<p class="ql-block"> 人在青春年少時，或許受荷爾蒙影響，做起事來愛沖動，且往往不計后果，因而也更容易犯錯。</p><p class="ql-block"> 當我決心用筆記錄下當知青時的一樁囧事，寫下標題，卻總感覺其中的“偷”字過于扎眼。幾番尋覓，實難找到更精準的字詞替代。于是乎，唯有保持原樣不變。</p><p class="ql-block"> 滇東北，綿延的烏蒙山脈群巒之中，有一地喚為“龍樹窠”。而這里，也正是我們上山下鄉(xiāng)，“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大本營。</p><p class="ql-block"> 由于龍樹窠還喂養(yǎng)著些牛、羊、豬等牲畜，對外亦稱牧場。</p><p class="ql-block"> 牧場場長姓李，時年30歲左右，未婚，系復員軍人。由于其一門心思都用于牧場，雖身兼數(shù)職，但諸如大隊黨支部副書記、民兵營長等頭銜，多為掛名之虛職。李場長性格沉穩(wěn)，話語不多。別看其個不高，亦不壯，可干起活來，渾身似有使不完的勁。他就宛若一團精神之光的存在，以其身先士卒的樸實形象，演繹著“身教重于言教”之真諦，讓人不佩服都難。</p> <p class="ql-block"> 由各生產隊抽調來牧場勞動的村民，多為早來晚歸。收工后，牧場更顯寧靜。無所事事且精力旺盛的男女知青，常常滿山遍野地四處轉悠。</p><p class="ql-block"> 一個夏日的黃昏，我們集體戶幾名男知青沿著一條山間小道，不覺間來到遠離牧場一塊栽種著洋芋（亦稱“土豆” ）的坡地旁。放眼周遭，黃土地上綠油油一大片，看著便讓人歡喜。</p><p class="ql-block"> 場長日前說過，再過半個月，差不多就可以收洋芋了。地頭，大家紛紛猜測現(xiàn)在洋芋究竟長成啥樣。</p><p class="ql-block"> “拔一顆看看不就知道了?！币恢噙吙诶镎f著，邊彎下身子揪住腳邊一棵枝繁葉茂的洋芋莖桿，用勁拔了起來。待他直起腰，七、八個大大小小的洋芋露出了地面。</p><p class="ql-block"> 看著沾著新鮮泥土的洋芋，有人提議：“咱們弄點回去嘗嘗鮮？”尚未有人應答，已有一伙伴以行動代替了言語——動手拔起了洋芋。沒有更多的言語，一旁眾人紛起效尤，體驗著拆盲盒般從地里撥洋芋的樂趣。個中雖不乏好奇心作祟，但更多的應該還是“從眾心理”在起作用。</p> <p class="ql-block"> 雖沒鋤頭等農具，但所幸沙土地較松軟。只需用手抓牢地面上的枝莖，前后左右搖晃幾下，待其根部沙土現(xiàn)出些縱橫交錯的裂紋之時，再稍用些勁往上一拔，一窩大小不一的洋芋便可躍然出土。</p><p class="ql-block"> 嫌有些拔出的洋芋太小，有人順手又將其連枝帶葉原封不動按入地里，用鞋子隨便蹬點土虛虛掩蓋上，便去尋找新的目標。全然沒考慮到已被連根拔起的洋芋，是否還能存活。</p><p class="ql-block"> 我們拔洋芋，純?yōu)榕R時起意。應該是考慮到沒有裝洋芋的器具，故爾眾人也不貪心，每人拔上三、四窩，短暫的“豐收舞”即告收場。而收獲的洋芋，唯有脫下幾件外衣兜著。</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龍樹窠周邊一片靜謐。我們集體戶的伙伴們也悄然開始了行動——將偷拔回來的洋芋刮皮下鍋，大家在一起美美地吃了頓鹽燜洋芋宵夜。</p> <p class="ql-block"> 頭天晚上，平素很少回家的場長恰巧回家去了?？刹恢趺椿厥拢诙煲辉?，場長便知道了我們偷拔洋芋的事。他黑著臉，訓斥我們道：“洋芋還沒長好，你們就那么饞？就等不了？就下得了手去拔？！……”言辭嚴厲，絲毫不留情面。但細尋思，其自始自終皆就事論事，既沒根究誰帶的頭，亦沒妄言此舉給集體造成什么損失，這也讓我們感到稍許心安。</p><p class="ql-block"> 夕陽西下，我們幾個偷拔洋芋者，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牽引，再次來到了前一天的“作案現(xiàn)場”。看著地里那一株株因被連根拔起，斷絕了生機的洋芋枝葉萎蔫于地頭，又怎不讓人心生愧意。</p><p class="ql-block"> 隨后幾天，有意無意地，我們幾名“作案者”都會盡可能避開和場長直接照面，以免尷尬。不過有一點卻也是明顯的，那就是大伙干起活來，比以往更加賣力，頗有那么幾分“贖罪”的感覺。</p> <p class="ql-block"> 事后也曾認真反思，地里的洋芋雖說是我們栽種，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就有權可以隨心所欲地進行處置，畢竟它姓“公”，是集體財產。我們所做之事，往輕里說，是缺乏集體主義大局意識，可真要有人較真上綱上線，扣上頂“偷盜集體財物”的大帽子，恐怕你也只能無奈承受。倘若在今后的招工招生中，政審評語里少寫上一句“熱愛集體”之類的贊譽，也終是不好。所幸李場長仍不失為一個大度且懂得把握事情分寸的領導，發(fā)現(xiàn)問題后第一時間，就對我們進行了批評教育，但在以后的日子里，卻再未提起過此事。</p><p class="ql-block"> 漫漫時光無聲湮沒了許多往事，卻遮不住青蔥歲月里幾個小知青“偷撥集體地里洋芋”這樁不光彩的糗事。而這，也成為了我們多彩青春里的一抹別樣色彩，清晰地印在了記憶深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