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作為公安籍的我，偏愛上了近體詩詞，喜歡將涉及荊州的文人墨客詩詞解析一番，兼作荊州文化考古的一部分?！叭曉缫堰M入我視線，但苦于資料欠缺，遲遲沒有動筆。幸獲李子初老師新輯《三袁詩文寫荊州》的內容，方擁佐證資料，欣然開筆。首選詩為“公安派”文學領軍人物袁宏道的《江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其原玉為：</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江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明 袁宏道</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滟澦二冬雪，瀟湘五月波。</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疾流翻地轉，遠勢觸云過。</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縣尉臨江祭，巴人下水歌。</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世平無孟珙，父老恨如何。</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這是一首典型、標準的五言律詩，押五歌韻。作者流暢的筆墨，形象的比喻，將長江漲水狀態(tài)細膩描述，為著力《江漲》之立意打下基礎。</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首聯(lián)，起鋪陳作用，采取比擬手法，以虛筆寫實，對長江漲水景象進行了點染描寫?！颁贉保翠贉?，唐代張祜《送曾黯游夔州》詩：“不遠夔州路，層波滟滪連?！薄盀t湘”，指湘江與瀟水的并稱，多借指湖南地區(qū)。如唐杜甫《去蜀》詩：“五載客蜀鄙，一年居梓州。如何關塞阻，轉作瀟湘游？”二者，均為詩詞意象中高頻出現(xiàn)的詞匯。據(jù)李子初老師考證，此詩作于萬歷十五年（1587年）五月的公安縣。在公安長江邊，從理論上講，應看不到滟滪堆與瀟湘水，也不可能秒刻就從二冬轉到五月?！度娢膶懬G州》里，將“二冬”，注為“指滟澦堆冬高出水面二十余丈的二倍?？鋸堈f法?！比绻@樣理解，有點句意不通。理由有一，在《古詩文網(wǎng)》，此處為“三冬〞。為何出現(xiàn)這種差異，可能原因有三。一是書寫謬誤；二是被多情的校注者，誤判此處孤平，將仄“二”改為平“三”，作了個錯誤的斧正；三是本來就為“三”字。但是，不管原著是“二”，還是“三”，恰能說明此處注解有謬誤?！拔逶隆保矐皋r(nóng)歷，相當于公歷的6月底至7月初。理由是明朝時采用的農(nóng)歷制；從1912年開始，孫中山在南京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tǒng)時才宣布改用公歷；只有公歷6月底至7月初的梅雨季，才可能出現(xiàn)較高洪水風險。所以，筆者認為作者是采取的比擬手法。大意是：初夏，當看到眼前的長江水漲，似乎汛期較往年來得早了些，像冬季二月滟滪堆淺灘的水流，湍急無比，掀起層層白雪般的浪花，又仿佛像五月瀟湘洞庭的波濤，波浪滾滾，此起彼伏。</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頷聯(lián)，以實筆寫實，由近及遠，將江水之流態(tài)與氣勢勾勒，以期描繪長江漲水的壯闊與巨大能量。“遠勢”，謂遠物的氣勢、姿態(tài)，這里指水流，如唐代方干《東山瀑布》詩：“掛巖遠勢穿松島，擊石殘聲注稻畦。”本聯(lián)大意是：近處凝視，湍急的水流迅猛，像地在輪轉滾動一般；極目遠望，氣勢仍然不減，水接云天，直沖云霄而去。</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頸聯(lián)，承轉結合，既可承接上文，繼續(xù)寫水，又從寫景轉入寫人，以人為主角，以水為輔景，將縣尉的舉動與勞苦大眾的辛勞相對比，為尾聯(lián)的拔升轉結做準備?！度娢膶懬G州》云：“‘巴人下水歌’，猶言蜀地的船夫在駕船下行之時，必須喊著川江的號子，齊心協(xié)力，方能通過?！卑选跋滤弊⒔鉃樾兄鄣摹跋滦小?，可能有偏差。主要原因，一是從句讀上理解，頷聯(lián)應為“221”，頸聯(lián)句讀應為“212〞，至少是“23”結構；如果頸聯(lián)讀作“下水”，則與頷聯(lián)有句式同構的詩病。二是一般順流而下，順風順水，只要調整好風帆，調節(jié)好船舵，共喊“川江”號，齊心劃槳調度方向，一般不會下水行舟，或者“下行〞行舟不會很吃力。恰恰相反，長江水漲，河岸被淹，逆水行舟，纖夫需下到水里，負纖拖行，并一起喊著“川江”號子，便于統(tǒng)一使勁。本聯(lián)大意是：面對洪水，縣官大人束手無策，愚昧到江邊祭祀水神，祈求不要漲水，那里管得了勞苦大眾，赤身光背，溯水行舟，負重前行。</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尾聯(lián)，總結升華，把一次普通的長江漲水，提高到憂國憂民，修筑堤防上來?！笆榔健?，應指世道平庸?！懊乡睿╣ǒng）”，是指南宋端平年間荊襄都督，他重視水利建設，曾修過六條防洪堤岸，后人將他主導修建的斗湖堤至楊廠大堤為“孟公堤”。尾聯(lián)大意是：頗感時局危艱，缺少像孟珙一樣勤政的人才來筑堤防洪，老百姓空有遺恨，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通讀袁宏道《江漲》，雖從言物起興，卻轉結于嘆世，借長江漲水而托物言志也。從中可以看出以下幾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一是端見袁中郎詩詞意趣取向。一般唐詩，中二聯(lián)必須對仗，明朝更為成熟。但他不拘格套，獨抒性靈，前三聯(lián)均為對仗，追求藝術變化。袁宏道自稱自己的詩“信心而出，信口而談”。從《三袁詩文寫荊州》看，律詩或一聯(lián)，或二聯(lián)，或三聯(lián)對仗的例證不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二是袁宏道擁憂國憂民之心。初夏水漲，雖然只是偶然的一次暴雨，但袁宏道，見景生情，看到水流湍急，水頭高漲，聯(lián)想到可能會發(fā)生的災情，而今潰堤尚沒修葺，亂世不平，人才奇缺，人們奔波于生計，苦不堪言，充分說明袁宏道，并非僅僅是一位白面書生，并不是遁于世外之人。人們認為他“置身是非之外，寄情山水之間，獨善其身，清高閑適”，失之偏頗。</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三是袁宏道是仗義執(zhí)言之人。故宏道有“世平無孟珙，父老恨如何”之嘆。從這首詩可以看出宏道是一位關心民瘼，并敢于替民執(zhí)言之士。</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是隱喻朝廷即將衰弱。1587年，作為明朝萬歷十五年，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但歷史學家黃仁宇認為是明朝走向衰敗的關鍵節(jié)點。這一年，萬歷皇帝朱翊鈞開始不上朝、不批奏章、不見大臣，因怠于朝政導致國家運轉停擺；這一年，完成對張居正的改革清算，加劇了政治腐敗和經(jīng)濟困境；這一年，海瑞去世，明朝官場腐敗抬升；這一年，?自然災害頻發(fā)，人民困苦；這一年，倭寇侵擾、?努爾哈赤攻打哲陳部……。也許是袁宏道敏銳地嗅到了這一變化，從而以“江漲”隱喻時局。這時，袁宏道年僅二十歲，足見其少年早成，心系國家命運。</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詩評為結吧！</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評袁宏道《江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中郎無事觀江漲，長水滔滔接白云。</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妙句頸聯(lián)驚世嘆，憂民系國敢狂狺。</span></p> <p class="ql-block">文/輯 米多阿發(fā) 圖/百度網(wǎng)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