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55, 138, 0);">注：文字首發(fā)于本人微信公眾號“素簡”。配圖為本人拍攝照片。</b></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p><p class="ql-block"> 一千二百多年前，唐代詩人王維對好友元二殷殷說道。</p><p class="ql-block"> 彼時，元二即將出使安西（今新疆庫車市）。</p><p class="ql-block"> 依依惜別的二人東望長安（今陜西省西安市），想象從絲綢之路的起點出發(fā)，經(jīng)過河西走廊，最終抵達目的地需要多久。</p><p class="ql-block"> 或許，這在一定程度上取決于陽關(guān)。</p><p class="ql-block"> 元二途中會經(jīng)過沙州（今甘肅省轄、酒泉市代管縣級市敦煌?），而陽關(guān)位于沙州西南70千米的古董灘，是絲綢之路南路必經(jīng)的關(guān)隘。茫茫戈壁，黃沙漫天，是繁華的注腳，也是孤寂的開篇。出陽關(guān)，意味著離開中原，前往西域，交通不便，旅途漫長，一切未知。</p><p class="ql-block"> 是以，王維發(fā)出了“西出陽關(guān)無故人”的感慨。一首《送元二使安西》名動天下，也令陽關(guān)廣為人知。?</p> <p class="ql-block"> 一晃千年。</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的陽關(guān)，是國家4A級旅游景區(qū)，是敦煌“西線一日游”的重要一環(huán)。</p><p class="ql-block"> 只是，因其地理位置較偏遠，人們通常選擇包車或組團的方式前往。</p><p class="ql-block"> 第三種方式是：從敦煌汽車站出發(fā)，步行至迎賓北區(qū)公交站，乘坐敦煌2路車（東坪小區(qū)方向），在西大橋橋頭西公交站下車，再至橋南停車場公交站，乘坐市區(qū)—陽關(guān)鎮(zhèn)城鄉(xiāng)公交班線（陽關(guān)林場站方向），在陽關(guān)景區(qū)公交站下車，步行至陽關(guān)景區(qū)游客服務中心。歷時約2小時。</p><p class="ql-block"> “坐公交車不一定能趕上返程的車。尤其是春節(jié)，車次不穩(wěn)定……”不止一人如此說。</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報了個散客團，費用76元/人。?</p> <p class="ql-block"> 早上8點45分，敦煌的天還沒亮，我已坐在中巴車上，就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燈光，幻想與陽關(guān)初次相見的情景了。</p><p class="ql-block"> 同行的十幾位游客昏昏欲睡。</p><p class="ql-block"> “咱們這個散客團啊，會利用一天的時間逛五個點。中午在陽關(guān)景區(qū)吃飯。”司機兼導游說。</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是此次一日游的第三個點，抵達時已近上午11點鐘。</p><p class="ql-block"> 剛跨進陽關(guān)景區(qū)大門，便被撲面而來的滄桑感包圍了。?</p> <p class="ql-block"> 穿過石座木架三門四柱五樓的特色門樓，經(jīng)過陽關(guān)大廣場，走近巍巍的關(guān)樓、凜凜的關(guān)墻。只見關(guān)樓上方懸一橫匾，上書“西通樓蘭”四個大字。門楣上有一橫幅——“陽關(guān)博物館”。</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博物館相當于二重門。城墻恍似古長城，大把大把的陽光灑在上面，明晃晃地，令人不覺為之一振。</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博物館建于2001年，2003年正式開館。據(jù)說，占地面積約10萬平方米，建筑面積近2萬平方米，是目前西北地區(qū)最大的景點式博物館，館藏文物近4000件，反映了春秋、秦漢、魏晉、唐宋等時期的兵器演變過程，對研究我國古代軍事文化的發(fā)展和絲綢之路邊塞地區(qū)多民族的發(fā)展有著深遠的意義。</p><p class="ql-block"> 走進博物館，一座四四方方的露天之城赫然閃現(xiàn)。</p> <p class="ql-block"> 城中央是漢代張騫騎馬銅像。只見他一手緊握旌節(jié)，一手緊握韁繩，目視前方，神色凜然。</p> <p class="ql-block"> “西漢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張騫奉漢武帝之命，由長安出發(fā)，率領(lǐng)一百多人出使西域，打通了漢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就是赫赫有名的‘絲綢之路’?！币晃粙寢屧跒楹⒆悠占皻v史知識，“張騫先后兩次出使西域，打開了中國與中亞、西亞、南亞以至通往歐洲的陸路交通，從此，我國通過這條通道向西域和中亞等國出售絲綢、茶葉、漆器和其他產(chǎn)品，同時，從歐洲、西亞和中亞引進寶石、玻璃器等產(chǎn)品?！?lt;/p><p class="ql-block"> 孩子仰望張騫銅像，若有所思。</p><p class="ql-block"> 我想，“作為絲綢之路的開拓者，有膽有識的外交家、旅行家、探險家，張騫自古至今都在華夏子孫心中占有一席之地?！?lt;/p> <p class="ql-block"> 張騫像左側(cè)是兩關(guān)漢塞展廳。</p><p class="ql-block"> 該展廳分四個單元展示了陽關(guān)、玉門關(guān)、河西漢長城的歷史和文化，主要包括“兩關(guān)”長城的修建、歷史沿革、在社會發(fā)展中的作用和地位、歷史文化內(nèi)涵等內(nèi)容。不規(guī)則的歷史的回聲盤桓于上，也像一條巨龍。?</p> <p class="ql-block"> “敦煌本來是烏孫、月氏的聚居地。匈奴趁秦末農(nóng)民起義和楚漢紛爭，趕走了烏孫、月氏，占據(jù)了河西，并騷擾漢境。在這種情況下，漢武帝派張騫兩次出使西域，派霍去病遠征河西，迫使匈奴渾邪王和休屠王歸降，將河西納入了西漢版圖……”一位解說員道。</p> <p class="ql-block"> 沿著展廳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看兩千多年前的武器、戰(zhàn)車、騎兵……相關(guān)資料如漸漸遠去的戰(zhàn)火、硝煙、吶喊，充斥了后人的想象，忽覺肅然起敬。</p> <p class="ql-block"> 展示區(qū)圍觀人數(shù)較多的，當屬漢簡擺放處。一條條木簡恍似一道道閃電。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是《敦煌烽火品約》《誤舉烽火劾狀》。</p><p class="ql-block"> 據(jù)說，《品約》是漢代的一種文書形式，用于同級衙署之間簽訂或互相往來。“漢代邊郡軍事系統(tǒng)為郡—都尉—候—隧。”“《品約》針對敵人的數(shù)量、進攻時間和方位的不同，對如何燃放烽火、升降各種預警信號做了詳細規(guī)定?！?lt;/p> <p class="ql-block"> 除了以上文物資料，《漢書補注》、漢代敦煌郡示意圖、軍事系統(tǒng)表、都尉歷史簡表，令居—酒泉、酒泉—敦煌的長城走向圖，以及敦煌—鹽澤障塞亭燧走向圖等無一不令人矚目，引人深思，發(fā)人深省。</p> <p class="ql-block"> 張騫銅像右側(cè)是絲綢之路博物館，因時間關(guān)系，來不及瀏覽。</p><p class="ql-block"> 徑直前往漢闕牌樓。 </p><p class="ql-block"> 漢闕即漢代石闕，“溯源于門，左右對稱，兩闕間空缺之地是通向闕后建筑物的道路。目前，漢闕是我國現(xiàn)存的時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地表建筑，距今已有近兩千年的歷史，堪稱國寶級文物?！?lt;/p> <p class="ql-block"> 但不知陽關(guān)漢闕牌樓建于何時？只聽人說，它是館區(qū)標志性建筑之一，是參照敦煌莫高窟、天水麥積山魏晉時期壁畫及漢畫像磚圖畫等設計建造的。</p><p class="ql-block"> 牌樓巍峨壯觀，與兩側(cè)墻上高溫釉下彩大型陶瓷壁畫《絲綢友誼圖》相得益彰。壁畫仿佛絲絲縷縷的藤蔓，在若有若無的古琴曲中抽枝吐綠，分外繾綣。</p> <p class="ql-block"> 牌樓后方是八卦臺、功德亭。</p> <p class="ql-block"> 都尉府影影綽綽闖入眼簾。這是西漢時輔助郡太守掌管軍事的官員辦公的地方。據(jù)說，西漢時敦煌郡設有宜禾、中部、陽關(guān)、玉門四都尉，肩負防區(qū)內(nèi)候望、屯兵、屯田、交通等任務。?</p> <p class="ql-block"> 都尉府正中間有一幾案，案后屏風上寫有漢武帝所作樂府詩——《天馬二首?其一》：</p><p class="ql-block"> “太一況，天馬下，沾赤汗，沫流赭。</p><p class="ql-block"> 志俶儻，精權(quán)奇，籋浮云，晻上馳。</p><p class="ql-block"> 體容與，迣萬里，今安匹，龍為友?！?lt;/p><p class="ql-block"> 案上的印信血紅，仿佛由汗血寶馬的汗水染就。</p> <p class="ql-block"> 一側(cè)的房間內(nèi)，懸有作戰(zhàn)地圖一幅。鼓角聲隱藏在每個標記里。</p> <p class="ql-block"> 另一側(cè)房間內(nèi)，有個作道士裝扮的人在書寫“通關(guān)文牒”，即我們今天所說的出國護照。</p><p class="ql-block"> 在古代，人們必備此文牒，關(guān)戍方可放行。想當年，西漢外交家蘇武出使匈奴，所持的“節(jié)”便是通關(guān)文牒吧。</p><p class="ql-block"> 據(jù)說，通關(guān)文牒自古以來有不同的稱呼，如：符、節(jié)、傳、過所、公驗、度牒、路證等。每到一國，需加蓋該國印璽方可通行。這一點，在我國古典文學名著《西游記》中亦有所體現(xiàn)。</p> <p class="ql-block"> 出關(guān)的地方叫關(guān)城。</p><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關(guān)城是二層建筑，周邊圍墻倒塌破敗，盡顯蒼涼。</p> <p class="ql-block"> 有兩個古代公差模樣的男子站在門邊，向持有通關(guān)文牒的人提問，內(nèi)容多與絲綢之路有關(guān)。若被提問者給出正確答案，便痛快放行。</p><p class="ql-block"> 有兩個女學生你一言我一語，終于答對了，立即仿佛兩只快樂的小鳥銜著通關(guān)文牒，飛往此行的重點——陽關(guān)遺址區(qū)。?</p> <p class="ql-block"> 我沒在都尉府購買通關(guān)文牒，便冒著“被通緝”的風險，大搖大擺地過了關(guān)門。</p><p class="ql-block"> 一眼看見關(guān)門里面兩側(cè)墻邊各擺放沖撞車、塞門刀車、巢車一輛。頓覺戰(zhàn)時兩軍對壘的肅殺氣不知從何處涌現(xiàn)出來。</p> <p class="ql-block"> 或許，緣于右手邊的校武場。</p><p class="ql-block"> 校武場里，有成排的靶子，有團團簇簇的梅花樁……這是漢時士兵進行軍事訓練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 或許，與校武場旁邊的陽關(guān)酒肆有關(guān)。</p><p class="ql-block"> 通常，軍中禁止飲酒?！皳?jù)《史記?文帝本紀》記載，漢初制定了法令，規(guī)定三人以上無故群飲會被罰款四兩金?。此外，許多郡都明確規(guī)定禁止三人以上隨意飲酒??！钡灿刑厥馇闆r，如：大戰(zhàn)前夕，為了鼓舞士氣，軍隊將領(lǐng)會勞軍；凱旋歸來，也會飲酒慶祝。據(jù)說，霍去病收復河西失地后，漢武帝賜酒犒勞。因酒少兵多，霍去病下令將酒傾入一眼水井，與士兵同飲。</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酒肆斜對著依依垂柳。</p><p class="ql-block"> 垂柳下面是詩人王維的雕像。那寬寬的袍袖間，幾乎可以裝下日月星辰，遑論戈壁、濕地、沙地和被烽火染紅的風了。</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烽燧在不遠處。</p><p class="ql-block"> 觀光車載著人們紛飛的思緒走遠。</p><p class="ql-block"> 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褚紅、暗綠、蒼黃、黝黑……相間的山體，我忽然感覺自己正在走進一條彎彎的河，幽深，沒有盡頭。?</p> <p class="ql-block"> 車停了。大家爭先恐后奔向傲然屹立的“堡壘”。</p><p class="ql-block"> 那就是著名的陽關(guān)烽燧，又名烽火臺。</p> <p class="ql-block"> 據(jù)說，在春秋時期，如發(fā)現(xiàn)敵情，即點燃煙火（白天燃煙叫“燧”,夜晚放火叫“烽”），通過這種方式傳遞軍事信息最快最有效。</p><p class="ql-block"> 西漢時期，漢武帝亦依此模式在“兩關(guān)”之間設立了許多烽燧。</p><p class="ql-block"> 其中，陽關(guān)烽燧居高臨下，鳥瞰四方，為陽關(guān)之近衛(wèi)，被稱為“陽關(guān)耳目”，是意義較深遠的一個，也是目前保存最完整的一個。</p> <p class="ql-block"> 陽關(guān)烽燧約建于漢武帝太初年間(公元前104—公元前101年)?！安捎脦讓油翂K夾一層蘆葦?shù)姆绞綄訉盈B壓夯筑而成，現(xiàn)殘高約4.7米，底寬約7米，頂寬約6米”。西南角有塢堡、馬廄、灰堆遺跡。歷經(jīng)兩千多年風雨侵蝕，這座烽燧依舊保持著警惕的姿態(tài)，遠遠望去，像極了古代士兵站在高出周圍地面的基巖之上觀察敵情。</p> <p class="ql-block"> 許多人沿著陽關(guān)烽燧底部的小徑，環(huán)烽燧徐行，仿佛一個個句讀，融進了古代軍事防御系統(tǒng)的回聲，和陽關(guān)烽燧原點般的影子一起，為更多的人深入了解陽關(guān)和絲綢之路的歷史提供確鑿的實物見證。</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他們在追尋兩千多年前的過往，也在尋找傳說中的陽關(guān)大道。</p> <p class="ql-block"> 據(jù)《漢武故事》記載，大宛國產(chǎn)汗血寶馬，想用其換取漢朝的絲綢和鐵。漢武帝派貳師將軍李廣利辦差。待李廣利自大宛國返回后，漢武帝打聽其出行路線。李廣利答：“去西域時，西出陽關(guān)，沿著日落的方向——出塞的關(guān)口正對著西邊，一直沿途而下?！睗h武帝說：“此去西域，走的是陽關(guān)大道呀！”自此，這條經(jīng)過陽關(guān)通往西域的道路被稱為“陽關(guān)大道”。</p><p class="ql-block"> 當想象中的陽關(guān)大道披著兩千余年風霜雨雪呈現(xiàn)在眼前時，我竟一時不知該邁哪條腿好，只是看著空曠的戈壁，螞蟻般奔跑的人們，以及左后方微微隆起的沙丘上那架木車，在藍天和大地之間沉醉，抑或沉默。</p> <p class="ql-block"> 而今的陽關(guān)大道用木板鋪設，宛似河流在蒼茫的曠野中迂回，恰好組成了一個“口”字。</p> <p class="ql-block"> 從陽關(guān)烽燧那邊過來的游客，無論從東側(cè)還是西側(cè)踏上木板，都如順流而下。反之，環(huán)行一周后，經(jīng)由另一側(cè)返回，都似拾階而上。?</p> <p class="ql-block"> 正在我胡思亂想間，后面的人像潮汐一樣，將我沖上了陽關(guān)大道。</p><p class="ql-block"> 簡直無法形容踩在木板上的感覺——像水一樣，像夢一樣。</p><p class="ql-block"> 不曉得這種情形持續(xù)了多久。</p> <p class="ql-block"> 直到手機響起，司機兼導游的催促聲在耳畔掠過：</p><p class="ql-block"> “集合了！該去吃午飯了！”</p><p class="ql-block"> 發(fā)足狂奔。</p><p class="ql-block"> 風一樣席卷旅游工藝品展銷中心、仿古兵營、陶藝坊、陽關(guān)研究所……足跡淋淋漓漓。</p> <p class="ql-block"> 終于回到陽關(guān)景區(qū)游客服務中心門口。</p> <p class="ql-block"> 車輪啟動，滾滾煙塵瞬間淹沒了身后的一切。就像唐樂府機構(gòu)根據(jù)《送元二使安西》創(chuàng)作的《渭城曲》《陽關(guān)曲》在宋代失傳，“現(xiàn)存最早版本收集于1491年龔經(jīng)編釋的《浙音釋字琴譜》。”</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清晰地記得王維的雕像和王維的詩句，以及與陽關(guān)有關(guān)的一切，恰似白居易在《晚春欲攜酒尋沈四著作先以六韻寄之》中所寫：</p><p class="ql-block"> “最憶陽關(guān)唱，真珠一串歌?！?l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