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暮色像滴入清水中的墨塊，在玻璃窗上暈染開來。我低頭攪動著杯中的焦糖瑪奇朵，奶油漩渦卷起細碎的肉桂粉，空氣里漂浮著現(xiàn)磨咖啡豆的醇香，還有她身上若有若無的鈴蘭氣息。</p><p class="ql-block">"情人節(jié)快樂。"她從米色風衣口袋里摸出深藍絲絨盒子，指尖擦過我手背時激起細小的電流。盒子里躺著枚銀杏葉造型的銀質(zhì)書簽，葉片脈絡里嵌著點點碎鉆，在暖黃吊燈下折射出星芒。</p><p class="ql-block">我摸出早已捂得溫熱的禮物，絲帶系著的方形禮盒在她拆封時發(fā)出窸窣輕響。羊絨圍巾展開時飄落一張手繪卡片，畫著穿學士服的女孩在圖書館窗邊讀書，發(fā)梢別著銀杏葉——正是三年前初見的場景。</p><p class="ql-block">落地窗外飄起細雪，她的耳尖在羊絨圍巾里泛著珊瑚色。指節(jié)相觸的剎那，拿鐵杯沿的奶泡突然爆開，濺落在我們交疊的手背上。她笑著抽紙巾時，無名指上的銀戒在杯壁撞出清脆的叮響。</p><p class="ql-block">江畔路燈次第亮起時，我們裹著同一條圍巾走進碎雪里。她發(fā)間的雪花融成細鉆，在黑色大衣肩頭洇出深色痕跡。走到橋洞下避風時，我解開大衣將她裹進來，她冰涼的鼻尖抵在我鎖骨處，呼出的白霧滲進羊毛衫的經(jīng)緯。</p><p class="ql-block">電梯鏡面映出我們發(fā)梢的雪粒，在頂燈下閃著細碎的光。她的靴跟叩在大理石地面，每一聲都像敲在我繃緊的神經(jīng)上。推開公寓門的瞬間，玄關(guān)感應燈自動亮起，照見茶幾上未拆封的投影儀和滿地建筑圖紙——這個謊稱要加班趕圖的笨蛋。</p><p class="ql-block">廚房里紅糖姜茶咕嘟冒泡時，她從背后環(huán)住我的腰。帶著柑橘香氣的發(fā)絲掃過頸側(cè)，陶瓷勺碰在砂鍋邊沿的脆響突然變得很遠。窗外霓虹在雪幕中暈成模糊的光斑，水汽氤氳的玻璃窗上，兩只手印正緩緩交疊。</p><p class="ql-block">投影儀啟動失敗第三次時，我們笑倒在沙發(fā)里。她鬢角別著的銀杏書簽滑落在地毯上，我俯身去撿時，她的指尖正巧掠過我的后頸。黑暗突然降臨的瞬間，停電的公寓里只剩下彼此錯落的呼吸，和中央空調(diào)出風口飄落的玫瑰花瓣。</p><p class="ql-block">指尖碰到她腕間跳動的脈搏時，窗外忽然升起情人節(jié)最后一束煙花。紫紅色光瀑透過紗簾，在她睫毛上投下顫動的影子。我數(shù)著煙花的爆鳴聲，在第七朵金盞菊綻開時，終于吻到她唇間未說完的告白。</p> <p class="ql-block">暗想子</p><p class="ql-block">古田山花果園</p><p class="ql-block">四七二二年正月十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