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父親回來了（一）》</p><p class="ql-block">甲辰臘月十四日</p><p class="ql-block">初升的太陽才剛剛露出一點點的白，昨夜皎潔的月亮還在西懸掛著，啟明星與北斗星交相輝映。臘月的早晨透著寒，肅冷的月光灑在寒露葉上透著很光，讓這個父親的離去時間我們只有悲傷，嘆息。</p><p class="ql-block">5點19分，父親在我們兒孫輩的跪拜下，將隨著一陣清煙，就永遠地再也見/不到了！沉重地呼吸，等待，我們無力又無助的眼淚又能怎樣？惟道一聲：父親安息，慢一點，故鄉(xiāng)等你回去，等你回來！</p><p class="ql-block">6點19分，我們又一次跪拜接出父親骨灰。一個鮮紅的布袋，一塊鮮紅的紅巾包裹著父親一生的精神，人間的軀物，再沒有任何的物了，走了，遠走了，回到故鄉(xiāng)母親的身邊，父親的身旁了。</p><p class="ql-block">補記：我與妹夫嚴波，兒澤一奉靈先行，弟與侄維翰四車朋友隨后，10點19下車，我捧父親骨灰，弟捧遺像，哀樂奏鳴入祠堂供奉。</p><p class="ql-block">妻，妹，弟媳及外甥嚴茂宸，侄張澤農(nóng)陪母親次日來。</p><p class="ql-block">《父親回來了（二）》</p><p class="ql-block">甲辰臘月十五日</p><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常寧福壽村張家小組，父親出生童年生活的地方。在春去秋來，云去雨降的歲月中早已變了模樣，可不變的那山，那一壟農(nóng)田，那一泉井水，那一片蔚藍的天空還是與記憶的那年一樣，親切，熟悉，溫暖。那山，打過柴，撿過蘑菇，采過野果；那泉水，清澈，甘甜，綿綿不絕；那天空，夏季的夜晚，有許多，許多的繭火蟲，飛舞著，一叢叢地，小時候看著的是夢一般的童話，你今天回來了，如果在那里看到，你會看到什么？</p><p class="ql-block">回來了，當祭祀的靈堂擺設起，一個大大的奠字，黑透著我們的眼睛，方舅的挽聯(lián)“湘水蕭瑟張公翩然駕鶴橫江西去，鄱湖波涌我輩爭相吟唱榮福品高”，與何舅“榮歸故里松柏翠，福耀后人新枝發(fā)”，兩聯(lián)又溝起我們兒孫的記憶與哀思。</p><p class="ql-block">哀樂聲聲地催泣著我們的眼淚！西沉的太陽把遠山襯托得愈加黑深。無聲，無聲，無聲地把所有的鑼鼓喧天都吸進了山里，田野也就顯得是更靜默無聲。</p><p class="ql-block">我們在禮儀先生的引導下，燒紙，點香，跪拜，作揖，在唱靈祭師的唱調(diào)下，加配上一手鑼一只鼓的配器，在我似懂非懂的語言中心漸漸地放松了，可來客一拔又一撥，我一聲“老爸，這是……”，哽咽忍不住地與淚水齊齊而下。父親在天之靈在那呢？望著這張慈祥滿帶笑容的照片，“死”又是什么呢？父親所有的記憶仍然猶新，他在南昌，他在長沙，他與我們一起去郵輪，與我們在打牌，過年的酒，親戚朋友的酒……</p><p class="ql-block">父親回來這遠離許久的故鄉(xiāng)，我們看不到他的快樂，我們眼里只有這一方冰冷的方盒，一堆一尺方的清灰，被放入褐紅的壽材，四顆封棺之釘被我們一一釘下，從此與這塵世就再也沒有了牽掛，一切成了煙云，變成鳥，樹，一棵小草，一滴水，一縷煙，在屋里每一個地方都是我們的念掛，父親回到了故鄉(xiāng)，也會在我們身邊。</p><p class="ql-block">《父親回來了（三）》</p><p class="ql-block">甲辰臘月十六日</p><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的祭祀有很多的傳統(tǒng)，三天兩晚，我們這些孝子賢孫在祭師的安排下，各種儀式在樂隊的配合下穿插進行。迎靈，安位，招魂，燒香在第一天的時間還比較輕松，第二天就莊重多了，要把重要的親戚以上門，鞭炮去告喪（也叫請喪），父親過逝，告訴他們，請他們過來共送一程，他們會帶上祭拜禮品，以個人或組團前來。父親雖在家時光不多，但家鄉(xiāng)口品很高，老屋張家，下頭何家來以一龍，一舞獅隊相祭。各親戚多以被，毯，火燭香紙，花圈花藍，三牲來祭，而我與弟孝子要在村槽門囗頭戴三角孝帽，持竹孝棍跪迎，送迎均以鳴鞭為告答，致謝。昨天的燒香，招魂依然再進行一次，。又增加了“入棺”，“整衣”，“封棺”，“燒糧”，“抓糧”，“接糧”環(huán)節(jié)，一直到天亮。</p><p class="ql-block">又一次的晨光熹微之中，又將迎來新一天的日出！</p><p class="ql-block">出棺候葬！有地方稱抬棺之人為“八仙”，我們這地方更多的稱“舉重”之人。早上6點要為這“舉重”八仙先期安排一桌小席，6大碗全大葷，我們孝子相陪，樂隊同席。餐后“舉重”人便開始準備抬棺的器具，抬桿，橫木，扎篾，供品，三牲，香燭，燃香，延路的鞭炮，焰火，以及眾賓客送過來的壽龍，花圈，壽被等，在上山之路向前排開，待早上正餐十大碗后，鑼鼓器樂，洋角洋號，我端靈牌，弟弟捧遺像，家眾女賓外家親友在前，隨后壽龍，壽獅跟著向祖山而行，鞭炮焰火齊鳴，“舉重”八仙齊聲喝起，我在前，弟弟隨后引著父親靈柩向祖山進發(fā)。</p><p class="ql-block">祖山不遠，我爺，奶，老爺爺，老好奶以及再上輩先祖列宗均葬于此。昨灣里鄉(xiāng)親已辟上山之路，風水地仙，精測八字，看地掘穴。過堰口，溪崗，福壽泉，兩旁冬田荒涼，池塘孤靜，山中茅草凄凄，樹木雜雜，眾叔伯兄弟齊心，鳴炮落棺，一行儀仗物品。皆須棄于山中，待午時過后，吉辰下葬。</p><p class="ql-block">午時1點，在地仙主持之下，祈請山神府仙，敬告兇鬼惡煞，取一雄雞斬殺，頭身持擲于仙穴之中，避邪化煞，敬謝土地，以護亡靈。待雞血后，長子我下穴焚紙，四周鋪灑白灰，待地仙請走煞神后即落棺?！芭e重”之人平穩(wěn)協(xié)調(diào)，拉棺輕放，地仙羅盤定位，核準正東北方向，再一次驅(qū)鬼告神，覆土。</p><p class="ql-block">黃土上天，捧捧紛落，從此父親與我，便陰陽兩隔，我與弟弟跪拜，想起父親一生，禁不住淚如雨下。</p><p class="ql-block">土落穴半夯實，于穴中腰部兩側，開兩小穴置放陰糧（夜“抓糧”倉），左秈米倉，右手糯米倉，地仙取祭祀法事后糧倉鑰匙令我放于倉上，告之父親，各蓋一陳瓦以護。再次上土成墳，澆灑白灰，敬插擺花圈，花籃靈幛，紙獅紙象，童男童女，作揖禮拜，儀成鳴炮，告別父親，撤歸回莊。</p><p class="ql-block">父親就這么走了，他是去遠行，去看望他失去多年的父親母親，他離失多年的姐妹兄弟。他放下了塵世間的一切，隨風如鶴，是風是云一樣的走了，定是快樂的，寧靜的！在父親逝去如飛的八千多個歲月里，我問我自己，父親到底給這塵世留下了什么？人，赤條條的來到這個世界，轉瞬便又輕輕的不帶一絲去了，可卻為何偏要匆忙地走這一遭？</p><p class="ql-block">生下來用自己的用啼哭告訴世界，我來了！</p><p class="ql-block">逝去了，不知道世人啼哭是告訴世界，哭的人在，被哭的人已不在！</p><p class="ql-block">2025年元月16日晨6點59分，于常寧市帝煌賓館823，伏床而落筆。</p><p class="ql-block">自11日19分父親停止呼吸，報喪，12日下午4點19長沙告別追思，13日6點19火化封于骨盒，啟程奉送回故鄉(xiāng)勒塘張家老屋祠堂。當夜守靈，招魂燒香，14日請告遠親，家人故友紛紛前來祭拜，祭禱儀式繁瑣，招魂炒糧，圍火守夜，身心疲憊卻不覺辛苦。15日凌晨三點法師禱告，吊詞鑼鼓，6點小席移棺上路備放儀帳用品，9點上山，13點歸葬，16點燒靈屋，18點酒宴答謝眾鄉(xiāng)親故友，家人兄弟姐妹，酒自醉。</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風俗，歸葬后頭七前不得入宿停留家中，須離開一夜。我與弟弟告別家鄉(xiāng)，上縣城入住。</p><p class="ql-block">7點20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