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周家?guī)X西面的北坡上，有一塊瓜田，那時(shí)曾是念舉大爺家的。</p><p class="ql-block">瓜田的西面是大寨山，翻過嶺去是安溫溝（諧音）。</p><p class="ql-block">站在我家院子的南堰邊上，毫不費(fèi)力地便能清晰地看到那個(gè)瓜棚。瓜棚緊靠著兩棵松樹，口朝西。瓜棚的東面的陡坡處是一個(gè)磷肥土場，專供村人取土墊欄攢肥用的。那時(shí)，磷肥場通往瓜棚的地方?jīng)]有路。種地的人都是從安溫溝北面的陽坡處或者是順著大寨山的山腳小道過來的。當(dāng)然，也有從大寨田這邊過去的，比如我們一家。</p><p class="ql-block">瓜棚的西面，是一條被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小道很窄，只走人和牛羊。</p><p class="ql-block">說是瓜地，其實(shí)是一塊塊連在一起的小梯田。梯田很窄，挨排著，如同風(fēng)燭殘年老者額頭堆起的皺紋。地很貧瘠，沙多土少，西瓜長不大，卻甘甜如飴。</p><p class="ql-block">春末夏初，每每跟隨爹娘去安溫溝種地時(shí)，總能看到大爺?shù)纳碛?，干瘦的身軀靈活地在瓜田里起舞。除草，翻秧，打叉掐尖......，干累了，便坐在瓜棚前的空地上，掏出煙袋桿，裝上一鍋?zhàn)雍禑?，吧嗒吧嗒地抽。見到我們過來，很親切地起身跟我父親打招呼，“來啊兄弟，抽袋煙再走??！”</p><p class="ql-block">在我們不種瓜的年月里，每當(dāng)我嘴饞了，爹娘也會到大爺?shù)牡仡^上買回一個(gè)圓滾滾的瓜來。特別是酷暑難耐的三伏天，把瓜放到井水里拔上一陣子，撈出來擱在案板上，刀刃才剛觸碰到瓜皮，瓜便炸開了，誘人的瓜瓤晶瑩剔透，帶著沁人心脾的果香，讓我們這些日常缺少瓜果滋養(yǎng)的孩子們哈喇子直流。不等大人切完，便抄起一塊來送到嘴里大快朵頤，直吃得嘴巴生風(fēng)，瓜皮橫飛，好不痛快。</p> <p class="ql-block">在那個(gè)年月里，吃個(gè)地里現(xiàn)摘的鮮瓜，的確是每個(gè)孩子的夢想。對此，大爺家的瓜田，也就成了許多孩子們惦記的地方?；蛟S說，有的孩子在夢中也會想著踏進(jìn)那片土地，在那里讓自己得到最美的滿足。</p><p class="ql-block">有的孩子膽大，也會鋌而走險(xiǎn)，做一次偷瓜的蟊賊。</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gè)炎熱的午后，我真切地目睹了捉賊的場景。沒有午睡習(xí)慣的我照例爬到院子?xùn)|邊的大杏樹上玩耍。正自娛自樂得興起，忽聽得南面的山坡上傳來大爺?shù)暮艉奥?。我循著聲音從樹杈間的空隙往南望去。只見一個(gè)男孩子從大爺瓜地里如受驚兔子般跑出，手里似乎還抱著一個(gè)瓜。大爺在地的西頭喊，男孩往東頭跑。</p><p class="ql-block">“你這個(gè)混蛋仔子，還敢來偷瓜，你給我站住......”大爺?shù)穆曇艉芮辶?，響徹滿山滿峪。</p><p class="ql-block">那孩子一聽，跑得更快了。他手里抱著瓜，飛快地往磷肥場的方向跑去。那個(gè)地方是個(gè)落差很大的斷崖。</p><p class="ql-block">大爺一直都沒有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喊。但是看到偷瓜的孩子往東狂奔，而且離著斷崖越來越近。大爺忽得轉(zhuǎn)換了口中的叫喊聲，“別往東，別往東，往北跑，往北下山坡，往北下山坡......”大爺?shù)穆曇麸@得很著急，也越發(fā)大了起來。那孩子似乎感覺到了前面的危險(xiǎn)，也應(yīng)該是聽到了大爺給他的指引，于是撥轉(zhuǎn)了方向，順著山坡往北跳下一塊塊梯田下山去了。很快，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玉米地中。</p><p class="ql-block">我看見大爺在地頭上兀立了許久，一直朝著那個(gè)孩子跑去的方向張望......</p><p class="ql-block">自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聽到過大爺叫喊偷瓜蟊賊的聲音。</p><p class="ql-block">時(shí)光匆匆，彈指一揮間。將近四十年過去了，我依然能夠清晰地記起那塊瓜田，清晰地記起那個(gè)偷瓜的孩子和大爺那焦急的呼喊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