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 / 姚曉勇</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少年時特別盼著過年，因為過年有新衣服穿、有肉吃，還有鞭炮放。如果語文算數(shù)考雙百還有三毛錢的獎勵。一九五六年臘月的一天，父母決定把養(yǎng)了兩年的肥豬殺了，把豬頭、豬腿、豬下水留下過年吃，兩扇豬肉賣了給我們四個孩子每人做件新衣服。這樣過年后孩子們上學(xué)的學(xué)費和一年的花銷就都有了，一定再買點鞭炮，大年初一“崩一崩窮”。</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年前村里有專門殺豬的地方，可以請人家把豬殺了，順便把豬的各個部件收拾的干凈利落。第二天正是郭莊大集，借輛小推車裝上九十多斤的豬肉，父母帶著我高高興興地直奔郭莊大集而來。一進集市車上的豬肉就引起人們關(guān)注。因為豬肉收拾的干凈，更重要的是肥肥的肉膘特別引人眼球，父母也十分得意。快到十字路口時，有位中年人滿臉堆笑地攔住了我們的去路，問道：“老鄉(xiāng)這肉怎么賣？”母親說：“比現(xiàn)在的行市要貴一點，這肉肥呀。”那男子并不答話，走到我父親跟前把手一伸，握住父親的手用袖筒掩住，只見袖筒動不見手。幾分鐘后，雙方松開手，父親給母親說他全買，但比現(xiàn)在的行市每斤便宜三分錢。母親稍微沉思一下，說便宜點便宜點吧，賣了趕緊置辦年貨。接著雙方錢貨兩清，我心里十分高興，過年能穿上新衣服，又能放鞭炮啦。</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們先來到布匹市場，只見各種布料琳瑯滿目，市場里人員擁擠，摩肩接踵。母親給父親說：“人太多，你把錢給我保管一部分，買東西先花你兜里的錢。”背對著人群，父親把25塊錢給母親，他還有19塊多，兩人小心翼翼地把錢裝好。母親挑選布匹，花布給兩個女兒做衣裳，藍布給倆兒子做衣裳。我說：“娘你和爹的新衣裳呢？”母親說：“我和你爹歲數(shù)大了，不用穿新衣裳。”正說著，忽然背后有兩個青年打架，撞的父親一個趔趄，但很快他們邊打邊離開了市場。母親把布挑好，要父親付錢，父親一摸口袋，錢沒了！我二話沒說立刻向剛才打架的兩人追去。母親大聲叫住我，“別去追兒子你還小，打不過他們過來幫你爹推車回家?！币宦飞细改付疾徽f話，我更不知道說什么好。回到家父親連口水也沒喝，直接躺在炕上。母親坐在炕沿上默默無語地看著父親。</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我們兄弟姐妹四人姐姐最大，也在上學(xué)。放學(xué)回家得知賣豬肉的錢被偷了，給父母各倒碗水，把哥哥、妹妹和我叫到院子里說：“從今天開始咱們誰也不許給咱爹咱娘要新衣服穿，兩兄弟不許再提買鞭炮的事兒。你哥倆考雙百三毛錢獎勵也免了，我明年不上學(xué)了，我已經(jīng)學(xué)會了織布，以后我白天幫家里干農(nóng)活晚上織布掙錢，供你們上學(xué)，盡量減少爹娘的負擔。咱們進屋給爹娘說去。”姐姐向爹娘說明她的想法，父親聽后只掉眼淚，母親說：“學(xué)你們還是要上，以后出人頭地沒有文化不行！”姐姐搶著說：“讓兩兄弟和妹妹上吧，我不上了。”母親含淚說道：“還有二十幾塊錢，明年還可以供你們上學(xué)?！苯憬銏詻Q不上學(xué)了，母親滿臉淚水的抱住姐姐說：“我的好閨女，孝順懂事的好閨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全家準備過年的錢被偷了，給一家人從物質(zhì)到精神都帶來了極大的打擊。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對偷竊者非常憤恨，暗下決心：一是好好學(xué)習(xí)，要上大學(xué)當干部懲治這些不勞而獲的賊人；二是練武術(shù)，有能力為民除害。決心已下立即行動。學(xué)習(xí)上，我能在班里保持前幾名，品學(xué)兼優(yōu)，練武術(shù)卻不容易。沒有師傅我就借《水滸傳》、《三俠五義》等小說看，模仿書上的俠客學(xué)習(xí)浪子燕青的摔跤技巧，苦練展昭的飛檐走壁。之后放學(xué)回家，我從來不走大門，都是翻墻進家；挑水不用扁擔，一手提一桶水；還練習(xí)提一桶水上房，用牙咬住桶梁叼上房；在打麥場上翻碌碡……一條街上摔跤沒對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一九六三年春節(jié)，在郭莊公社武裝部工作的姚蘭造大哥來我家拜年，看著我說：“你喜歡練武術(shù)，今年秋天當兵去吧，是保家衛(wèi)國的好材料?！碑敱€可以繼續(xù)學(xué)習(xí)，不用花家里的錢能減輕爹娘的負擔，每月還發(fā)津貼，在部隊表現(xiàn)好照樣能考大學(xué)當軍官……我立刻表態(tài)要當兵去，我看著母親，母親轉(zhuǎn)過臉沒有說話。沉思片刻，母親轉(zhuǎn)過臉來眼淚掉在衣服上，語重心長的說：“孩子我舍不得你，但部隊鍛煉人，相信你是個有出息的孩子。但你記住娘的話咱是窮人家的孩子，人窮志不短，窮不丟人沒出息才丟人了。更不能占別人便宜，把人家身上的肉割下來貼自己身上，粘不住，遲早會掉下來，不管你當官兒還是百姓都要記住娘的話?！备赣H抽完旱煙，磕了磕煙袋鍋：“兒子我不會說什么，把你娘的話記在心里，今后一定有出息?！?lt;/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當年七月，軍委通信兵接兵人員到達無極，蘭造大哥領(lǐng)著我去見負責接郭莊中學(xué)兵的一位排長。只見排長身材魁梧，腰桿挺直，干練利落。他上下打量我，微笑著問：“你有什么特長呀？”我說喜歡打籃球，還喜歡摔跤、武術(shù)。排長精神一振又問我經(jīng)過什么訓(xùn)練，我說都是自己摸索著練。一名班長插話：“排長是摔跤好手哩?！迸砰L笑著說：“好手不敢當，也是喜歡，咱倆到屋外試試?！眮淼轿萃?，我拉開架勢，看排長一副輕敵的表情，心里算計硬來不行，必須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我立刻俯下身抱住排長小腿，把他扛在肩上，又輕輕放下。排長有點驚訝地說道：“小伙子還挺機靈的。行，小伙子政審過關(guān)，這個兵我就要了?！闭l知當年八月連續(xù)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無極發(fā)大水。八月底我才到部隊。經(jīng)過數(shù)月嚴格、專業(yè)的軍事素質(zhì)訓(xùn)練，我從普通老百姓向合格軍人轉(zhuǎn)變。此時的我深深地體會到什么叫中國人民解放軍，要成為合格的軍人，還需要努力鍛煉自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轉(zhuǎn)眼間又快過年了，但往事并不如煙，少年時過年的場景歷歷在目。參軍后每月發(fā)六元錢津貼，五個月我積攢了二十四元，全部寄給父母過年。能讓父母及家人笑著過年，我的內(nèi)心有難以形容的愉悅和幸福感。作為父母的兒子，不管當兵還是當軍官，不管富有還是貧窮，多傳喜訊給他們，絕不讓父母蒙羞！這是做兒子的責任，也是對父母的孝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作者姚曉勇先生出席社會公益活動</p> <p class="ql-block">編者注：</p><p class="ql-block">（1）姚曉勇：原籍河北無極姚家營人，現(xiàn)居北京。原總參謀部管理保障部主任醫(yī)師、文職二級。</p><p class="ql-block">（2）文中插圖“春聯(lián)”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著名詩人、書法家趙志輝先生書法作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