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連日來,口腔潰瘍、牙疼、頭疼,連日來,總不時有一個閃念,攫取著我的心,那幾年,我的母親遠越我?guī)装俦兜迷谌淌苓@樣的折磨。</p><p class="ql-block">母親患病后,我們竭盡所有,給她上了當(dāng)時療效最好的靶向藥,那是一種進口藥,一粒就超過了500多元,正因為它的“昂貴”,我們的做法就變得特別刻板,每日一粒,雷打不動。那時的母親,已經(jīng)完全聽命于她的孩子,在她絕望的世界里,孩子成了她最可信任的救命稻草,所以無論我們怎么說,她都照搬去做。</p><p class="ql-block">這種藥的確有效,對我母親的病情緩解而言。但服用一段時間之后,它的副作用也大的驚人。母親成宿成宿的渾身瘙癢,再后來就是口腔大面積潰瘍,我記得有一日,我包的水餃,她說:“我吃點兒蒜泥吧,以毒攻毒,我看它能把我疼成啥樣。”蒜泥剛放到口中,她的眼淚嘩就出來了,但她還是艱難地把那口蒜泥和著餃子咽了下去,這一幕一直在我的心里,但絕沒有像今天這樣感同身受。</p><p class="ql-block">那時自己太不懂事,雖然也已為人母,今日當(dāng)我也被潰瘍折磨時,我才體會到吃水餃絕對是助攻疼痛的下乘的做法,可我卻不曾這樣想過,只覺得水餃?zhǔn)悄赣H愛吃的。那時也未曾想過蒜泥侵入潰瘍面時,那種疼該是多么的難以忍受,母親用了這種方式來治療痛苦,應(yīng)該是萬念俱灰的一種心境了,我卻真以為它能緩解母親的疼痛,唉,可嘆!</p><p class="ql-block">我的愚蠢不僅于此,母親有一日讓我把藥給她暫停,我不肯,用各種理由去說服她,她張開嘴,伸出舌頭讓我看,舌面上已沒有一處好地方,全是潰爛的創(chuàng)面,每一個創(chuàng)面都很大很大,從那我再也沒有看過,我因為恐懼回避了母親的疼。這幾日這個鏡頭時時在我眼前閃過。我不肯給母親停藥的原因是我覺得吃藥就能讓母親多于這世上一日,可我忘了,活著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至少不這樣的沒有了半點兒生活的質(zhì)量。我從沒有坐下來與母親談這個話題,去聽聽她最真實的想法,而完全按照自己的臆想為母親做著無情的安排。</p><p class="ql-block">潰瘍帶著牙疼連著頭疼,吃上止疼藥,藥效都撐不到兩個小時,不想開口講話,上完一節(jié)課,劇烈疼上數(shù)節(jié)課。我回到家啥也不想干,吃上藥就想躺下。而母親那時卻堅持每日到公交站牌等我,接我回家,晚上等我休息,第二日我還沒起,她就早早起來,送我上班,她忘記了自己是個病人,我也忘記了她是個病人。</p><p class="ql-block">直到那天,我送她回家,她永遠離開了我。</p><p class="ql-block">直到今天,我一步一步走過母親走過的路,才一點一點意識到了母親活著時的辛苦與艱難。</p><p class="ql-block">今夜,吾心在何處?母親又于何處?那三十多年的相逢已走散了!</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