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井崗山艦上的“將軍士兵”</p><p class="ql-block"> 陶勇,(1913年1月21日—1967年1月21日),原名張道庸。陳毅元帥為其改名為陶勇(道庸)。安徽省霍邱縣(今六安市葉集區(qū))人。這位素以勇猛聞名全軍的虎將,自1929年參加工農(nóng)紅軍,經(jīng)歷了鄂豫皖蘇區(qū)的反"圍剿"和創(chuàng)建川陜蘇區(qū)的艱苦斗爭;全民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任新四軍旅長、縱隊司令員,堅持蘇北抗日,參加過著名的黃橋決戰(zhàn);解放戰(zhàn)爭時期任軍長、兵團副司令員,率部參加蘇中、魯南孟良崮、淮海等戰(zhàn)役和渡江作戰(zhàn),參加抗美援朝,屢立戰(zhàn)功。建國后歷任華東軍區(qū)海軍司令員、海軍東海艦隊司令員、海軍副司令員兼東海艦隊司令員、南京軍區(qū)副司令員等職,1955年被授予中將軍銜。</p><p class="ql-block"> 1958年,海軍積極響應毛主席的指示,到最艱苦的艦上當兵,東海艦隊司令員陶勇第一個響應。1958年11月14日上午,“井岡山”艦全體官兵站立在虬江碼頭上,歡迎陶勇和另外七位校尉軍官上艦當兵。當天晚上,晚點名時,艦副政委邊照玉點名時叫:“陶司令!”</p><p class="ql-block"> 沒人回答。邊照玉為難地看著陶勇,欲說又止。陶勇跟他說:“我是你的一個兵,應該叫我陶勇啊。”</p><p class="ql-block"> 邊照玉只好鼓起勇氣叫了一聲:“陶勇!”</p><p class="ql-block"> 陶勇立即立正,大聲答到。他鄭重宣布:“今后大家不要叫我司令了,就叫我老陶吧,我要當好一個普通水兵?!北M管他這樣說,但大家見了他總是十分崇敬地向他敬禮,他不滿意了:“不要給我敬禮,我要向你們敬禮,你們是首長,我只不過是一名‘三等水兵’?。 ?lt;/p><p class="ql-block"> 有個老兵挺“油”,夸起陶勇來:“你真是個好兵?!?lt;/p><p class="ql-block"> 艦隊司令員當兵的第一天就這樣開始了。</p><p class="ql-block"> 艦上的日常生活是繁忙的,經(jīng)常從早忙到晚。清潔保養(yǎng)、戰(zhàn)斗操練、政治學習,夜間還要進行全艦性戰(zhàn)斗演習。陶勇與七位干部分別在各班吃住,士兵艙人多,夜間不是張三起來解手,就是李四起來值更執(zhí)勤,稍有動靜,就會影響這幾位老同志睡眠。擔心首長睡不好,艦上許多同志都提意見要給首長換個地方,特別是正副航海長擔心照顧不好陶司令而感到壓力很大。邊副政委和白副艦長向首長匯報了大家的心愿,陶勇說:“不和士兵同吃、吃住、同學習、同勞動、同娛樂,那我還來當什么兵?你們艦領導看我說的對不對呢?”</p><p class="ql-block"> 邊照玉和白貴元面面相覷,真說不出什么。只好讓他繼續(xù)住士兵艙。</p><p class="ql-block"> 艦領導聽說陶勇愛吃哪幾樣東西,有一天,就在艦上準備了茅臺酒、狗肉和鍋巴,想給幾個老同志改善一下生活。陶勇知道了,笑著對邊照玉說:“好吧!這些好吃的東西留著,等我當完兵后,請‘井岡山’艦各艙、部門、艦領導派代表到我家去做客,一句話,在艦上當兵不能特殊化!”</p><p class="ql-block"> 在艦上洗澡并不困難,但是洗衣服就得自己動手了。陶勇?lián)Q下的衣服不準別人代洗。于是,航海艙的同志們想了一個辦法,就是預先安排人找他“談話”,等談完之后,他的衣服早已洗好晾了出去。所以后來有人找他談話,他便不安起來,心想是不是小伙子又在打什么主意。最后他不得不承認:“好啊,我這個老水兵斗不過你們‘井岡山’的小伙子?!?lt;/p><p class="ql-block"> 時間一長,大家知道這個“老水兵”是個熱心腸,再說他現(xiàn)在是個“水兵”,說到底他還是“司令”,于是找他“解決”問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陶勇正在操縱房里擦拭伡鐘,他每次擦得锃亮,一塵不染,連地上都打掃得干干凈凈。有兩個水兵進來,向他立正行個軍禮,嘴里有報告詞:“我們兩名‘軍長’望首長接見!”</p><p class="ql-block"> 陶勇一愣:哪來的什么“軍長”,分明是兩個軍士長。兩個小子為何開這種玩笑,把個“士”字省掉呢?看來是不滿這個“士”字啰。他不生氣,笑笑說:“哦,既是軍長,我這個老水兵只能洗耳恭聽了,有話請講。”</p><p class="ql-block"> 兩人見首長認起真來,不敢放肆,說出自己的心里話。原來這兩人一個是艦上的槍炮軍士長,一個是帆纜軍士長,都是1948年參軍的,對仍是個準尉軍銜很有意見,消極怠工起來。</p><p class="ql-block"> 陶勇掐指一算,當兵都十年了,軍銜的確有些低。便說道:“像你們這種情況,據(jù)我所知,艦隊還有許多,你們的情況等我回去以后向有關部門反映??赡銈冞@種工作姿態(tài)就不高了,職務低了,不能認識也跟著低了,要積極爭取進步才對?!?lt;/p><p class="ql-block"> 以后陶勇又找他們談了多次,這兩個人不再鬧情緒了。</p><p class="ql-block"> 還有一個上尉,副連級干部,愛人無工作,孩子又小,老家還有經(jīng)濟負擔。他希望組織上能幫他的愛人找個臨時工作。陶勇知道這個情況后就記在心里,回艦隊不久,便通知有關部門讓這位干部的愛人到艦隊保育院去工作。</p><p class="ql-block"> 直到1965年的一個星期天,陶勇到支隊去釣魚,正巧遇上他下放當兵時那個自稱“軍長”的槍炮軍士長、大胡子曹玉邦。陶勇開玩笑在問:“你星期天不在家?guī)椭掀鸥苫睿艿竭@里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曹玉邦回答說:“我家屬隨軍手續(xù)早已辦妥,只因沒有房子來不了隊。”</p><p class="ql-block"> 陶勇聽了沒吭聲。回艦隊不幾天,就親自批了3萬元,給支隊蓋了21間住房,解決了一批隨軍家屬的住房困難,全支隊干部無不念叨陶司令員是有心人。</p><p class="ql-block"> 將軍真把自己當作普通一兵。經(jīng)常在休息的時候和水兵打撲克下棋,贏了刮別人的鼻子,輸了讓人家刮鼻子。勝負他是很在意的,有時輸?shù)锰珣K也忍不住偷偷牌、悔悔棋什么的,經(jīng)常弄得大家哄堂大笑。到了周末,艦上要舉行文娛晚會。陶勇和來艦當兵的四人上臺合演了一段“山東大實話”。陶勇也和別人化裝成山東老漢,頭上扎條白毛巾,粘上兩撇小胡子,他在臺上一走,把大家逗得前仰后合。在球場上,陶勇也是活躍分子,經(jīng)常與水兵一起打籃球。他覺得“井岡山”艦的水平不低,于是別出心裁地把艦隊女籃叫來與“井岡山”艦球隊打場比賽。消息傳出,虬江碼頭燈光球場頓時被人們圍得水泄不通。各艦隊除值更執(zhí)勤的以外,都來觀戰(zhàn),連職工、家屬小孩也來了。陶勇親自上場參賽,他在球場上又跑又喊,拼得比誰都積極,觀眾也像瘋了一樣吶喊助威。那個場面令人終身難忘!</p><p class="ql-block"> “井岡山”艦從蕪湖返航回到虬江碼頭。當天晚上支隊大禮堂放映電影。想陶司令到艦上也有一段時間了,艦領導就讓陶勇司令員回家看望一下,沒想到將軍和其他老同志卻提出替水兵站崗、值勤。邊副政委對他們說:“執(zhí)勤已安排好,命令你們回家看望,放假一天?!碧沼侣牶笮α?,說:“這樣的命令不接受,讓艦員多去幾個看電影,我和來艦當兵的同志站崗、執(zhí)勤,出了差錯愿受處分!”見艦領導猶豫不決,他又說:“既然你們安排好了,我就到廚房去包餃子吧?!迸烆I導只好同意。這一個月里,他沒回過一次家。</p><p class="ql-block"> 陶勇一個月很快度過了。12月13日,艦上官兵在甲板上列隊,艦和部門領導歡送將軍離艦,值更官鳴哨敬禮。大家深情地看著將軍向軍旗敬禮,目送他緩緩地走下舷梯。一直把陶勇送到汽車跟前,依依不舍地同他握手道別。</p><p class="ql-block"> 在“井岡山”艦當兵時,艦上曾想給他改善生活,他說不用了,等當完兵,他請大伙到他家里做客。誰都以為他不過是說說客氣話,誰也沒放在心上。一個大司令哪有心思請這幫“小弟兄”上家做客呀??墒堑搅?959年的春節(jié),陶勇真的要請艦上的同志到他家做客。</p><p class="ql-block"> 這下不少同志于是互相推讓,往后躲。但是名單都定了,不去也不行。名單中有陶司令當兵時的同班戰(zhàn)士、班長、各部門長、戰(zhàn)士代表、艦領導共45人的龐大隊伍。大家都穿上新軍裝,黑皮鞋擦得锃亮。一些年輕的水兵,還拿鏡子照了又照,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反正是又新奇又有些緊張。</p><p class="ql-block"> 這年春節(jié)上午10點,陶勇派秘書坐著一輛大交通車接大家來了。車下有人問,這是上哪兒?車上的洋洋得意:上陶司令家吃飯!陶司令請客!他在我們班當過兵!車下的人不免妒忌,找了個下臺階:吃飯算啥,他還送我們一副望遠鏡呢!……</p><p class="ql-block"> 到了陶勇的住處,朱嵐和七個孩子早已在家門口等候。水兵們打量著司令員的家,雖然房子廳里挺高大,可沒什么擺設,就幾個桌子、椅子和幾個舊沙發(fā),地板的紅油漆有些已經(jīng)脫落。再看全家人也穿得很樸實。陶司令沒穿軍裝,換了套中山裝制服,朱嵐穿的女式列寧裝,男孩子穿的像是舊軍裝,女孩子頭上扎著紅頭繩和蝴蝶結(jié)。</p><p class="ql-block"> 也許是第一次到司令員家,大家有些拘束,不像“老陶”在艦上當兵那么隨便了。雖然人多已坐滿四桌,可誰也不動筷子。陶勇就說笑著問:“你們知道我在艦上最難的是什么嗎?”</p><p class="ql-block"> 這個猜:是卷錨纜吧,那家伙又濕又重,棕毛還扎人;不對。那個猜:是站末二班崗吧,回來剛睡著又該起床了,最難受;也不對。要么是艦上蹲茅坑不方便,再不就是想家了……</p><p class="ql-block"> 陶勇說都不對,就是最后那個沾點邊:“我想你們嫂子朱嵐同志啊,我就給她寫情書,你們知道,情書這東西是見不得人的,艦上那么點地方,我在哪寫呢,我剛一動筆就有人湊上來看,剛寫了兩個字,眾目睽睽之下,只好改成寫報告了,一句談情說愛的話都沒敢寫……”說得大家哄堂大笑,笑得朱嵐也紅了臉。</p><p class="ql-block"> 談笑中,大家已經(jīng)不怎么拘束了,開始喝酒吃菜,話也多起來了。席間,炊事員老陳端上一盤香酥鴨,說:“大家嘗嘗吧!”</p><p class="ql-block"> 朱嵐說:“這是陶勇同志從艦上學來的?!?lt;/p><p class="ql-block"> 陶勇說:“還沒有學會,與艦上薛班長的手藝相比差遠了?!贝蠹乙贿叧圆?,一邊聊起艦上的生活,一陣陣歡笑,可以說是到了高潮。酒喝得也差不多了,這個士兵敬一杯,那個干部敬一杯,陶勇來者不拒,全都喝了。最后朱嵐站起來說:“我來替他喝吧,再喝他就要醉了。今天是陶勇同志有生以來最高興的一天,也是我們?nèi)易罡吲d的一天。”</p><p class="ql-block"> 秘書也頗有同感:“是的,陶司令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酒足飯飽,由朱嵐帶隊,七個孩子像七個音符,列隊從樓上走下來,為客人表演舞蹈,并由朱嵐指揮,唱了幾首革命歌曲。頓時,客廳里響起一片掌聲和歡笑聲。</p><p class="ql-block"> 當他們離開陶司令家時,已是下午2點了。</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個令人難忘的春節(ji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