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歲月悄悄的流逝，時光蒼老了容顏；或許，在不知不覺間，每一個今天便成了永恒，悄悄匯入到歷史長河之中。</p><p class="ql-block"> 收藏是歷朝歷代文人士大夫不變的追求，也是中華文明得以傳承和發(fā)揚光大的一種方式！清末民初時崇尚收藏，好古摹古之風(fēng)鼎盛，蔚然成風(fēng)，我偶爾會想：那時的文人士大夫的收藏日常，又是怎樣的光景？剛好，有緣收藏到幾件手札，里面有當(dāng)時眾多湖南長沙文人且涉及收藏的信息，片葉知秋、三人成行，今天就和大家去一窺百年前的收藏是怎么樣的……</p><p class="ql-block"> 這四張手札是當(dāng)時一個字“叔東”的人，收藏了一副清代秦祖永的山水卷，得意之余，便請當(dāng)時長沙諸多文化名人題跋，以示鄭重并以記之！但“叔東”此人具體情況遍查不獲，但從題跋這幾人的身份猜想，當(dāng)時應(yīng)該也是非富即貴之人?？上О倌觑L(fēng)雨過去，畫已不存，唯有這幾張手札保留下來了，才讓我們一飽眼福、一窺究竟，且成就這一段緣份！</p> <p class="ql-block">四張手札都系黃地灑大片金箋，相當(dāng)?shù)溲派萑A。</p> <p class="ql-block"> 此札為1925年許崇熙為叔東藏畫的題跋，鈐?。撼汲缥跤?，亦可見許崇熙在晚清應(yīng)得過功名且為官過，才以“臣”自稱。</p> <p class="ql-block"> 許崇熙（1873—1935）字季純，號寄叟、滄江老人，長沙人。《湘雅摭殘》稱其“工詩古文，尤邃于經(jīng)學(xué)”。有《滄江詩馀》二卷，與詩文合刊（湖南省圖書館有藏）。</p><p class="ql-block"> 清季宦游大江南北，名動公卿。鼎革后歸隱湘上，與葉煥彬、粟谷青、吳夢舟諸名流結(jié)碧浪詩社，扢揚風(fēng)雅，善書法，曾為葉德輝撰墓志銘。</p> <p class="ql-block"> 經(jīng)整理此頁跋文如下：</p><p class="ql-block">一角殘山元四家，流傳筆法到瑯瑯。</p><p class="ql-block">嶺煙福比耕煙薄，不得追隨到絳紗。</p><p class="ql-block">溪藤褐色露風(fēng)姿，劫后相逢媵以詩。</p><p class="ql-block">欲乞桐陰還論畫，羨他生及中興時。</p><p class="ql-block">叔東仁兄大人屬題秦嶺煙山水卷 乙丑（1925年）清明崇熙。</p><p class="ql-block"> 上述詩作系許崇熙為叔東收藏的秦嶺煙山水畫卷作詩題之。跋中畫家秦嶺煙又是誰？為方便閱讀，整理如下：</p><p class="ql-block"> 秦祖永（1825~1884年）生，江蘇梁溪(今無錫)人。字逸芬，又字?jǐn)X芬，號桐陰、桐陰生、逸道人、楞煙、鄰煙、鄰煙外史等。道光三十年（1850年）拔貢，曾于河南開封為官，后任廣東碧甲場鹽大使。工詩古文辭，善書，而于六法力深研究，山水宗王時敏。富收藏，精鑒賞，尤精畫論，文筆雋秀。著有《桐陰論畫》、《桐陰畫訣》等。書中于文人畫創(chuàng)作闡述尤為詳盡，以逸、神、妙、能四品評議畫家之法，并列小傳，所論多有創(chuàng)見。《清史稿》稱：《桐陰論畫》“評騭較嚴(yán)，稱略備焉”，“祖永畫亦并有法”。</p><p class="ql-block"> 繼湯貽汾、戴熙之后，秦祖永為晚清時期“婁東畫派”之代表性畫家與評論家，其畫作列入國家文物局《精品和各時期代表作品不準(zhǔn)出境者》名單。</p> <p class="ql-block">嘉德拍賣公司拍品：許崇熙書法四屏。</p> <p class="ql-block"> 這一頁系徐楨立為叔東藏秦嶺煙畫作詩題跋。</p><p class="ql-block"> 徐楨立（1890-1952），字庚甫，號紹周，又號徐習(xí)居士，湖南長沙人，民國時期著名學(xué)者、詞人、書畫家。出生于望族，祖父徐棻，字蕓渠，道光翰林，為岳麓書院山長逾二十年；伯父徐樹銘，字壽蘅，亦道光翰林，官至尚書；父徐樹鈞，字叔鴻，以得王獻(xiàn)之鴨頭丸帖，而名其書室“寶鴨齋”，咸豐舉人，光緒初官戶部，旋侍御史，外放為廣西、安徽道臺，署理江南布政使，工書法，精鑒賞，有子七人，徐楨立行六，故人皆稱”徐六先生”。其學(xué)識淵博，以書畫名于時，善為詩詞駢賦，旁逮篆刻，無不精能。平生治學(xué)嚴(yán)謹(jǐn)，曾教授于湖南大學(xué)中文系，講授詞章理學(xué)?？箲?zhàn)勝利后，湖南省籌修省志，成立湖南省文獻(xiàn)委員會，聘為委員，分掌文史考古工作，建國后，任中南軍政委員會顧問及湖南省政府參事兼湖南省文史館館員。著有《徐習(xí)童稿》《徐習(xí)童楷則》《九疑木石吟》《麗辭景舊》等，又主修《寧遠(yuǎn)縣志》《道縣縣志》。</p><p class="ql-block"> 今長沙天心閣崇烈亭有徐楨立撰寫的名聯(lián)：</p><p class="ql-block"> 百戰(zhàn)靖胡塵，精忠爭日月輝光，大節(jié)壯山河氣色；</p><p class="ql-block"> 四阿延楚望，長劍指天狼落處，神弦迓甲馬來時。</p> <p class="ql-block">跋文內(nèi)容如下：</p><p class="ql-block">梁溪自古清高地，想對桐陰逸興猶。</p><p class="ql-block">眼底百家供月旦，毫端一壑擅風(fēng)流。</p><p class="ql-block">座余寒具應(yīng)辭設(shè)，罔拂零珊喜見收。</p><p class="ql-block">更與他年留品騭，舊時文物感綢繆。</p><p class="ql-block">秦鄰煙畫卷，叔東仁兄先生屬題，紹周徐楨立。</p><p class="ql-block"> 此詩作意境優(yōu)美且感嘆良多，本文這些詩作都從未有著錄和面世過，讀者不妨細(xì)細(xì)品讀一二。</p> <p class="ql-block"> 這一頁系楊述章題跋，他填的是《鷓鴣天》的詞，也是命題應(yīng)景。跋文如下：</p> <p class="ql-block">一素寧揮萬態(tài)奇，研旁桐韻落秋期。</p><p class="ql-block">要將淮海滄茫筆，來寫山居與水嬉。</p><p class="ql-block">追石壁，想天池，悔君生比麓臺遲，</p><p class="ql-block">商量隱幾今何世，片片游云卷墨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袖底山青忽向東，萬年風(fēng)起萬枝桐。</p><p class="ql-block">安排著筆仝狐史，畫意分明貫月虹。</p><p class="ql-block">苔綽約，水玲瓏，十年老我翠陰中。</p><p class="ql-block">梁溪煙色無今古，笑得巢鄰白石翁。</p><p class="ql-block">鷓鴣天</p><p class="ql-block"> 叔東三兄屬題秦鄰煙畫卷，綺塵弟楊述章丙寅（1926年）四月。</p><p class="ql-block"> 楊述章 (? -? ) 字綺塵，長沙人，行跡不詳，有《云想山莊詩詞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關(guān)于楊述章其人生平資料不多，僅廖廖數(shù)語，但想當(dāng)時，應(yīng)也非默默無聞之輩。</span></p> <p class="ql-block"> 這一頁系畫家栗掞所題，內(nèi)容最為豐富，從中亦可了解整個事情大體情由。</p><p class="ql-block"> 粟掞（1861-1936），湖南長沙人，字谷清，號歌風(fēng)，又號靈騫，別號歌鳳生、歌鳳樓主人。清光緒十七年（1891）舉人，官度支部主事。工書畫，善花卉，尤擅牡丹。早歲居北京，有“粟牡丹”之稱。后鬻畫長沙，專寫墨竹。</p><p class="ql-block"> 跋文如下：</p><p class="ql-block">自信研摹近麓臺，趙王風(fēng)味雅能詼；</p><p class="ql-block">莫疑力謝金剛杵，敳寫翻嫌未脫胎；</p><p class="ql-block">矮箋寫應(yīng)郭分巡，五十三年紙墨新；</p><p class="ql-block">記取桐蔭須護(hù)惜，梅花十二更無人。</p><p class="ql-block"> 鄰煙（秦祖永）著桐蔭論畫，久為藝林所推，故畫亦與之傳，子瀞（指郭慶藩）舊有梅花十二書屋在潮宗街（應(yīng)指此幅畫曾為郭慶藩收藏在梅花十二書屋。潮宗街系長沙現(xiàn)存四大歷史名街之一），貨出后（指此畫賣出后），旋亦捐館（就去世了），此補諸題（很多題跋）此畫，源流所未及者。子瀞，湘陰人，云臥先生（即郭昆燾）子，玉池先生（即郭嵩燾）猶子（侄子）。丙寅（1926年）秋九月并識以應(yīng)。</p><p class="ql-block">叔東仁兄屬題逸芬山水橫看歌鳳書，粟掞。</p> <p class="ql-block"> 為方便閱讀，整理郭慶藩資料如下：</p><p class="ql-block"> 郭慶藩（1844~1896），湖南湘陰人，字孟純，號子瀞、岵瞻，室名十二梅花書屋。郭昆燾之子，清末大儒郭嵩燾侄子，能傳其家學(xué)，為養(yǎng)知學(xué)派后承之人，于《清儒學(xué)案》之《養(yǎng)知學(xué)案》附有小傳，王先謙亦曾為其作傳，傳名為《二品頂戴江蘇候補道郭君墓志銘》。</p><p class="ql-block"> 其致力于《莊子》研究,頗有心得,著有《莊子集釋》、《莊子注釋》、 《讀莊子札記內(nèi)外篇》?！肚f子集釋》是清代《莊子》研究的集大成之作,也是當(dāng)今最流行的《莊子》讀本之一。</p><p class="ql-block"> 綜合上面所有信息，對比時間脈絡(luò)，秦祖永的山水卷最早應(yīng)為郭慶藩收藏，陳列在潮宗街梅花十二書屋，當(dāng)時郭收藏時應(yīng)已經(jīng)請了很多人題?，所以栗掞跋中才道“以應(yīng)諸題”。郭去世前賣出后輾轉(zhuǎn)又到了“叔東”手里，因到“叔東”請人題跋時已到了一九二幾年了，時間上有了三十年時間差，也算是流傳有序?？上О倌曛?，畫已無蹤，唯留片札幾張，來訴說這些前塵舊事。</p> <p class="ql-block">上二圖為臺北故宮藏秦祖永山水立軸。</p> <p class="ql-block"> 感謝歲月的留情，讓它們劫后余生！</p><p class="ql-block"> 對于這幾張手札的解讀，亦讓我們明析了它們的前世今生；百年之后得以讓我們一窺當(dāng)時社會文化、收藏的一個縮影。先人的文化學(xué)識和道德情懷，值得我們永遠(yuǎn)去學(xué)習(xí)。同時，我們也應(yīng)該去保護(hù)和傳承這些珍貴的文化遺留，讓它們不至凐沒無聞。</p><p class="ql-block"> 作為對自己的褒獎，拿二句話作結(jié)尾吧：故紙堆里尋舊夢， 片札只語有知音！</p><p class="ql-block"> 李鵬輝</p><p class="ql-block"> 2024年11月10日完稿于長沙東塘寓所</p><p class="ql-block"> 《暫得山房雜記》二十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