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當我還在市立中學讀高中的時候，有一天頭發(fā)長了，我跑到市政府機關院內的理發(fā)店里去理發(fā)。那時候，市政府機關后勤設施比較完備，有衛(wèi)生室、澡堂、理發(fā)店等等，居民不出院子就能獲得一些生活服務，價格也實惠。</p><p class="ql-block"> 我走進理發(fā)店，瞧著它很普通，門上打著“理發(fā)”的招牌，字跡斑駁，透露著些許滄桑與沒落。它原本是一間車庫，不知何時改造成了一家理發(fā)店。它面積不大，約十來平方，中間砌半面墻，隔成了里外兩間房。一張老式的理發(fā)椅擺在外面這間房的中央，占據了大部分空間。正面的墻壁上掛著一面半個人高的玻璃鏡，鏡子有些歲月了，鏡面也磨花了，照人有些模糊?？块T口的墻邊放著兩條供顧客歇腳的四方凳，墻角的洗臉架上擺著一個掉漆的洗臉盆，里面是一間小廚房，燒著一個炭爐子，爐火上支著一把茶壺，溫著熱水。</p><p class="ql-block"> 我喊了一聲師傅：“我要理發(fā)”。師傅五十來歲，他翻了翻眼皮，瞧我一眼，慢吞吞地說：“你是住在這院子里面的？我可只對內營業(yè)。”我被師傅傲慢的神情給震住了，就像魯迅《一件小事》里所寫的：“他對于我，漸漸的幾乎變成一種威壓，甚至于要榨出我藏著的小來?！?lt;/p><p class="ql-block"> “我是住在這座院子里面的”。我低聲回答。</p><p class="ql-block"> “你住哪棟哪個單元?”</p><p class="ql-block"> “父母是哪個單位的？”</p><p class="ql-block"> 他連著問我好幾個問題，像查戶口，我只好逐一回答。</p><p class="ql-block"> 看我不像說謊，他不說話了，抬了抬手，示意我坐到理發(fā)的椅子上。給我罩上圍布，然后慢悠悠地拿起推剪，將我腦袋按下，為我剃起頭發(fā)來。此時我發(fā)現一個問題，就是他每次挪腳的時候，身體都有些搖擺不穩(wěn)，不知道是地面不平整，還是他的腿有毛病。不多久，他就給我剃了個三七開的“學生頭”。</p><p class="ql-block"> “師傅多少錢？”我問？</p><p class="ql-block"> “兩塊錢”</p><p class="ql-block"> 價格倒不貴，我頂著滿頭汗付完錢，顧不上照鏡子比對發(fā)型，逃也似的離開了。</p><p class="ql-block"> 古人曾說“相府門前七品官”，他也有點那個味道?；氐綄W校，我把理發(fā)的故事講給同學們聽，同學們覺得好笑，于是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做“路不平”。</p><p class="ql-block"> 此后，我再也沒去過“路不平”的理發(fā)店理發(fā)，后來，理發(fā)店也關門了，又恢復成為車庫，“路不平”不知道到哪高就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