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盂坵亭的往事今生之二</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二</p><p class="ql-block"> 畬族人先到青水還是漢族人先到青水不是我等要細究的問題,但從戰(zhàn)國后期越國亡越人南逃入閩;三國時東吳的開拓疆土入閩;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衣冠南渡入閩;唐高宗平蠻獠嘯亂的陳元光漳州開發(fā);唐末五代固始的三王入閩等等,這些大規(guī)模的征戰(zhàn)和南遷,造就了現(xiàn)今福建人口的基本布局。</p><p class="ql-block"> 從青水永寧橋的古戲臺到龍吳村的王審知的祠堂和盂坵亭小小觀音廟以及遍及各個村莊的祭祀活動來看,我更相信三王入閩到明永樂二年長達五百來年的畬漢大融合,成就了今天青水畬鄉(xiāng)的人文格局,且一直延續(xù)到今天。</p><p class="ql-block"> 村子很小,海拔一千米左右與縣城相比溫差近五度,就是在夏天,躺在稻草的床墊上,被子還是要蓋在肚子上的。暑天高溫下的稻田,脊背是炎陽的炙烤,腳下是爛泥的清涼,有著冰火兩重天的感覺。</p><p class="ql-block"> 稻田環(huán)繞在山脊一圈圈向著山脊的谷底延伸,谷底一般都有小溪,小溪從山的澗溪和溝壑里流下,有的直接匯進溪水,有的從梯田的最上面一層一層地漫過稻田,最后還是落進谷底的溪流,溪流流進茂密的叢林,沿著落差的水潭,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向下游流去,在這里一江春水向東流只是最后的概念,在山里溪流是順勢而流的,是隨心所欲的。</p><p class="ql-block"> 永寧橋下的溪流繞過青水村向著三溪方向流去,而車村的溪流過了槐林與甫弼來的溪流匯合向下路坂流去,青水的那條說是去了辛口,槐甫的這一條說是去了東牙溪,最后還是去了沙溪。</p><p class="ql-block"> 20世紀50年代初新的國家開始了新的土地革命,這個貧窮的小山村土地被收歸后進行了重新分配,村子窮,只評出了一戶地主一戶富農(nóng),其余的都是貧下中農(nóng)。</p><p class="ql-block"> 土地還是自己耕作,只是單干了沒幾年土地又收歸集體成立了初級社,高級社最后成了人民公社。</p><p class="ql-block"> 我來到這個村莊時,村里僅有二百多人口,編成了四個生產(chǎn)隊,兩個生產(chǎn)隊的隊長姓鐘,是畬族,兩個生產(chǎn)隊長姓胡是漢族。</p><p class="ql-block"> 今天村里人告訴我,現(xiàn)在戶籍人口達到了五百多人,僅僅五十年時間增加近三百人,但是真正在村子里居住的人口卻比當(dāng)年我來插隊時還要少,剩下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青年人大部分外出了,大多遷到市里去了,遷到外省去了,有些老人也跟著遷走了,這里僅僅是一個家鄉(xiāng)的概念了,是祖宗的地方,是祭祀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每年只有觀音生日和祭祖的那些天,只有八月祭掃的那些天,只有春節(jié)期間的那些天,村莊才會喧鬧起來。一輛輛小汽車魚貫開進村里,人們才會相互的拜年,走親訪友,請客擺酒,大田來的民間戲班子會在村子里唱上三天三夜,糍粑、米馃、紅蛋、炒米粉、雞鴨魚肉和酒水匯成的酒肉香在村莊的空氣里彌漫,入夜庭院里的鞭炮禮花,在小小的村莊上空會時不時地騰躍而起,將這個古老的村莊帶入到一個夢幻的繽紛五彩里。</p><p class="ql-block"> 幾天的鬧忙一過,一個早上,一個晌午,一部部小車開出了村子,村莊路口的招呼站,人們爭相擠上了開往城里的班車,稀稀拉拉的鞭炮是送別的祝福,于是冷清又開始籠罩在村莊的上空。</p><p class="ql-block"> 堅守在村莊的是那些離不開土地的人們,他們還繼續(xù)著土地的勞作,只是從原來的稻谷變成了煙葉、變成了蔬菜、變成了玉米,他們掐指計算城里的菜價,計算著煙草公司的收購價,計算著每一季的收益,他們渴望著城市里有家,村里有祖宗留下的祖屋,這就是他們的盼頭。</p><p class="ql-block"> 人們無論是在城市里打拼或是在鄉(xiāng)村土地里的辛勞,總是想著更為美好的生活,在更為美好的生活里彰顯著自己的價值,總是希望在村莊的歷史里,在宗族的族譜上能留下光彩的一筆,這將是可以告慰祖宗的禮品,也是這個畬鄉(xiāng)人的最為淳樸的精神需求。</p><p class="ql-block"> 我不禁為這個古老的國家?guī)浊陙淼奈幕蛩z傳的道德精神準則所折服。</p><p class="ql-block"> 翻開中國的歷史似乎王朝的更替都和土地的再分配有關(guān),新的朝代土地的重新分配,基本的原則是耕者有其田,但是隨著個人能力的大小,自然的變化,災(zāi)害的產(chǎn)生,土地的兼并又周而復(fù)始地發(fā)生,財富以土地的多少標示著社會的階層分化,這種現(xiàn)象似乎成了一種規(guī)律,但這個現(xiàn)象所造成的貧富不均達到社會不可調(diào)和時,新的一輪的變革又開始。</p><p class="ql-block"> 這個村子的土地是怎么來的,現(xiàn)在村里的老人已經(jīng)記不得了,隱隱約約地還是回到了那遙遠的過去,以宗族和家庭為單位的,在統(tǒng)治者的法規(guī)下,在鄉(xiāng)規(guī)民約的規(guī)定下,在這個落后于中原的土地上進行再一次墾荒,這是中原人南遷和文化向東南一隅福建轉(zhuǎn)移的結(jié)果。</p><p class="ql-block"> 這里的土地沒有大中原和大東北的一望無際良田萬頃,也沒有官府早早開發(fā)的水利灌溉系統(tǒng)可以依托,這里是高山,這里的土地是新的墾荒,只能是依山而建,到解放后進行新的土改時,可以納入國家統(tǒng)計的可耕地還是少得可憐。</p><p class="ql-block"> 這個現(xiàn)象卻也說明了由于開發(fā)的程度較低,留下的可開發(fā)的余地就大,在20世紀60年代初的大饑荒中,在國家很窮農(nóng)業(yè)稅成了國家的支柱的年代,這里的人們雖然沒有現(xiàn)金收入,但靠山吃山基本的溫飽還是讓這塊土地上的農(nóng)民感到了尊嚴。</p><p class="ql-block"> 記得我下鄉(xiāng)的第二年生產(chǎn)隊糧食歉收,交了公糧后,口糧所剩無幾,在土堡里召開了社員大會,決議上山開荒,搶種地瓜,以便度過冬天糧食的不足。那年冬天我也分得了不少的地瓜,農(nóng)民的炊飯桶里,地瓜絲和大米摻雜在一起,就是這樣的地瓜絲炊飯,幫助大家度過了稻米的不足,這得益于當(dāng)時新開墾的土地不被納入計征土地稅的政策,直到今天走進村里還可以看到房后的山邊,那些長滿灌草的下面,還能看到一個個的地瓜窖洞。</p><p class="ql-block"> 土地的國有和集體所有,以此誕生的人民公社和生產(chǎn)隊的經(jīng)營模式一直到了20世紀80年代后,又轉(zhuǎn)為個體的土地經(jīng)營責(zé)任制,單干又開始了,個人的積極性發(fā)揮了,客觀地看待集體和個體的經(jīng)營方式,確實值得好好思考。</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想著這塊土地上發(fā)生的事,從暴風(fēng)驟雨的東北土改,到金光大道的冀中艷陽天,到太行山紅旗渠的天河,到大寨的七溝八梁一面坡,到小崗村,到最近看了熱播的電視劇《老農(nóng)民》,到我們用了70多年,就跨越了一次二次工業(yè)革命,在第三次工業(yè)革命時開始并駕齊驅(qū),到今天又站在信息革命的前沿。 </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們似乎還在探索,還在試錯,還在尋找著我們的優(yōu)勢和我們的缺陷,還在想著砥礪前行,于是我就覺得自己太杞人憂天,因為我是小人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