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魯侯養(yǎng)鳥：己之所欲，勿強加于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莊子》的至樂篇和達生篇中兩次講到了一個叫魯侯養(yǎng)鳥的故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前，一只海鳥飛到魯國都城郊外停了下來，魯國國君讓人把海鳥接到太廟里供養(yǎng)起來，給鳥喝最好的美酒，奏九韶、咸池這類古代帝王的音樂給鳥聽，用太牢這種最高祭祀規(guī)格的豬牛羊三牲給鳥吃。海鳥眼花繚亂，憂心傷悲，不敢吃一塊肉，不敢飲一杯酒，三天就死了。</p><p class="ql-block">這是典型的按自己的生活習(xí)性來養(yǎng)鳥，而不是按鳥的生活習(xí)性來養(yǎng)鳥。按鳥的習(xí)性來養(yǎng)鳥，就應(yīng)當(dāng)讓鳥棲息于山林，漫游于沙灘上，浮游于江河湖澤，啄食泥鰍和小魚，隨著鳥群活動，從容自得、自由自在地生活。鳥最討厭聽到人的聲音，為什么還要那么喧鬧嘈雜呢？在廣闊的原野上演奏咸池、九韶之類的樂曲，鳥聽見了會害怕高飛，野獸聽見了驚惶逃遁，魚兒聽見了潛下水底，只有人聽見了則相互圍著觀看不休。</p><p class="ql-block">魚在水里才能生存，人在水里就會死去，人和魚彼此間必定有不同之處，他們的好惡習(xí)性因而也不一樣。所以前代的圣王不強求他們具有同樣的能力，也不要求他們做同樣的事情。名實相符，事理的設(shè)置與各自的性情適宜，這就叫條理通達而福德長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不由得讓我們想到儒家講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p><p class="ql-block">“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儒家很重要的、也是備受稱道的一個理念，相應(yīng)的，我們可以做合理的延伸，“己之所欲，勿強加于人”。但是，可惜的是，儒家好象并沒有。</p><p class="ql-block">首先，該理念只能在平等的人際關(guān)系中實現(xiàn)，比如朋友、同事、同學(xué)、鄰里之間等等，而儒家建立的社會倫常秩序是一個上下尊卑的差別體系，所謂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只要一個社會迷戀等級秩序的規(guī)訓(xùn)力量，人就不可能完全自主決定所欲所求。</p><p class="ql-block">“父在觀其志，父沒觀其行，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父輩無論生死都會影響晚輩的人生選擇，老一輩的言行舉止和思維邏輯無處不在的支配著年輕人的價值觀。</p><p class="ql-block">網(wǎng)上有一句話說，有一種冷，叫媽媽覺得你冷。父母打著善意的旗號替子女做決定，似乎是一件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依據(jù)則是“己之所欲，必施于人”。長輩為子女規(guī)劃人生的事例比比皆是，類似親自規(guī)劃子女的學(xué)業(yè)、興趣、未來職業(yè)方向、婚姻關(guān)系的選擇、甚至逼婚逼生等等，這些似乎都是父母義不容辭的責(zé)任，而與孩子真正的內(nèi)心欲望毫無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論語中有一章，子貢對孔子說，“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币馑颊f，我不想讓別人把他的意志加到我的頭上，我也不想強迫別人接受我的想法。子貢這話頗有點“己之所欲，勿施于人”的味道，這話很對，應(yīng)該予以肯定。</p><p class="ql-block">可是孔子卻回答說，“賜也，非爾所及也?！边@不是你子貢做得到的事情。子貢做不做得到另說，但子貢說的話明顯沒毛病啊，理應(yīng)得到孔子的贊許?？墒强鬃釉谑欠駪?yīng)該把自身意志強加于人這一點上，態(tài)度曖昧，不置可否，甚至可以說就是默認(rèn)。</p><p class="ql-block">為什么？因為只有上對下可以強加于人，下對上或者平級之間不可能強加于人。</p><p class="ql-block">儒家對君臣關(guān)系相對還比較強調(diào)對等。</p><p class="ql-block">比如孔子說，“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lt;/p><p class="ql-block">孟子說，“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事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事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lt;/p><p class="ql-block">但對于父子關(guān)系呢，儒家卻沒有類似的表述。</p><p class="ql-block">曾點和曾參父子倆同為孔子的學(xué)生，有一次，曾參在田間勞作出了點小差錯，他的父親曾點用棍棒直接把他打暈了，完全看不出有半點父慈的樣子。</p><p class="ql-block">孔子沒有批評曾點的暴虐，反而批評曾參說，你如果被你父親打死了，你會陷你父親于不義，是大不孝。你如果被你父親打死了，以后你就不能奉養(yǎng)你父母了，又是不孝。</p><p class="ql-block">儒家樹立的最大的典型人物舜，他的父親瞽叟是個劣跡斑斑的卑鄙小人，與小兒子多次設(shè)計想害死舜，舜卻始終無怨無悔，深愛他們。</p><p class="ql-block">儒家對孝道的強調(diào)令君主都羨慕，清朝雍正皇帝特意重排了五倫次序，把君臣關(guān)系放到了父子關(guān)系之前。他認(rèn)為在君臣關(guān)系中，君主就是父親的替身，君父應(yīng)該被視為一體。同時，處理君臣關(guān)系必須與處理父子關(guān)系等同起來，君主擁有絕對權(quán)威，君主善待臣子，臣子應(yīng)該服從，君主不善待臣子，臣子同樣應(yīng)該無怨無悔，盡職盡責(zé)，就像兒子侍奉父親一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6.25</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