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桑葚熟了

薛采高

夜讀，偶爾翻到魯迅先生的《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讀到：“不必說碧綠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欄，高大的皂莢樹，紫紅的桑葚?！弊炖锊唤隽丝谒］啬怯炙嵊痔鸬淖涛痘貞洶盐依亓送甑睦霞?，回到了院墻外的那棵老桑樹下…… 　　初夏時節(jié)，桑葚已經(jīng)鮮紅了，就像掛在桑葉間一串串的紅寶石。平時對老桑樹漠不關心的我卻像著了魔，每天放學都要先去問候它一下，到桑樹下仔細端詳一番，有時還忍不住摘一個放在嘴里嘗嘗，被酸的齜牙咧嘴才死心回家寫作業(yè)。原來關系不是太好的麻雀，這時候卻看著更不順眼，總覺得它們“嘰嘰喳喳”的議論，是在覬覦我樹上的桑葚，于是每天上學前都撿起土坷垃，把樹上的雀群趕的四散奔逃。 　　盼望著，盼望著，風暖和了，楊絮飄了，麥田里的鷓鴣鳥也叫了，桑葚的邊緣已經(jīng)發(fā)紫，咀嚼的酸味中隱隱帶著丁點甜味，我知道，離真正可以大快朵頤的時刻不遠了！對同樣虎視眈眈那群討厭的麻雀，自然像對待階級敵人一樣無情，防范的更嚴密，沒事就變著法子去驅(qū)趕。 　　一天中午放學，照例到桑樹下巡視一番沒有異常才進屋，放書包時發(fā)現(xiàn)桌上碟子里靜靜躺著幾顆熟透了的桑葚，一顆顆像黑色小珍珠綴成的瑪瑙，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我知道，一定是細心的奶奶從麻雀的嘴里搶下來留給我的。抓兩個放到嘴里，立馬一股汁液涌出，酸甜的果香在口腔里肆意彌漫，迫不及待地又抓一把，狼吞虎咽就下了肚。再抓，碟子里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從那天以后，每天午飯前都有一道餐前水果——一小盤紫黑色的桑葚。但我還是很著急，桑葚總是枝頭上向陽一面的先熟，而我矮小的個子無法觸及，只能讓奶奶站在凳子上才能采到，而狡猾的麻雀卻趁著我上學的空擋，把本該屬于我的成熟果實偷走了大半，留給我的只是它們看不上眼的小家伙。更可惡的是在最大的果子上啄上幾口，留下殘缺的半個掛在枝頭，這樣的挑釁讓我很憤怒，恨不得群滅了這群暴殄天物的家伙！ 　　麥子泛黃了，樹上的果子大部都黑了，不用奶奶幫忙，我只要站在凳子上踮著腳尖就能夠拉著枝條隨意享用，我期待已久的桑葚自由終于實現(xiàn)了！可在學校，這是我一個人的秘密，連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我家的桑葚已經(jīng)熟了；而麻雀也很識趣，竟然和我有了默契，只在枝頭鬧騰，不吃桑樹下部的果實；雖然看著它們還是不爽，既然不動我的奶酪，我也就漸漸懶得答理它們了。 　　一天早上第一節(jié)課下課，班主任老師把我叫到她的辦公室，面對我的忐忑，她卻一臉關切地摸著我的腦門問：“你是不是受涼了？身體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有點莫名其妙，趕緊回答：“沒有，我什么毛病都沒有！”她拿過鏡子讓我照：“那你的嘴唇怎么變黑了？”我這才明白老師的關切，趕緊展示一下自己被桑葚染得烏黑的雙手，老師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到教室，秘密已然不是秘密了！我遭受了小伙伴們的圍攻，甚至最要好的幾個揚言要和我絕交，口誅筆伐之下只好答應下午放學帶他們?nèi)ノ壹?，“放門”讓她們?nèi)フ５形缁丶?，我又耍了個小心眼，把夠得著的已經(jīng)熟透了的桑葚都摘下來，收到了碗廚里?？粗虏恐l上僅剩的紅色果子，不禁自得地笑這往學校走去。 　　下午一放學，簇擁著我的小伙伴就追追打打地往我家而來，那群麻雀早已被嚇的四散而去，蹤跡全無。老桑樹配合麻雀難得住我，卻難不住這群平時不受約束的“野孩子”，她們一個個猴子般地躥上樹枝，自顧自地吃了起來。一個男孩甚至爬上樹梢，踩著樹枝一陣晃動，熟透的“黑瑪瑙”雨點般地落到地上，惹得不會爬樹的女孩一陣哄搶。大家邊吃邊鬧，手掌、嘴唇不知不覺的也黑了。 　　直到奶奶聞訊回來，大家才哄然散去。奶奶見孩子們都活蹦亂跳的很安全，也沒有說什么，就去屋里做飯了。我站在桑樹下，看著枝頭上單調(diào)的紅果果，剛才那種報復麻雀的高興勁卻一下子不見了，代之的是深深的擔憂：熟的都我們被摘了，麻雀們明天的口糧怎么辦？它們會不會餓肚子？于是偷偷地從糧囤里抓了兩把小麥，撒在了它們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 　　從此，我對麻雀的態(tài)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除了奉命看守大場以外，再也沒有刻意驅(qū)趕過它們，更沒有像《少年閏土》里那樣，和小伙伴冬天里設計去捕捉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