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轉(zhuǎn)眼重華已滿周歲，媯家決定為兒子慶賀一番，中午吃“長壽面”前，還搞了一次“抓周”。</p><p class="ql-block">握登在一個(gè)茶盤內(nèi)，放著印章、經(jīng)書、筆、墨、錢幣、賬冊、吃食、玩具，讓小重華去抓。重華右手抓起筆，左手抓起印章，兩手不停上下?lián)]舞。媯弦大喜：“我們重華長大后能做官?！蔽盏且蚕?，說：“重華喜歡讀書，將來是一個(gè)能識(shí)字?jǐn)辔牡娜??！?lt;/p><p class="ql-block">抓周習(xí)俗，源于原始的征兆觀念，認(rèn)為自然界的各種現(xiàn)象，人世間的吉兇禍福，在其發(fā)生之前都是有征兆的，故以抓周來預(yù)測前程。抓周是人的第一個(gè)生日紀(jì)念日，與產(chǎn)兒報(bào)喜、滿月禮、百日禮一樣，同屬于傳統(tǒng)的誕生禮儀，其核心是對(duì)生命延續(xù)、順利和興旺的祝吉活動(dòng)。</p><p class="ql-block">這天，有不少鄰居來看望賀喜，握登應(yīng)接不暇。正當(dāng)大家七嘴八舌說著吉祥語的時(shí)候，突然床邊墻上一塊石頭脫落砸向小重華，人們大驚失色，卻見小重華翻了個(gè)身，那石頭落在床上又反彈起砸向床邊的陶罐，“咣啷”一聲，陶罐被砸得粉碎，滿屋子的人嚇出一身冷汗，小重華卻“格格”地笑出了聲。床頭的陶罐碎滿一地。小重華卻仍然咧嘴笑著。秦伯對(duì)握登說道：“這小家伙將來的福分大得很哩，要好好培養(yǎng)??！”</p><p class="ql-block">重華早熟，半歲就能拉著媽媽的手指走路，八個(gè)月開始講話，兩歲能替大人傳東遞西。四歲時(shí)，父親每次彈琴，他總是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看，不吵也不鬧。媯弦一曲終了，擱下琴，拉著重華的手問：“重華，你也想學(xué)琴？”重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p><p class="ql-block">媯弦將琴遞給兒子，重華先潑弄了幾下，就叮叮咚咚地彈起來，竟將媯弦剛才彈奏的曲子完完整整地復(fù)述出來，只是略稚嫩一些而已。媯弦大為驚奇，就簡單地講了講樂理，重華對(duì)音樂很敏感，經(jīng)父親稍作指點(diǎn)，他就記住了，而且彈得有板有眼。</p><p class="ql-block">每每這時(shí)，握登就高興得象喝了蜂蜜，眉毛眼睛笑成一堆，連連地夸獎(jiǎng)：“重華乖哩！重華乖哩！”</p><p class="ql-block">好日子總是那么短暫。重華五歲時(shí)，握登得了風(fēng)寒癥，十多天來身子時(shí)冷時(shí)熱，還咳個(gè)不停。媯弦請(qǐng)巫師上門看個(gè)究竟。巫師開了藥，握登吃了幾服，似乎略有好轉(zhuǎn)，就急著下地干活去了。三天后的一個(gè)下午，握登被兩個(gè)同村人抬了回來，渾身泥巴，雙目緊閉，面孔慘白。</p><p class="ql-block">握登在床上躺了兩個(gè)多月，這兩個(gè)多月父子寸步不離地陪伴著。</p><p class="ql-block">一天握登緊握媯弦的手，含淚說，“我的病好不了了，我死了也就死了，但兒子還這么小，你們父子以后的日子怎么過啊?！?lt;/p><p class="ql-block">媯弦說：“風(fēng)寒證又不是什么絕癥。巫師說了，再吃幾貼藥就沒事了?！?lt;/p><p class="ql-block">握登凄然一笑，說：“我心中有數(shù)，巫師都已經(jīng)換了五個(gè)了，巫師救不了我。”說著又咳了起來，媯弦倒了熱水送到握登的唇邊。握登喝了一口，說，“我死以后，你續(xù)個(gè)弦吧，家里沒有女人不成家。只是重華還小，不懂事，你們得多體諒他?！?lt;/p><p class="ql-block">“別胡說八道。”媯弦有些生氣。</p><p class="ql-block">握登又拉著小重華的手，含淚說：“你要聽爸爸的話，莫惹爸爸生氣?！闭f著又不停地咳。</p><p class="ql-block">媯弦將碗里的涼水倒掉，從甕里倒出熱水。</p><p class="ql-block">握登接過水，喝了一口，不停地咳了起來。媯弦輕輕拍著握登的背，說，“慢些，慢些?！?lt;/p><p class="ql-block">握登又咳了幾聲，終于穩(wěn)定下來，對(duì)媯弦說，“你去吧，外面的事情多，我沒事，有重華陪我。”</p><p class="ql-block">媯弦說：“那我去給麥澆點(diǎn)肥，馬上回來?！?lt;/p><p class="ql-block">“去吧。”</p><p class="ql-block">媯弦出去后，握登從自己身上解下那塊從未離身的玉佩掛在重華的脖子上，說：“這塊玉是媽媽的貼心之玉，媽媽走了，你要是想媽媽了，看一眼這塊玉，媽媽就來了?！边@塊玉上刻有十六個(gè)字：“玉在璞，璞中玉。龍鳳簇，可妻玨?！?lt;/p><p class="ql-block">“媽媽你要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到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去。”</p><p class="ql-block">“媽媽你干嘛要走呢？重華不要你走！”</p><p class="ql-block">“媽媽也不想走，但沒辦法。媽媽走后，要是爸爸打你，那是他心煩，你要理解他，爸爸若用小棒打，你就忍一忍，用大棒打，你就逃走?！?lt;/p><p class="ql-block">重華似懂非懂地點(diǎn)著頭。</p><p class="ql-block">握登拉著重華的手始終不肯放松，一會(huì)兒又不停地咳起來，咳得臉通紅通紅的。重華輕輕地拍著媽媽的背。</p><p class="ql-block">一陣干咳之后，又平靜下來，說，“去，給媽媽倒碗水來?！?lt;/p><p class="ql-block">重華捧著陶罐倒水，卻倒不出水來?！皨寢?，沒水了，我去給您燒?！?lt;/p><p class="ql-block">握登點(diǎn)了點(diǎn)頭。</p><p class="ql-block">一會(huì)兒，重華捧著水來到媽媽的床前，說，“媽媽，水好了，您喝?！?lt;/p><p class="ql-block">媽媽張著眼睛，沒理重華。</p><p class="ql-block">“媽媽，喝水。”媽媽還是不理。</p><p class="ql-block">重華將水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握著媽媽的手，感到有點(diǎn)涼，“媽媽，您怎么了？”重華感到奇怪，媽媽從來沒有不理過自己，哪怕有時(shí)自己做錯(cuò)了事，也不曾這樣。是媽媽睡著了嗎？可她還張著眼睛?！皨寢屇鸀槭裁床焕砦?？我沒有不聽話啊！”重華搖了搖媽媽。媽媽還是不理。</p><p class="ql-block">重華以為媽媽不愛自己了，很委屈，哭著去找爸爸。</p><p class="ql-block">媯弦聽說握登張著眼睛不理兒子，覺得不可理解，猛然打了個(gè)激靈，莫非……</p><p class="ql-block">飛速向家奔去。</p><p class="ql-block">媯弦還未進(jìn)家門，就連連叫“握登——握登——”屋里悄無聲音。媯弦氣喘噓噓地奔到握登的床前。握登的眼睛掙得大大的，卻黯然無情。媯弦額頭貼著握登的額頭，握登的額頭涼涼的，用手探她的鼻子，已經(jīng)沒有半絲氣息。</p><p class="ql-block">握登拋下父子西去了。</p><p class="ql-block">握登葬在村旁的小山上，后來人們就把這座山叫“握登山”，重華稱帝后，“握登山”亦稱“舜母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