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飄香的書簽</p><p class="ql-block">讀初二的時候,曾悄悄地喜歡過班上的一個女生,那是第一次朦朧地喜歡一個人。</p><p class="ql-block">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也不知道怎么會喜歡她的,可能是在學校組織的“三夏”學農(nóng)勞動時,她站在松江縣泗涇鎮(zhèn)的拱橋上對著橋下清澈的水面和樹上的小鳥盡情朗誦“潺潺小溪為我流,麻雀喳喳為我歌……”的時候吧。</p><p class="ql-block">一年后,我們上山下鄉(xiāng)離開了上海,她去了南方某省的生產(chǎn)建設兵團,我去了贛南的小山村。幾年后,我從廈門軍營回上海探家時在弄堂口碰到過她。</p><p class="ql-block">她家就在馬路對面的弄堂里,我們二個弄堂是面對面的。她們弄堂的房子比我們好,我們是石庫門,她們是老公寓。如今,她們弄堂口掛出了一塊銘牌——“阮玲玉故居”。( 阮玲玉是上世紀30、40年代著名的電影明星,拍了許多反映婦女追求獨立自由的影片,6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應該記得她的名字)。</p><p class="ql-block">也許她有事,我們隔著馬路打了一聲招呼,彼此喊了一聲名字就匆匆告別了。</p><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想起她,只是個模糊的樣子。彎彎的眉,小小的嘴,一笑就瞇起了眼,扎著兩只羊角辮,喜歡穿軍裝。那個年代,我們都喜歡穿軍裝。</p><p class="ql-block">她是我們班級的班干部,當時稱作“班文革委員”。她還是我們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之一,早晨做廣播體操時喊個“立正、升旗”和其他一些口令、課間休息時放個音樂或者樣板戲什么的。</p><p class="ql-block">盡管我們那個年代很少上文化課,但每天還得去學校上課,上課的主要內容是讀毛主席著作“老三篇”和重要語錄。</p><p class="ql-block">我是她的二個同桌當中的一個,每月?lián)Q一排座位時,她和另一個男同學是同桌。</p><p class="ql-block">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我喜歡她,我知道還有別的男生喜歡她,她的另一個同桌也喜歡她的。有一次,她拿出了兩枚書簽,系著黃絲帶的一枚給了我,系著藍絲帶的一枚給了他。書簽散發(fā)著不知名的淡淡的香味,我把它夾在了我的日記本里。后來我才知道,這種香味是檀香味,優(yōu)雅和高貴。</p><p class="ql-block">這本夾著黃絲帶書簽的日記本跟著我去了贛南山村,去了廈門海邊的軍營,又去了水電站工地,在湘鄂贛等地轉悠。多年以后,日記本里的書簽依然有香味,我時不時拿出來聞聞,香味還是那么淡雅。</p><p class="ql-block">離開上海18年后,我接到了調回上海工作的調令。由于歸心似箭,我很倉促的整理了行裝。一個背包,一個挎包、一個網(wǎng)袋、一個旅行袋,我踏上了回上海的火車。簡單的行李,如同當初離開部隊的那樣。</p><p class="ql-block">回到上海,才發(fā)覺遺失了一些我認為是“人生中很寶貴”的東西:在外漂流了18年拍的一些照片以及照片的底片、斷斷續(xù)續(xù)記了18年的大大小小的十幾本日記本、包括那本學生時代的日記本——這是我人生的第一本日記本(紅色硬面的,封面上半部是戴著紅衛(wèi)兵袖章?lián)]手的毛主席像,下半部是雄偉的天安門全景)。這本日記本,雖然當初買的時候才區(qū)區(qū)幾毛錢,但上面記載著都是當初上山下鄉(xiāng)時同學的分別題字留念,還有就是那枚系著黃絲帶的書簽,特別珍貴。</p><p class="ql-block">我很后悔當初的冒失,任何東西都可以遺失,怎么會把這些東西遺失了呢?畢竟帶在身邊已經(jīng)18年了。</p><p class="ql-block">至今中學同學聚會時,我還會想起這個女生,不知她現(xiàn)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快不快樂?</p><p class="ql-block">同時我還會想起那位、接受她系著藍絲帶書簽的、她的另一個同桌的男同學——當然,也是我的同學。男同學下鄉(xiāng)去了北方某省,后來去了云南當兵,在那年的反擊戰(zhàn)中光榮獻身。</p><p class="ql-block">我想,如果人生再來一遍,她再送我一枚夾著黃絲帶的書簽,我還會夾在我的日記本里,不可能再會遺失了。</p><p class="ql-block">人生短暫,像這樣美好的證物是值得用心保存的。它記載了青蔥年代同學的友情,記載了我們這伙人的歲月痕跡、也許還記載了帶給我們溫情和愛的——生命的溫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