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兮！

張建新

回憶過去，就像閱讀一本難懂的書。那就風吹那頁讀那頁，那頁不懂撕那頁。 　　我一個六六屆初中畢業(yè)生，擠干了肚子里僅有的一點墨水，做了一個美篇，為這次柯坊楊家頭之行的軌跡，畫上一個句號。 　　1969年2月5日（農(nóng)歷臘月十九），九男六女共十五個朝氣蓬勃的“知識青年”，融入上山下鄉(xiāng)運動，來到閩西的連城縣柯坊大隊插隊落戶。分別安插在不同房東家。 　　同年八月十三日（農(nóng)歷七月初一），張建華，陳鳳玉，林國太，張建新，林國輝，林愛珠到柯坊大隊第四生產(chǎn)隊（楊家頭），自立門戶，生活勞動。輪流炊事。 　　當年的我，“風流倜儻”，帥呆了！——不要臉 我身后是當年的洋家頭。拍照那天，細雨蒙蒙，山村仍是炊煙裊裊。 　　那時的楊家頭（當時叫洋家頭）雖然窮苦，但是民風淳樸。山清水秀。 　　在洋家頭留下靚影的女知青陳鳳玉。 　　當年莆田知青到連城分布圖 　　下載二維碼到微信并識別，可以看我們柯坊行的全部錄像。 時長八十分鐘。 　　1986年隊長柯子龍寄給我的全家照。 我在楊家頭的最后兩年（掛一個“政治隊長”的頭銜，拿全勞力十個公分）。在隊長柯子龍家吃飯，過著神仙般的日子，他們從來不叫我上山砍柴，下地種菜。飯好了，隊長叫女兒或兒子到我宿舍叫我吃飯，我衣服臟了，隊長的夫人或女兒拿去洗。真感激他們一家人和楊家頭鄉(xiāng)親對我的關照。鄉(xiāng)親們送的菜都吃不完。 　五十五年前去柯坊是無奈， 五十五年后去柯坊是情懷！ 楊家頭當時六個知青中，我是1972年12月底最后離開洋家頭到煤礦工作（其他人更早或工作，或上大學，或調(diào)其他生產(chǎn)隊），所以我和楊家頭鄉(xiāng)親情深意長。 2024年四月初，楊家頭鄉(xiāng)親柯土旺（當年隊長的小兒子）。電話邀約我們夫妻參加他兒子在18日（農(nóng)歷三月初十）婚宴， 之前，柯坊知青張建華，郭祖霖，蔡一航，陳國慶，徐振星，林國太，陳金鶯已經(jīng)分批回柯坊探望鄉(xiāng)親，而我卻猶豫再三，也說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委？或許是“近鄉(xiāng)情怯”？？ 經(jīng)過和老婆商量，決定：“回去看看”！！75歲了，再不走，真的就走不動了。也邀約郭祖霖夫婦一同前往，柯土旺也給老郭電話，盛情邀請。 　　1968年我和郭祖霖的合照！ 　　18日我們從廈門站坐C876，老郭夫婦從龍巖上我們同一車次c876，到冠豸山南站，楊家頭的二代柯圣輝和柯火亮已經(jīng)在等候多時。 盡管天氣預報有中到大雨，連城還是用藍天白云歡迎異鄉(xiāng)的異客。 　　“清風牽衣袖,一步一回頭,山山嶺嶺喚我回,一石啊一草把我留”。在進入柯坊的大橋上，遠眺熟悉又陌生的柯坊全景，我用相機和錄像機認真記錄我們探親的軌跡。 　　柯坊知青捐資建造的知青亭孤傲地矗立在村外的大路旁，不知疲倦地迎送來往的商旅，也好像聲聲呼喚遠方的柯坊知青：回來吧，?；丶铱纯?！ 　　接我們的車子到楊家頭，剛剛下車，就聽到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鄉(xiāng)親們都出來迎接我們，我極力搜尋有沒有熟悉的臉龐，可是我自己都失望了，沒一個認得出來的？ 哦，突然想起，我畢竟離開五十多年了，滄海桑田，認不出來不是很正常嗎？可是人群中“不知誰家翁媼”用當?shù)卣Z言呼喚我的名字，詢問后依稀可以記得誰是誰。 老郭（祖霖）忝列全國十大優(yōu)秀檢察官，福建省勞模，反貪局政委，退休后商會秘書長……又曾經(jīng)在連城財政局供事，為北團柯坊架橋鋪路做了很多好事。自然是大咖，隔門縫吹喇叭——名聲在外。在群眾心中口碑很好，說起他的名號大家都知道，都對他翹起大拇哥。 　　稍坐片刻，我們不顧旅途勞頓，馬上參觀當年楊家頭知識青年的“故居”，并登門拜訪一些鄉(xiāng)親，握手寒暄。 照片右邊那幢房子（現(xiàn)在是柯圣輝的房子），過去也是二層小樓，楊家頭當時唯一的二層樓房。樓上靠南側(cè)小房間，是我離開楊家頭前住了兩年的地方，我房間外面是一個小學，一到四年級合成一個班，民辦老師只有一個柯占春。樓下是倉庫，堆放化肥等雜物。 樓前是當年生產(chǎn)隊的曬谷坪，月明星稀的夜晚，我經(jīng)常獨自拿一把竹椅子坐在曬谷坪，吹著口琴發(fā)呆，心里總在想一個問題：我難道真的就要在這個原本就不屬于我的地方，呆一輩子？？ 在下鄉(xiāng)四年時，我離開這里，離開已建立深厚感情的楊家頭，離開關心照顧我的楊家頭鄉(xiāng)親。在我離開柯坊時，當時到柯坊的十五個知青，六個女知青已經(jīng)上調(diào)五個人，九個男知青，張建華第一個上調(diào)，我和徐振星第二批上調(diào)。 　拜訪鄰居老哥陳錫林老兄。 他當年可是插秧狀元，一點也不夸張地說，他一個人的插秧速度可以抵得過六個我，而且橫平豎直，讓人“羨慕嫉妒恨”。 　　這是我們當初剛到楊家頭居住的宿舍。老郭說，洋家頭當時知青住的房子，是全部柯坊知青中住的最好的房子， 　　樓上小窗戶是我后來近兩年住的房子。 　　墻壁上的“毛主席萬歲”標語，我住在那邊的時候就有了。莫非當時寫這個字的顏料是描繪青藏高原上巖畫的礦物顏料？？ 　　今天的新郎柯君峰和新娘胡小蘭 　　當年的大美女也是耄耋之年，不過風韻猶存。 　　新郎新娘和土旺向老郭夫婦敬酒。我老婆全程錄像記錄。 　　我們參加了土旺兒子的婚宴！ 　　土旺的大哥大嫂和侄女。 　　柯曙光父子。 當年我們剛到洋家頭時，他家突降厄運，曙光當年才十五六歲，上有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瘦弱的母親和三四個不諳世事的弟弟妹妹，他硬憑著羸弱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擔。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鄉(xiāng)親們只能無助地嘆息天道不公。 改革開放之后，他就憑著自己的錚錚鐵骨，一身浩然正氣贏得全柯坊村村民的信任，當了三屆村主任。 　　小字輩柯圣輝向我敬酒！ 他九幾年大學畢業(yè)就到廈門“闖江湖”。創(chuàng)出一片新天地，也帶了一幫楊家頭的兄弟姊妹出社會。 　　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1970年五月份前后，連日大雨，楊家頭東邊那條羅口溪溪水暴漲，平時四五十米的溪面水位突然升高，混濁的溪水夾雜著樹枝雜草，洶涌而下，直奔北邊的清流靈地。平時酷愛運動的林國太，不知道為什么，和鄰居“隔地婆”（陳子金）打賭：國太說他可以橫渡羅口溪，這么大的洪水，就這樣橫渡，任何人都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當時我們都在田里勞動，等我和林國輝發(fā)現(xiàn)時，林國太已經(jīng)縱身躍入濁浪濤天的羅口溪，向?qū)Π队稳?，岸上的人都大呼小叫，讓林國太不要犯險橫渡，可是洪水的聲音淹沒岸上的呼聲，其他人跑到我這邊問我怎么辦？當時我能怎么辦？只好和林國輝一起穿著泳褲在岸上，跟著被水越?jīng)_越遠的林國太往下游跑，當時要是林國太萬一有“意外”，我和林國輝肯定義無反顧跳下水“搶救”。 經(jīng)過半個小時多，萬幸，林國太安全抵達對岸，大概是體力耗盡，他走四里多路到柯坊，坐擺渡船折返。隊長柯子龍整個楊家頭出工在田里勞動的人都“譴責”陳子金不該打這個賭，說是“今天林國太還好平安回家，要是有意外，你要拉去殺頭的”。陳子金我看她也是嚇壞了。 　　后來我回想一下也有點后怕，林國太還沒下鄉(xiāng)時在涵江，經(jīng)常和我一起去河里游泳，我根本沒有他的能力和體力。要是那一天他真的在暴漲的溪水里出事，我和林國輝下去頂什么用？ 但是要是林國太真的有事，我和林國輝肯定義無反顧跳下去，至于……因為我們在涵江是鄰居，是兄弟！ 　　當年鄰居大嫂摸著我的臉說：咱們都老了 　　當年都是每天一起田里滾泥巴的兄弟??！ 　　和佐升大哥，春菊大嫂合個影。 　　鄉(xiāng)親們熱情邀請：來去我家喝茶！ 　　這對夫妻，我離開時還沒結(jié)婚，算是小弟弟小妹妹，那時他們真的調(diào)皮哦！我還用當?shù)卣Z言說一個黃段子，調(diào)侃小弟弟一下，逗的旁邊的陪同鄉(xiāng)親哈哈大笑。沒想到他竟然不好意思。哈哈哈，笑死了！ 　幫柯土旺三兄弟拍個全家福。 之后，柯火亮，柯圣輝開車送我們就去柯坊。柯坊是當年大隊部所在地，也是我們插隊落戶最初落腳的地方，這里有三個生產(chǎn)隊。蔡一航，王喜勇落戶在第一生產(chǎn)隊。張建華，徐振星，林國太，郭祖霖，陳國慶，林國輝和我落戶在第二生產(chǎn)隊，陳金鶯，林愛珠，蔡金華，陳鳳玉，吳雅雪，林鐘英落戶在第三生產(chǎn)隊。 　　現(xiàn)在的村部所在地。 　　照片右邊女的，我記得叫“細群仔”（右二是她家先生柯梅生，曾經(jīng)的柯坊村書記），當年陳國慶就落戶在她家，那時她大概也就七八歲吧，算是陳國慶的房東領養(yǎng)的女孩。國慶老房東（男的房東好像叫柯運生？）夫妻當時可能都六十多了（？），是烈士家屬，老倆口對國慶萬般疼愛。我們都和國慶開玩笑說，老房東要招國慶當上門女婿了。 　　郭祖霖夫婦看望他當年房東的孩子一家，并在他們的房子前合照。 　　老郭說：30年前，他就帶夫人和倆孩子一起回到柯坊“探親”，并帶領在閩西的一些企業(yè)家，給柯坊捐贈十臺電腦和對口幫扶貧困學生及困難家庭。 　　當年的大隊部，那時叫柯坊大隊革命委員會。 1969年2月5日，我們從涵江坐解放軍28軍的敞篷車到福州，晚上坐福州到永安火車，6日凌晨到永安，聽說永安前一天下雪，天寒地凍，冷的我們在火車站直跺腳。又上了汽車（貨車）前往連城，一路上疊疊重重山，高高低低樹，叮叮咚咚泉，曲曲彎彎路，好幾個人都暈車吐的七葷八素。到連城以后車子又去北團公社，因為柯坊東邊和清流縣交界，西邊和寧化長汀交界，柯坊就像一把鍥子插在清流寧化中間，所以車子又把我們送到清流的李家大隊（距離柯坊比較近），我們再徒步五六里路到柯坊渡口，再坐擺渡船過溪，到柯坊這個大隊部，天已經(jīng)黑了，十五個知青就在這個地方，等待各自的房東“認領”回家。男知青大大咧咧，倒是無所謂，有幾個女知青（最小的林愛珠才十六歲）當場就哭了，離開莆田以前，街道說好我們知青獨立成戶，不需要落戶，在人生地不熟的山村，女知青的淚水，別人能理解嗎？ 　　左邊穿白衣服的叫柯保民，當時的獵戶，神槍手，能從北團一次幫供銷社挑240斤的重擔到柯坊（十三公里），真是神勇。 　　隨后我們尋覓參觀了我當時在柯坊的第一個房東的“故居”，已然是斷垣殘壁，物是人非。而我住的房子已經(jīng)拆了，比這房子還差。這房子起碼墻壁是“干打擂”的，我住的房子是竹片外面糊著泥巴，隔壁是牛棚，牛棚上還有棺材。住了大約半年。 　　我在柯坊第一個房東柯長水家的“遺址”邊陷入沉思，倏然醒悟：都五十五年過去了，還敢夸口“倘若風雨他日來，枝葉凋零還有傲骨在”？？ 只剩下“滿船清夢壓星河”！ 　　第一個房東柯長水家當時是“貧協(xié)委員”（貧下中農(nóng)協(xié)會），家里真窮，真的窮啊。我也搞不清楚為什么窮，照說柯長水身強力壯，四十左右歲，家里只有一兒一女（小女兒當時剛剛出生），也不至于那么窮？我好像就沒有吃飽過。 白發(fā)蒼蒼的老嫗，是房東大娘，八十七歲，眼花耳背，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誰，佝僂的身軀尚能種瓜種菜。 　　房東柯長水兒子現(xiàn)在的房子，舊貌換新顏。 　　之后我們又到當年張建華的房東（女房東是當時的婦女主任），和徐振星的房東（當時是大隊文書）家的“大門口”，遺跡仍然是當年的舊模樣，大門外依舊流水潺潺。勾起我和老郭多少回憶，多少感嘆。 　　記得剛到柯坊的頭幾個晚上，插隊落戶的女生，晚上不習慣獨自在房東家住宿，就都集中在張建華房東這邊的家，在路邊這個屋子里搭一個大床鋪，幾個女生擠在一起睡。次日早上，女生心有余悸地訴說昨晚有人在摳門栓。扮演護花使者的男生聽了“義憤填膺”，向各自房東或房東的鄰居借了五六把獵槍，在女生住的屋子對面四五米的也開一個房間（中間隔一條小路，一條小水溝），也搭一個大通鋪，幾個男生一起擠在一起，獵槍就架在窗戶幾個縫縫間，和女生約定，只要半夜有人摳門就大聲呼救，男生這邊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開槍……… 不知是否“走漏風聲”讓摳門栓的人害怕還是其他原因。女生在那邊住宿再也沒人半夜騷擾。過一段時間，女生也各自回房東家“落戶”去了。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要是真的開槍打死人咋辦？好像在文革期間，這個是不需要考慮的問題？？因為男生的這種行為，是捍衛(wèi)偉大領袖發(fā)起的上山下鄉(xiāng)運動，誰破壞上山下鄉(xiāng)運動，誰就是敵人，誰就死有余辜。 　　到柯家財家小坐。 柯家財當時在連城財政局和老郭共事過。 　　回柯坊的知青，不約而同都會在這個石牌坊前留個影，我們也不能免俗，只差不像孫猴子，在此地撒泡尿，留下“到此一游”。 　　都過去了！ 當年的知青生活，“只贏的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柯土旺三兄弟。 相知無遠近，萬里尚為鄰。 　　游覽柯坊之后，又回楊家頭吃了豐盛的晚餐。隨即婉拒鄉(xiāng)親們留宿的邀請，由柯火亮開車，送我們到連城維也納酒店住宿，柯土旺已經(jīng)和侄女柯金蓮幫我們登記房間并付款。 　 19日上早五點多，我們夫妻出去瞎逛，在文川河邊拍了一些視頻。又回酒店吃了早餐。 在連城居住的柯火亮到維也納酒店，在連城居住的柯君亮到維也納酒店，柯土旺也從楊家頭開車到維也納酒店，上午他們就陪我們在連城縣城四角井游覽，這是國家投入巨資建設的一個袖珍型公園，幽靜，美麗。 　　之后，又到張建華房東的兒子，柯坊才子柯君亮家喝茶小憩。 　　中午柯土旺和柯火亮、柯火亮美麗大方的太太小左請我們吃午餐。 十一點半左右，火亮開車，送我們到冠豸山南站，我們坐D6583次動車各自返家，結(jié)束柯坊楊家頭之旅。 結(jié)束語，套用歌曲《再見了大別山》的歌詞： 清風牽衣袖，一步一回頭，山山嶺嶺喚我回，一石喲一草把我留。啊，再看一眼楊家頭，萬般情思胸中收，胸中收。繽紛的山花呀，不要搖落你惜別的淚，挺秀的翠竹不要舉痠你送行的手。啊，再見了柯坊，再見了楊家頭，你牽去我的一顆心，我要把你銘記在心頭。 相逢又分手，握別眾老友，男女老少齊叮嚀，盼我啊隔年再來游，啊哎再看一眼好鄉(xiāng)親，音容笑貌心中留心中留。慈祥的大嫂啊，快去照看你幸福的孫兒，白發(fā)的大哥讓我祝福你健康長壽。啊哎再見了鄉(xiāng)親們再見了鄉(xiāng)親們，楊家頭呀養(yǎng)育了我，我要把你銘記在心頭。 永遠銘記在心頭！ 　　感謝柯土旺，柯圣輝，柯火亮全程陪同游覽，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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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兮！

張建新

歸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