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以此立題,只因去年“六六大順”生日那天,心潮起伏,思緒萬千,冥冥之中,這兩句話好似孿生兄弟,手牽手地闖入我的人生情懷里,如何也揮之不去。今日藉此作文,只當朝花夕拾。</p> <p class="ql-block"> 我是農(nóng)民的后生,祖上問土地要食,過著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耕生活。還好,我們老家地處河南南與湖北北接壤,典型的魚米之鄉(xiāng),那時候雖然普遍都窮,但我們那地方還不至于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當年,淮河以北討荒要飯的都涌向我們那一帶,不恰當比喻,就象如今的打工潮,主要涌向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qū)。</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也象祖輩人那樣以種田為生,娶妻生子,由兒子熬到老子,如此一輩子也就罷了。然而,我卻極不情愿過那種從生到死一眼就能望得到頭的生活。況且,我那時讀書還可以,一直讀到高中畢業(yè),盡管學得半飽不饑的,可肚子里那點墨水總是在作祟,不然,我也不會那么躁動不安,對外面的世界心馳神往。</p><p class="ql-block"> 記得讀初中時,語文老師布置作文,寫長大后的理想,有寫當農(nóng)業(yè)技術(shù)員、鄉(xiāng)村赤腳醫(yī)生的,也有寫當解放軍、拖拉機手的,無不盡情地勾畫著長大后的美好愿景。理想五花八門,皆囿于當時農(nóng)村孩子的認知范圍。我記得,我的理想是當一名電氣工程師,嘿,還附加有“電氣”二字,真夠?qū)I(yè)的,這是受一位當技術(shù)員的親戚的日常濡染。若說年輕時想飛,這應該是最早的萌芽了。然此生并沒成為理工男,卻當上了碼字工,此當后話。</p><p class="ql-block"> 高中畢業(yè)不滿17歲,回村勞動掙工分整整一年。這一年,迷茫之極,也苦悶之極。這年中秋的一個傍晚,月光拂面,颯風入懷,一對青年男女不期而遇,他們同齡,也是同學,絕非戀人。女的初中畢業(yè)后按當時政策,到亡父生前單位接了班。那個晚上他們究竟都說了啥?男的僅記得一句彼此對話,“你們單位招人嗎?干啥都行!”“沒聽說”。男的即我,由此可見,那時想飛的心是多么的迫切。天不假年,這位女同學幾年前患絕癥走了。</p> <p class="ql-block"> 年輕時想飛,飛出鄉(xiāng)村看世界,絕非好逸惡勞。回村參加集體勞動,完全是當個壯勞力用,臟活累活都干過,還當過生產(chǎn)隊的豬倌。母親曉得我干活好“恨”活(四聲調(diào),意為下力過大或猛),總勸我悠著點別傷了筋骨。勞動這一年,不僅身子沒懶惰過,腦子也不曾懶惰過。</p><p class="ql-block"> 寒來暑往,一年后我被推薦到村學校當民師,雖不再體力勞動,可仍非我所渴望的生活,借用當下新語匯,我有我的“詩和遠方”??稍谀莻€年代,個性的發(fā)展幾乎是沒有自由和空間的,如招工人、推薦上大學等,上面沒人,想都別想。華山只有一條道,當兵去!當了兩年民師后,我循著這條道終于走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這一走,數(shù)十年,雖不妄言遠走高飛,確也走過許多地方,接觸過各色人等,工農(nóng)商學兵,幾乎都干過,尤其是人生中的兩個重要驛站,讓我駐足多年,也讓我收獲許多。投身綠色軍營多年,先搞報道寫新聞,后當干事寫公文,以筆為武器,記錄軍旅情。那年若不被老部隊留下,即走進我軍最高學府的大院,此生或許客居京城。躋身州級大院多年,不忘來路,不戀身外,一條冷板凳,一坐十五年,從辦事員坐到“芝麻官”??盎厥祝葻o高光時刻,也無至暗時期,平平凡凡本我愿,安安穩(wěn)穩(wěn)心方靜。</p><p class="ql-block"> 退休幾年了,過得還滋潤,既沒失落感,也無調(diào)整期,蓋因我從不看重也不留戀在位時所謂標志身份的種種待遇,今日非昨日,都是過路人。而人又不僅飽食終日,還得有個精神寄托,不知何時,我竟萌生思歸的念頭,獨自琢磨可否回到鄉(xiāng)下老家,在老宅基地蓋幾間瓦舍,養(yǎng)幾只雞鴨,種幾壟菜蔬,重回以前的恬淡閑適的鄉(xiāng)野生活。此意愿如陳釀,隨時間的延續(xù)愈加的濃烈。</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日思夜夢,果不其然。自打有了回歸故里養(yǎng)老的念頭,時常夢回生我養(yǎng)我的小村莊,夢回到兒時的玩伴群中。有時躺床入睡前,思緒情不禁地又回到了村子里,從村東頭到村西頭,逐家挨戶數(shù)落著哪位長輩走了?誰家蓋起了樓房?誰家的孩子今年考上了大學……半似癡醉半似神游。</p><p class="ql-block"> 家人知曉我的這個想法后,不加掩飾地說我是癡人說夢,并通過分析認為,客觀不允許,主觀也做不到,我細品味,還真的是思易歸難,難以夢圓,這不禁讓我的熱度噌噌地降了下來。</p><p class="ql-block"> 回家住哪兒?45年前,父母親將茅草頂土坯墻的老屋翻建成紅磚紅瓦的四合院,四間正房帶走廊,兩進院落分干濕,側(cè)有偏房,正有門樓,是當年全村最好的宅子之一。那些年,我們兄妹幾個每當從外地工作或上學回到家,總感到無比的溫馨。雙親走多年了,我們又都散居在幾個城市,無人居住的老屋被風雨侵蝕幾十年,早已殘垣斷壁,四間正房屬極危已無法修繕,其他建筑瓦礫一片。在登記農(nóng)民宅基地不動產(chǎn)時,工作人員政策解答,父母已去世,其子女無一農(nóng)村戶籍的,老宅房屋可維修亦可居住,但不可以推倒重建。如此政策規(guī)定,面對破敗不堪的老屋,我們就如同面對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即使有大把的銀子也無法再讓他站立起來。</p><p class="ql-block"> 鄉(xiāng)下可適應?本是農(nóng)村人,沒啥行不行。可家人說我在城里生活快50年了,在職有同事,退休有玩伴,雖說根脈在鄉(xiāng)下,“圈子”卻在城里。而且,如今仍守在村子里的我們那茬人也不多了,鮮少回村時,一些年輕人對我總有種“客從何處來”的疑問。老伴說我還有幾種老年基礎(chǔ)病,定期要去大城市的三甲醫(yī)院復查,有些日常用藥在鄉(xiāng)鎮(zhèn)醫(yī)院是買不到的。家人們?nèi)绱朔治?,既是勸阻,更是關(guān)愛。哎,理想與現(xiàn)實的距離,咋總有那么“最后一公里”呢?</p> <p class="ql-block"> 一回首,一輩子。年輕時,誰不曾志存高遠;年老了,誰不愿葉落歸根。其實,人生就是在畫圓,是始點,也是終點,又是在旅行,有啟程,總有歸期。想起了(宋)蘇軾“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也想起了(俄)高爾基“一個人的價值,全決定于他自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 2024、4 、22 信陽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