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離開前最后一次回天水,平時清馨雅致的西關(guān)古城、南北宅子、羲皇廣場人聲鼎沸、車馬喧囂,街巷間隨處可見舉著自拍桿的游客和網(wǎng)紅,夯人的很(天水方言,擁擠)。</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雖然是個旅游城市,往年八、九月旺季也未見如此熱鬧景像。網(wǎng)友調(diào)侃,這是諸葛亮北伐后,天水外地人來得最多的一次。當(dāng)?shù)氐穆罟?jié)奏被打亂,街上老太太催促老頭:闊齊嘛嚓,嫑擋道,影響務(wù)達外地人咥吃的(快點兒,不要影響外地人吃東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nia nia呦(我的天吶)!天水鎮(zhèn)國寺(真的是)火了,就像夜國(昨天)還是鄰家碎娃,一覺醒來拆遷款到賬了,火的猝不及防,火的簡單粗暴。本地人多數(shù)和我一樣蒙圈,還莫吃過麻辣燙,咋火了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生活在之達(這里),對火不火、火好久很坦然。地處千年絲綢之路必經(jīng)要地,當(dāng)?shù)厝耸且娺^大世面的,誰曉得渭河邊哪塊石頭上坐過姜子牙、玄奘、張騫、諸葛亮。網(wǎng)傳請游客住到家里、送吃送喝的不是做樣子,天水人本性熱情、好客、寬容,這里佛、道、儒、伊斯蘭和諧共處,一觀一廟一寺比鄰而建,重商傳統(tǒng)讓全國各地的生意人在這里融洽輯睦,閩浙湘魯口音隨處可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在新疆、寧夏工作過,沒能像這里結(jié)交幾個亦師亦友的穆斯林朋友,他們的豁達、知性、敦厚令人敬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金張掖銀武威、金銀不換是天水,海拔、氣候、植被這些環(huán)境硬件,甘肅沒有第二個地方可比。往西百余里過了武山縣,一直綿延數(shù)千公里直到新疆,目之所及盡是雄關(guān)黃沙、大漠戈壁。一條胡煥庸線幾乎劃掉了甘肅全省,卻獨獨眷惜這塊寶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這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四季調(diào)和、黎民富足,養(yǎng)得米子(女子)華貴雍容、鼻挺眉細(xì)、容姿嬌美,皮膚更是異于黃皮膚的白若羊脂。當(dāng)年杜甫一路流落至此,雖暫居籬下、幼子餓夭、腹中空空,仍感慨“絕代有佳人,幽央在空谷。”不知道秀色可餐這詞是不是他首創(chuàng)的。建國后選送到京西賓館的一批天水服務(wù)員,讓“白娃娃”(本地音:陪娃娃)的稱號名氣大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我總認(rèn)為,天水最該火的應(yīng)是文化,咋也淪不到麻辣燙這個原生地有爭論的飲食類別。這里文化之厚重,足夠撐起華夏文明的文脈源流。女媧、軒轅的傳說人盡皆知,每年都為人文始祖伏羲舉辦國祭大典,這老人家畫八卦、規(guī)定男女結(jié)婚、傳授漁獵牧、發(fā)明琴瑟,是個無所不能的“顯眼包”。大地灣文化遺址去瞜一眼,且不說吃穿住葬模式開創(chuàng)歷史先河,女人6000年前就開始佩戴耳環(huán)、發(fā)簪等飾品,算是找到了“臭美”的源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麥積山、拉稍寺大佛、甘谷大像山,沒個兩三千年歷史、不是世界排名前三都不帶宣傳。我經(jīng)常納悶,“三武一宗”滅佛、破“四舊”對這里似乎沒有一點影響。都知道那個“難封”的飛將軍李廣是天水人,可沒幾個知道自搭哈(這里)西漢平羌封侯的趙充國、接棒諸葛亮輔蜀北伐的姜維名氣更大。歐陽修在這里任職,高適、王昌齡、王維曾游歷此處,可想積淀之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渭河從這里沖出秦嶺的束縛后,一路扎進了八百里秦川。老秦人在這里為周王室養(yǎng)馬封地,沿河?xùn)|去約800年一統(tǒng)六合。始皇定國號為秦是因為天水古稱秦州,河北的簡稱冀、江蘇的邳縣、陜西的略陽之名本在這里,秦、趙、李、莊、龍、狄、皮等姓氏的發(fā)端在這里,很多人尋根朔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都跪在了伏羲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這是上天眷顧的一方靜土,雖曾地處宋金和魏蜀對峙一線,霍去病、衛(wèi)青、左宗堂等歷史上幾乎所有著名的將帥都來過這里,紅軍三大主力、紅25軍長征和西北野戰(zhàn)軍都曾歷經(jīng)此地,但似乎約定好了一樣,到了萬不得已也沒有大動干戈,各地兵荒馬亂、狼煙四起,這里少有殺戮和涂炭,老百姓享受了千年的舒適、安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和那些數(shù)朝古都的皇家氣派不同,天水的文化滲透在言行舉止、包裹在柴米油鹽、隱藏在街腳巷尾里,老人端起罐罐茶,隨口都能來段六出祁山、痛失街亭、智收姜維、計殺張郃。茶余飯后討論的都是字畫、文賦,人人隨手能寫幾筆隸篆楷。南方一些城市常見的麻將館之類的,在這里倒是較為少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由于長期在外公差,我也是離開前才匆匆補吃了一次麻辣燙,雖不是海英、開元那些網(wǎng)紅店,但確實別有風(fēng)味,甘谷辣椒、秦安花椒也真如網(wǎng)友笑稱的“爽前不傷后”,比當(dāng)?shù)氐倪蛇?、然然、撈撈、削削等高炭水早餐更好接受。自己沾了麻辣燙的光,在這里工作3個年頭,關(guān)心、問候的朋友、戰(zhàn)友一夜之間多了不少,有點兒久居深山無人識、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3年前剛到天水時秋意已盡,沒幾天就灑下了輕盈的初冬新雪。離開時乍寒還暖,像冬衣與身體,縱有不舍、依戀也耐不住溫暖的誘惑,只能心存懷念、狠心褪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借用周濤一句詩:天水這個地方喲,也許并不是白頭偕老的妻子,卻是終生難忘的情人。</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