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收草結(jié)束后,休息幾天,11月中旬,又開始每年的冬宰。冬宰時,馬班仍要抽調(diào)人來參加,我又暫調(diào)場部來參加冬宰。3、4、5連距離場部較遠,參加冬宰的人,帶上自己的被子和簡單的生活用品,到場部來住,有的在場部搭帳篷,不想搭帳篷的,就在場部的大禮堂內(nèi),地上鋪個地鋪,晚上無論男女,都睡在大禮堂的地上。1連和2連離場部不遠,當天的宰殺工作結(jié)束后回自己連隊住。6連是機務(wù)連,就住在場部。6個連隊平均分配任務(wù),1972年的任務(wù)是各連負責殺200只羊和60頭牛,殺后剝皮,并把內(nèi)臟取出來裝進肚子里面。來后才知,殺牛是先用二錘擊打牛的腦門心,牛暈后倒地,再用刀去割脖子放血,殺牛時牛睡在地上一動不動。牛的腸腸肚肚和心肺包括四個蹄子和牛頭,除了牛頭外,其它所有的內(nèi)臟都裝入一個牛肚子里面,一大包加上牛頭,為一副牛雜。根據(jù)肚子大小估價,大的約6元左右,小一點的3到4元一包。所有的肉和雜先收入場部保管室,宰殺完后再賣給職工。哪個連隊先完成宰殺任務(wù),就可以先休息了。宰殺全部完成之后,牛肉每人每月指標五斤,0.29元一斤,如果想多買,超出五斤后每斤0.34元。我會多買一些肉,春節(jié)探親時帶回成都家中。還剩的很多牛羊肉就由成都軍區(qū)后勤部拉到成都,再分配給下屬單位。</p> <p class="ql-block"> 羊群的小羊,一歲后,便要與母羊隔離。每年隔離小羊,馬班的人要來幫忙,我從馬班抽調(diào)前來。一群羊的數(shù)量很多,大大小小估計上千只,羊關(guān)在圈里,要把小羊從中逮出來與母羊隔離,小羊要另成立一個羊群。逮的時候,大羊小羊會相互擠在一起,互相踩踏。在逮羊時,也有一些藏族婦女,她們當時都穿的藏族皮襖,冬天穿老羊皮襖,夏天穿羊羔皮襖。逮羊時,羊在圈里跑,一邊要追,追到小羊后要逮出來拖到旁邊的圈里,拖羊時要用力。雖然草原夏天氣溫不算高,但高原的烈日如火,太陽很毒,加之追羊時跑,逮到后又用勁拖到另一個圈,酷熱難耐,汗水直流,有的婦女便把皮祆脫去上半身,敞胸露乳,我們見后,先是一驚,而后開始偷笑。她們便用藏語問:笑什么?我不便回答?正在考慮該怎么回答?便有人用藏語說:是因為她們露出了乳房。于是,她們把脫下上半身的皮襖又重新穿上。她們當時敞胸露乳,在今天看來十分奇葩,而在七十年代初的牧區(qū),雖不普遍,但時而有之,它并沒有什么文化或宗教上的講究,純粹的就是為了“涼快”。羊子隔完后,一歲的小羊被踩死了17只。我用馬車把17只死羊拉回連部,問指導員喻朝江怎么處理?喻指導員說:一分錢二斤,誰要就賣給誰。我以為聽錯了,因以前被狼咬死的羊,是賣二分錢一斤。于是又問了一次,才確信是一分錢二斤。我又問:羊雜怎么處理。喻指導員回答:哪個剝皮,哪個拿去就是,不收錢。這如果在成都,不可想象?那時成都的肉每人每個月定量半斤,買肉是需要肉票的。</p> <p class="ql-block">1972年2月</p> <p class="ql-block"> 張尋芳,女,川農(nóng)64年畢業(yè)后分來本場,先生在成都工作,當時已懷孕,準備要調(diào)回成都,場領(lǐng)導要她在走之前,帶二到三個徒弟,徒弟出師后才放她走。于是在1974年7月,場部把我和另二名女知青李望章(與我同在四連)、黃秀蘭(來自二連)抽調(diào)到鄧卡(白河邊)的羊子人工授精站,給張尋芳當徒弟。種公羊是從新疆買回來的細毛羊,當時買成300元一只(不包括運費),與本地的藏綿羊雜交。因藏綿羊毛粗,不如新疆的細毛羊值錢,希望改良后毛皮更好。場部在鄧卡搭了幾個帳篷,其中最大的帳篷是工作室,工作室外面與一般帳篷沒有區(qū)別,但在帳篷里面多了一層羊毛氈,相比其它帳篷更加隔熱和保暖。附近住著將要改良的羊群,每天上午會把羊子趕來,張老師一看羊屁股,有紅腫現(xiàn)象的就知那只母羊發(fā)情了,我們就去逮出發(fā)情的母羊,張老師見我們逮,有時她也去逮,她當時肚子已經(jīng)明顯隆起了,我們勸她不用親自逮,指揮我們就行了。她說:我沒有那么嬌氣。公羊放出來,見到發(fā)情的母羊后,就會爬上母羊背,我們把事先準備好的假陰道拿來采集精液。張尋芳教導我們,假陰道采集精液前必須要具備三要素:適合的溫度、氣壓和潤滑度。然后再把采到的精液注入發(fā)情的母羊體內(nèi),采集一只公羊的精液可以與多只母羊配種,這樣就可以大大減少公羊的數(shù)量。為了采集到優(yōu)良品質(zhì)的精液,配種的種公羊每天要喂雞蛋和黃豆。在當時,雞蛋在草原很難見到,屬稀缺的東西。燒開水時,有時便偷偷的放二個雞蛋在茶壺里,煮好后拿到白河邊去吃,吃完把雞蛋殼往白河里一扔,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羊子人工授精上午工作,下午只做第二天器械消毒等的準備工作。因為下午羊子吃飽后,就不能允許有大的動作。否則,很容易出現(xiàn)胃破裂而死亡。當年羊子人工授精結(jié)束后,張尋芳就調(diào)回成都了,我仍回到連隊放馬。張尋芳離開場部前,專門代信要我到場部來,交待我羊子人工受精器械存放的地方,便于第二年搞人工授精時使用。但她走后,就再也沒有搞過羊子人工授精了。</p> <p class="ql-block"> 為了儲存蔬菜,很多人會在寢室內(nèi)挖一個地窖,地窖口長寬都是60公分的正方形,剛好一塊水泥板大小,但地窖的洞口小于60公分,水泥板放在洞口剛蓋住,地窖上面小,下面稍大一些,深度約1米多點,冬天把蔬菜放在里面就不會凍。一天,我們四連的成都女知青楊大英打開地窖,蹲在地上去取里面的蔬菜準備做飯,卻差了那么一點點,手夠不到。為了能撿到蔬菜,只得再把人的重心往下沉,還差一點,再往下沉,但她只顧想撿到蔬菜,卻忽略了平衡,頭朝下倒栽著掉進了地窖。二只腳在上面不停的蹬,本來蓋地窖的水泥板立在墻邊,她這幾蹬又把水泥板蹬來蓋住了地窖,幸好沒有蓋嚴,在水泥板和地窖之間露出了一點腳,其狀慘不忍睹!要是沒人看見,后果不甚設(shè)想!</p> <p class="ql-block">1974年7月</p> <p class="ql-block"> 四連連部離場部有十多公里,如果放馬,有半年時間在遠牧點住帳篷,還更遠,最遠時住打里堂的黃河邊,與阿垻縣交界,來場部買糧或生活用品,或偶爾到場部看個電影,騎馬來回要走100里路,非常不方便。</p><p class="ql-block"> 夏季在外過游牧生活雖然艱苦,氣候還相對暖和。雖說早上起來有時水要結(jié)冰,但都是只有水面的一層薄冰,太陽一出來,氣溫就慢慢升起來了。1974年11月,我們從遠牧點搬回冬房,馬雖然說好放一些,但是,住宿條件太差。我們每年5月中旬出遠牧后,冬房有半年以上時間沒有人住,更沒有人會對此進行維修。半年后從遠牧搬回來,巳破敗不堪,無法蔽風擋雨,墻壁是用草皮壘起來的(只要是夏季沒人住的冬房大都如此)。以前,農(nóng)村的土墻是往二塊木板中間倒土,再用大木棒重壓夯實而成,至少墻的表面還相對齊整。而草皮壘的墻,草皮的大小不同,墻面不齊整,墻壁更是上雨旁風,七穿八洞。晚上,睡在床上就可以看星星。外面下大雨,屋內(nèi)下小雨;外面吹大風,屋內(nèi)風雖小些,但仍有。冬天的寒風是真真實實地扎進血肉的,呼嘯的疾風狂燥地卷著冰冷而來。而燃料只能靠自己放馬時在草原上拾一些相對干一點的牛糞,僅夠自己煮飯用,根本不敢用來取暖。如果取暖,揀一天的牛糞可能也不夠取一天的暖。晚上的寒冷能輕易穿透衣服或被子,對人的體溫構(gòu)成威脅。早上起來,水桶里的水,全結(jié)成了冰,只有把水桶放在火上烤,讓其慢慢的熔化,才有水用。無奈之下,我又在房子里面支起夏天出牧用的帳篷,蔽風擋雨也起點作用,但室內(nèi)外溫差并不太大。</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傍晚,我剛把馬關(guān)進馬圈,便見白河軍馬場的場長一人騎了一匹白馬,馱著被子來我們馬班視察,見場長來馬群,我忙前去迎接。場長告之我,今晚要與我同住一屋,我受寵若驚,并表示歡迎。然而,當他下馬一走進我的房子門口,只掃了一眼破陋朽敗的房子,便馬上改口說:我還是到四連連部去?。ㄟB部的房子要比馬群的冬房好很多)。與場長閑聊了一會兒后,他便又騎馬離開了。但之后不久,連隊領(lǐng)導就派人來把我住的破房,用蔑席簡單的夾了一層天花板,我至今也不知是不是場長在這其中起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 1974年我在馬班冬房放馬時,藏族色爾多在另一馬班任班長,他夫人朶爾金珠,身高約1.6米,人很胖,估計體重有近200斤,她住在離我們馬班不遠的羊群,一天早上,她自己在羊群冬房的牛糞(無論是馬班或羊群,都會配幾頭牦牛供搬家時馱東西用)堆生下了一小孩,下午,天氣突變,暴風雪來了,羊群順風而跑,暴風雪越來越猛,刮得羊群像棉花團似的滾動著。為了不讓集體的羊受到損失,朶爾金珠不顧當天生了小孩,騎上馬便在暴風雪中追趕羊群,硬是憑她一已之力把700多只羊趕回了圈里。她的事跡無人報到,否則,我個人覺得,她的事跡比草原英雄小姐妹還要典型。因為在內(nèi)地,生了小孩的婦女是要坐月的,而且,這一個月里,還有很多忌諱,其中之一,就是怕吹風,不能受涼。朶爾金珠居然在生小孩當天,騎馬在暴風雪中追趕羊群,在漢族人中,簡直不敢想象!</p><p class="ql-block"> 在疫情之前的2019年7月,我在唐克見到色爾多,我向他打聽朶爾金珠的情況?色爾多告訴我,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胖。2024年3月18日,多布登來成都,我又向他打聽朶爾金珠的情況?多布登告訴我:她已經(jīng)西去了。我得知此消息,不知為什么?心情特難受,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只想找個安靜的角落,一個人靜靜地待著,獨自咀嚼著內(nèi)心的難受。</p> <p class="ql-block">2024年3月18日,原白河軍馬場的7名成都知青在成都沙河大橋旁的順和人家與多布登相聚,前排坐在中間的是多布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