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再接綁架案<br> 如果是你被綁架了，你會怎么做呢？<br> 在有條件的時候呼救，在能夠掙扎的時候掙扎。實(shí)在不行了，迅速地審視對方的實(shí)力，如果真的很懸殊，所幸就放棄抵抗的念頭，但是一定不要慌，努力地記下你能記住的所有東西，好為今后的破案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br> 但是，王敬軒接的這起綁架案，事主這小兩口太可氣了，居然一點(diǎn)兒線索也提供不出來。<br> 案件發(fā)生在他的管界里。有一對新婚小夫妻，男的叫黃興乃，女的叫鄭玉萍，是從浙江來北京做服裝生意的小商人，前天一早他們倆在租住的小區(qū)門口被一伙人強(qiáng)行架上一輛面包車，據(jù)他們說是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一個他倆都說不上來的地方被關(guān)押了兩天。這伙人讓小兩口的家屬交10萬元贖金，收到贖金后，才把他們放回來。這期間他們的家屬沒有報警，倆人是被放回來之后才打110報的警。犯罪分子真是膽大妄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強(qiáng)行綁架，可見是多么的窮兇極惡。<br> 正趕上這一天王敬軒就在所里，接報后他便第一時間接待了小兩口，孟天成卻沒有讓他記筆錄。刑警隊的同志來了，出完現(xiàn)場后，趙隊長就對孟所說他們正在全力偵破一起槍擊案，實(shí)在抽不出人手，讓派出所自己先工作工作。<br> 王敬軒在孟天成的辦公室里，正要再提一提李秋水的事兒，剛張開嘴，卻讓孟天成搶在了前面，他“嘿嘿”地兩聲壞笑，對王敬軒做了一個運(yùn)動場上暫停的手勢說：“敬軒，停、打住，先別提李秋水了，錢所長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表揚(yáng)你了，年底的功你算是立定了，剩下的工作刑警會繼續(xù)做下去的?，F(xiàn)成的這個案子你先接著吧，反正也是你管界的事兒，刑警沒時間，讓我們自己查。那小兩口還在派出所大廳坐著呢！”說著，不由分說地把兩份事主報案的材料遞給王敬軒。<br> “可是目前看刑警什么也沒做呀？”王敬軒無奈地嘟囔了一句，可他的臭脾氣是一接案子就會莫名的興奮，更何況這個案子他剛才了解一些，也充滿了興趣。于是也就應(yīng)了一聲，不再提李秋水，拿著材料回到了自己的警區(qū)辦公室。<br> 他把兩份材料詳細(xì)地看了一遍，這兩份材料把案情經(jīng)過記錄得很詳細(xì)，但內(nèi)行一看就知道，沒什么有價值的信息，從表面看沒有好的線索可以查下去。他不死心，就把被綁架的小兩口又叫到了辦公室里，重新詢問。<br> 不一會兒，小兩口來到樓上，王敬軒把他們讓到辦公室坐下。先是打量了他們一番，這小兩口真是天生的一對，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他們一個二十三歲，一個二十二歲，都是皮膚白皙，面龐清秀，身材消瘦單薄，女的大約一米六，男的大約一米七。而且兩人穿著同樣的衣服，白襯衫，藍(lán)褲子，只不過女人的上衣上有些碎花圖案，像在為自己銷售的情侶裝搞推銷。見到王敬軒，又像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怯生生的不敢抬頭?？磥硎且粚豪蠈?shí)人。<br> “別害怕??！我請你們上來，是想再了解一下情況。”王敬軒微笑著向他們解釋道。面對這樣一對小兩口，他必須和顏悅色。<br> 倆人對視了一下，羞澀得讓王敬軒覺得是在看戲，女人的臉更紅了。<br> “你們是什么時間來的北京？”這是一句緩和氣氛的話，王敬軒盡量把談話的氛圍營造成拉家常式。<br> “剛來一個星期?！蹦械牟僦豢谡憬逗軡獾钠胀ㄔ捳J(rèn)真地答道，眼睛還是不敢正視王敬軒。<br> “在這有什么仇人嗎？”王敬軒切入了正題，語調(diào)仍舊很溫柔。<br> “沒有，在這里，除了我們家里人，我們誰都不認(rèn)識?！蹦腥擞赂伊艘恍瑵M眼純真地看著王敬軒回答，看樣子還真是第一次出家門。<br> “綁架你們的人，你們以前見過嗎？”<br> “沒見過。”<br> “當(dāng)天他們開的什么車，車號是多少記下了嗎？”<br> “是一輛白色面包車，車號沒有看見。”<br> “他們打你們了嗎？”<br> “剛拉我上車時，我喊了一聲，他們當(dāng)中有個人打了我臉幾巴掌，叫我閉嘴，把我的鼻子打破了，后來到了關(guān)我們的地方就沒有再打?！蹦械恼f道：“也沒有打她?！蹦械闹噶酥概?。<br> 女人可能覺得氣氛挺好，變得自然了一些，抬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老公，也不說話，一臉天真，潮紅減退，好像這事與她無關(guān)。<br> “關(guān)押你們的地方在哪兒知道嗎？”<br> “不知道。一上車他們就打我，然后就讓我抱著頭坐在那。我只知道那是個平房，帶院子。”<br> “他們幾個人，長什么樣記得嗎？”<br> “車上除了司機(jī)是四個，到那平房是幾個，我就不清楚了。我一直抱著頭沒看清他們的長相?！?lt;br> “你想想關(guān)押你們的地方有些什么特別的地方嗎？或者路上你看到過什么特殊的標(biāo)志嗎？”<br> “我當(dāng)時抱著頭，沒有注意看?！?lt;br> “那些人什么口音你聽得出來嗎？”<br> “那些人都二十多歲，什么口音我說不好。”<br> 跟沒問差不多，王敬軒無語了，看來從這兩人嘴里是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了。<br> 真是一對糊涂蛋，王敬軒明白了不是同志們記的材料沒水平，是這小兩口的確的廢物?？煞催^頭來想，可能就是因為他們在綁匪面前的百分之百的示弱，又有效地保護(hù)了自己。哎！怎么就不能再機(jī)智一些，留意一些有用的線索提供給日后破案的警察呀，他想。估計在此事發(fā)生以前他們可能都不知道什么叫破案，什么叫綁架。王敬軒無奈地把手機(jī)號留給他們倆，告訴他們?nèi)绻肫鹗裁淳€索馬上和他聯(lián)系。<br> 王敬軒想：這小兩口當(dāng)時肯定是害怕到了一定的程度，所有什么都沒記住。 <br> 詢問的結(jié)果是沒有結(jié)果。<br> 送走了小兩口，王敬軒連續(xù)打了幾個電話。一個是管片的居委會，一個是案發(fā)地附近的兩個熟悉的群眾，讓他們幫忙走訪一下，問問有沒有什么線索。根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要想在群眾當(dāng)中獲得一些有用的線索，讓群眾給你提供信息，比自己親自去走訪更有效率的多。雖然他在管片群眾中的基礎(chǔ)不錯，但最近邪教鬧得很兇，大家都很敏感，很多群眾不敢多說話。<br> 王敬軒坐在辦公桌旁望著天花板胡思亂想，覺得這個社會、我們的國家不應(yīng)該只把那些犯罪分子抓起來勞動、改造、學(xué)習(xí)法律，而是全社會的人都應(yīng)該普及法律知識，尤其是那些可能或曾經(jīng)被欺負(fù)過的弱勢群體，他們?nèi)绻麑W(xué)會了如何用法律武器保護(hù)自己，犯罪的案件也會相應(yīng)減少，沒有做到人人普法是我們中國近些年教育的悲哀。<br> 中午吃完飯，如果沒有特殊的事情他們是可以在宿舍休息的，王敬軒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朦朧中，他看見一位曾經(jīng)逝去的親人來到他的床頭，他想起身和他打招呼，但頭卻怎么也抬不起來。那位親人伸出雙手捧著他的臉，輕聲說道：“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并不害怕，因為生前他們關(guān)系非常好。更何況在夢中的他一直就不認(rèn)為他已經(jīng)逝去了?！澳鷣砹耍?，您等我坐起來好嗎，這么長時間您去哪兒了，我們一大家子人都很想您?！彼Φ匾饋恚瑓s怎么也起不來，甚至連頭都抬不動。意識是清醒的嗎？其他的人呢？我們是三個人一間宿舍呀？為什么不幫我招呼客人，哎呀，我為什么坐不起來？一系列的疑問和困惑襲上心頭。而親人還在重復(fù)著一句話：“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蹦且羧萸逦删?。好像突然之間想起來了，是已經(jīng)故去的親人回來看他了，沒有緊張沒有慌亂，更沒有恐懼，只有親情，可是為什么我就是坐不起來呢？讓我好好和您聊聊天兒呀，您生病的時候我伺候的還可以吧？別恨我，我不是醫(yī)生，我只能做到那些。他努力地尋找著親人的眼神，卻只是個臉龐和身軀的輪廓。<br> 人影倏忽不見了。<br> “王敬軒、王敬軒！”孟天成的喊聲驚醒了他。才發(fā)現(xiàn)，情急之中他蓋在身上的毛巾被已經(jīng)被踹到了地上。窗機(jī)空調(diào)嗡嗡作響，把他拉回到現(xiàn)實(shí)當(dāng)中。他睜開眼，望著天花板，回憶當(dāng)時夢中的情景，并努力理解其中的含義，可迷迷糊糊地怎么也想不明白，掙扎過的胳膊、腿腳都是麻的，頭也是麻的。<br> 他渾渾噩噩地起身趿拉著皮鞋一步步挪到門外，只見孟副所長和一個小伙子并肩站在他的辦公室門旁，手里提著一個碩大的攝像機(jī)。這個小伙子歲數(shù)和他差不多，但比他高出一頭，膚色很黑，虎背熊腰，手里拎的攝像機(jī)是他以前在電視里才見過的那種巨大的，要扛在肩上拍攝的機(jī)器，王敬軒知道這樣的攝像機(jī)，一臺要好幾十萬呢。<br> “來，我給你介紹介紹?！泵咸斐尚θ菘赊涞叵蛩姓惺?。<br>他急忙把思緒拉回到眼前，蹦跳著提上鞋跟，再快步走到小伙子跟前，心里雖然困惑，但還是伸出手與小伙子握手，小伙子立即將攝像機(jī)從右手交到左手，用右手跟王敬軒握到了一起。<br> “這位是北京電視臺法制天地的郝記者?！彼麣v來對作文章的人都很崇敬，一聽他是記者，趕忙又把手搖了搖道：“你好，你好，郝記者?！蓖瑫r再仰頭仔細(xì)打量對方，就見郝記者五官端正，方圓臉，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眉宇間透著一股英氣。<br> “郝記者是來咱們這里尋找題材的，分局把他安排到咱們所，我一想，你不是正在搞那起綁架案嗎，就讓郝記者跟著你采訪一下這個案子吧。”孟天成呵呵地微笑著說。<br> “什么？”王敬軒大吃一驚：“我的大所長，這個案子一點(diǎn)線索都沒有呢，我都不知道從哪兒下手，您這不是給我難堪又耽誤人家郝記者時間嗎?！?lt;br> “沒線索找線索去。大白天從你管片里把人綁架走了，我就不信你找不出線索?！泵咸斐闪⒓醋兡?，嚴(yán)肅地說道，語氣不容辯駁。平時他不會這樣說話的，今天也許是當(dāng)著郝記者面兒，王敬軒的話刺激了他的緣故。<br> “王哥，電話！”馬龍在一樓把頭伸出值班室的門沖樓道喊。他是聽到了樓道里王敬軒的聲音。王敬軒聽到叫聲，立刻沖郝記者說了聲：“不好意思?！本屯蛋嗍遗苋?。<br> “誰呀？”他問小馬。他有些不解，因為自從他買了手機(jī)這兩年，所有的聯(lián)系人都是通過手機(jī)或BP機(jī)和他聯(lián)系，很少有人打單位電話找他。<br> “不知道，是個女的?！瘪R龍不屑一顧地學(xué)著外國人那樣聳了聳肩，便調(diào)轉(zhuǎn)頭去。<br> “喂，你好，派出所?！蓖蹙窜帍淖郎铣鹪捦?，這是市局、分局要求的接電話標(biāo)準(zhǔn)用語。<br> “你是王警官嗎？”對方是個女的，聽著像一位中年婦女，聲音壓得很低，好像故意不讓人聽出來她是誰。但聲音聽著有些熟悉，王敬軒就是想不起來是誰。<br> “我是王敬軒，您是哪位？”<br> “你別管我是誰，你是不是在查一個綁架案子，前兩天發(fā)生的?！?lt;br> “對呀。”他假裝平靜地回答，其實(shí)心跳開始加快了。<br> “我告訴你，我記下了那輛車的車號是京C3378?！睂Ψ嚼^續(xù)壓低聲音對他說，他可以想象出來她捂著聽筒的樣子。<br> “您等等，我記一下?！蓖蹙窜幵谧雷由险夜P和紙，馬龍好像意識到了，這個電話很重要，側(cè)耳聽著，又順手將紙和筆推到他眼前。<br> “您再說一遍好嗎？”<br> “京C3378”<br> “不對，您這號碼少一位呀？”<br> “最后那個號我沒記住。”<br> “您肯定是最后一位嗎？”<br> “對，我當(dāng)時在我家陽臺上，全看見了。他們把那小兩口拉到車上我就覺得不對勁，就把車號記下了，等我到屋里往臺歷上寫的時候，把最后一個號給忘了?！?lt;br> “是一輛什么車？”<br> “是一輛白色的面包車?！?lt;br> “是一輛什么品牌的面包車？”<br> “那我可說不好。”<br> “好，謝謝您。我能和您見個面嗎？給您做個筆錄?！彼呎f邊想著這個熟悉的聲音到底是誰呢？發(fā)案地點(diǎn)是在他管界的一個小區(qū)門口，門前是一條窄道，窄道南側(cè)有兩棟樓，肯定是在這兩三棟樓里居住的居民。<br> “不用了，不用了，我掛了啊?！睂Ψ酱颐鞌嗔穗娫?。<br>王敬軒腦海里搜索著這個壓低了的似曾相識的聲音，她為什么要用假嗓音呢？為什么不愿露面呢？按說這事即使抓住案犯也不會對她產(chǎn)生什么危害，他滿腹狐疑地走出值班室。<br> 孟天成已經(jīng)把郝記者讓進(jìn)了他的辦公室，王敬軒也走了進(jìn)去。順手接過孟所長遞過來的一顆玉溪牌香煙，再拿起辦公桌上的一次性打火機(jī)點(diǎn)燃，待噴出一口濃煙之后才把屁股放到皮沙發(fā)里，與郝記者并排而坐。<br> “郝記者一來就給我?guī)砹撕眠\(yùn)氣。”他興沖沖地向孟天成匯報了剛才的電話內(nèi)容。<br> “那后面缺一個號碼怎么辦呢？”沒等孟天成說話，郝記者便搶先提問，聲音甕聲甕氣。<br> “沒關(guān)系，最后一位沒有，撐死也就十輛車，逐一排查就行。就怕他們用的是假牌照，那可就麻煩了?！彼蚝掠浾呓忉尩?。<br> “線索可靠嗎？”孟天成問道。<br> 王敬軒想了想，這個問題也是他心中的疑云，可是剛才的那個聲音是那么的熟悉，盡管她捂著話筒，卻總感覺似曾相識。他越想越認(rèn)為這個中年婦女不會是在騙他，這是直覺，因為聲音熟悉說明對方也絕對認(rèn)識他，是熟人，不會輕易跟他開這個玩笑，如果敢開玩笑，一旦被我識破了怎么辦？這樣想著就肯定地說：“線索可靠，雖然她變換聲音，可我的第六感覺告訴我，她沒有騙我，再者說了，除了這個線索我們也沒別的方向可查呀！”<br> “那好，我來和你一起查，什么時候開始？”看來郝記者也是個急性子。<br> “晚上7點(diǎn)鐘吧。”王敬軒說，“下午片里還有一些其他活等著處理呢。”<br> “好，我準(zhǔn)時到?！?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