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xué)沒有變（短小說）

錢兆金

我們?nèi)松?0年代中期，是發(fā)小也是同學(xué)。我與趙兵同年，徐福比我們大兩歲。在那缺衣少食，不重視讀書的年代，我們不知道“讀書是最低門檻的高貴,是恰到好處的美好”，老了才知道讀書的好處，現(xiàn)在懊悔已經(jīng)遲了。 最感到懊悔的是徐福，他在老家務(wù)農(nóng)。農(nóng)閑時，打牌、賭博、下象棋樣樣精通，當(dāng)別人說他假聰明時，他跳起來反對，常常以我和趙兵為榮，他眉飛色舞地給人吹噓：“我那兩個從小玩到大的同學(xué)，現(xiàn)在在城里，那叫一個高貴。想當(dāng)初，我要好好學(xué)，現(xiàn)在也在大城里?！彼哪菐屯嬗阎牢液挖w兵，聽了都頻頻搖頭。 今天，徐福穿一套嶄新的西裝，內(nèi)里卻透著一股土氣，頭上的塵土布滿了發(fā)絲。他進(jìn)我們家屋后，見地板擦得锃亮，他要退回去換鞋，我愛人看他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知道他是我要好的同學(xué)，善解人意地說：“不用不用！” 他摸出一包我們家鄉(xiāng)的紙煙，遞給我一支，我笑著說：“我不抽煙，也沒煙給你抽。”他自顧自地點上了一支，我愛人給他拿來了煙灰缸。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火星在閃爍，煙霧使他的臉時隱時現(xiàn)，他吹了一口煙霧，我看清了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他開口對我說話，一臉的真誠：“金宇，我是來請你喝喜酒的?！?lt;/p> 我很高興地說：“好啊！什么喜事？你農(nóng)閑時，要與嫂子經(jīng)常上來坐坐?！?lt;/p> 他猛吸了幾口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過60歲！”他看我笑著聽他說話，就又接著說：“壽宴是在家辦的，不過我沒有墊底的錢。在農(nóng)村辦一桌酒席，至少要500元，我想請10桌，大約要5000元。我和你嫂子商量了，只有找你借了，我收到禮金就還你?！?lt;/p> 我知道他要面子，家窮，過壽是為了收點禮金，張口也不容易。我沒有猶豫，叫愛人去樓下取了6000塊錢。我對他說：“這是6000元，5000是借給你的，這1000是我的禮金?！毙旄Ｔ偃谱專f禮金多了。我說：“小時候，你和趙兵，還有我，我們?nèi)寺淹系鼐驮谝黄?，你在禮簿上記我禮金200?！?lt;/p> 上學(xué)的時候，老師夸我最聰明，徐福最調(diào)皮，趙兵最踏實。 從一年級開始，一放學(xué)我就隨徐福瘋玩，趙兵總是做完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寫一會字，才與我們一起玩。我玩完之后，草草地把作業(yè)完成，徐福不做作業(yè)，他沒少被老師批評。 徐福在煙灰缸里使勁按滅了煙頭，又點上一支，粗躁的右手拿著煙，左手指著我們家的家具說：“現(xiàn)在，你們過好了，聽說趙兵住了別墅，發(fā)達(dá)了，架子大，我想請他，又怕請不動?！?lt;/p> 我問：“你怎么曉得他架子大，你請過了？” 徐福吸了一口煙，又把煙灰彈了彈，才紅著臉，小聲說：“我沒有請，我是猜想。我在村里人面前吹過牛了，我怕請不動他，想請你替我說一聲，看......” 我笑了，對徐福說：“走，今天去他家混頓中飯?！?lt;/p> 徐福裝起了錢，歉意地對我愛人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在前面走，徐福在我后面磨磨蹭蹭，有些猶豫，我回頭朝他看，他緊趕幾步，為難地對我說：“金宇，這幾年，我辦了幾次喜事了，你們都沒辦，怪難為情的，趙兵又架子大。” 我拍拍徐福的肩膀，說：“我們是同學(xué)，是好兄弟，他與我一個小區(qū)，你不了解他，我了解，他一直沒有變。我經(jīng)常去他家蹭酒喝，他家有好酒，我們還經(jīng)常提起你呢！” 到了。眼前是夢幻般的別墅，如在私家園林之中，綠樹環(huán)繞。進(jìn)入庭院，如同詩畫般美麗，彰顯出優(yōu)雅、氣派與品位。趙兵坐在假山前面的石椅上，看一本線裝書。一見我們倆，他連忙放下手中的書本，熱情地握住徐福的手：“今天什么風(fēng)，把大哥給吹來了？”我簡單介紹了徐福今天的來意，趙兵高興地說：“大哥的60大壽，我去，我去！” 我還沒說要在他家吃飯，他就叫來保姆，交待多買幾個菜。 趙兵的熱情，打消了徐福的顧慮。在等待吃中飯的間隙，徐福玩性不改，非要與我殺幾盤象棋，趙兵拿來棋盤后，又看他的線裝書了。 中午喝的是茅臺，我抱怨趙兵偏心，他笑著說：“你常來，大哥總盼也不來，不過，我也只有這兩瓶了?！?lt;/p> 酒足飯飽，趙兵把我與徐福讓進(jìn)他的書房，他揮毫寫下“生日快樂，福如東海！”八個大字，待墨水干了以后，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在一個手提袋中，雙手遞給徐福：“大哥，祝你生日快樂，福如東海！這是我送你的賀禮！”徐福猶豫了一下，神色暗淡，還是接了下來。趙兵又寫了“厚德載物”四個大字，他拿個精美的禮盒裝好遞給我，這個也是送大哥的，你拿著，叫李老板也去參加徐福大哥的60歲壽宴。我心領(lǐng)神會地給李總打了電話，叫他到我們家樓下等我。 走出趙兵的別墅，徐福有點氣憤，我問他怎么了？他說：“趙兵太小氣了，兩瓶茅臺2000多元，給我的賀禮競?cè)皇?2個破字！” 我笑而不語。 我們家樓下，李總拿著“厚德載物”四個字，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滿臉堆笑：“好字，好字，果然是墨寶！這是趙老師捌萬元的潤筆費，這兩瓶茅臺送給您?！?lt;/p> 我指著徐福，連忙說：“這字是趙兵送他大哥的，潤筆費你就作為賀禮送他，酒也送給他。星期天，我與趙兵，還有你一起去，給哥哥祝壽?！崩罾习暹B連點頭，急忙把錢與酒遞給徐福。 徐福一愣一愣的，他感覺手中的提袋有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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