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寒冷的冬天是醫(yī)院最忙碌的季節(jié),再加上今年冬天呼吸道傳染病流行,新冠還沒消失,又來了甲流乙流、支原體衣原體感染,使各個醫(yī)院爆滿,忙了一天的我乘坐醫(yī)院的班車到了小區(qū)門口在大家的催促下我才緩過神來,晚上下班的時段,任丘這么個六線小城,馬路上車流滾滾,川流不息,堵車也成了常態(tài)。</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冬天夫人去了海南休養(yǎng),我一個人在家,下了班感覺還不餓,在辦公室坐了一下午,還是先去公園溜溜吧!反正自己也不著急吃飯,漆黑的夜晚公園里干枯的樹枝在寒風(fēng)中互相拍打著發(fā)出了啪啪的響聲,給這靜靜夜晚增加了幾分恐懼,道路兩旁的草地上依然覆蓋著還未融化的積雪,偶爾有幾只野貓在雪地里竄來竄去,發(fā)出了互相聯(lián)絡(luò)的叫聲之后就消失在遠(yuǎn)處的灌木叢中,瞬間公園里變得靜悄悄的,無聲無息,感覺陰森恐懼,也難怪這個時間退休的人們早就回家準(zhǔn)備晚餐,上班的人們都在趕往回家的路上,只有我這個退休后還在上班又無牽無掛的人走在這里,沿著公園內(nèi)路燈那微弱的燈光照亮的路快步走向公園深處。</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忽然迎面走來一位步履有些蹣跚的長者,牽著一只小狗在公園內(nèi)漫無目的的走著,小狗的脖子上套著一個閃閃發(fā)光的項圈,一閃一閃的,恰似一道跳動火光,閃現(xiàn)在公園的路上。走近一看這位長者身穿厚厚的羽絨服,身高與我相仿,頭戴一頂黑色的帽子,口罩掛在下巴上,略帶滄桑的臉上,可以看到那深深的皺紋。公園內(nèi)供散步的路比較窄,我本想側(cè)身先讓他過去,可是那條活潑可愛的小狗卻擋住了我的去路,在我面前揚(yáng)起了前腿,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尾巴還左右搖晃著,似乎是想留下我,我也自然停下腳步,面對這位長者,當(dāng)我們四目相對,我也就和他打了個招呼,“老哥,這么晚了您也出來散步啊”,長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角微微翹了翹,“老哥,您多大了?”,“77歲”,“比我大十歲”。似乎我的招呼讓這位有些孤獨(dú)的老者有了心情,一邊聊著不由地我們就在公園的長凳上坐了下來。那只小狗靜靜地臥在主人的身邊,似乎聽懂了我們聊天的內(nèi)容。這位大哥原來也是油田的退休職工,搞鉆井的泥漿工程師,文革前的老大學(xué)生,隨著祖國的油田建設(shè)走南闖北,還曾當(dāng)過勞模,也曾經(jīng)有過輝煌過去,每每講到這些老人有些渾濁眼神里又泛起了有神的光亮!那些曾經(jīng)激蕩的歲月似乎又回到了老人的心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到老人牽著一條小狗,一個人出來散步我有些詫異又不好多嘴,我委婉地說:“老伴在家做飯呢?”,聽到我這句話,老人緩緩地雙手捂著前額低下了頭,我這才后悔我的話不該說,也許是捅到了老人的痛處,我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公園里安靜極了,似乎只有我們彼此的心跳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dāng)老人緩緩抬起頭來的時候兩行熱淚已經(jīng)掛在了面頰,我趕緊向老人表示歉意,“對不起!”,老人連忙擺了擺手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也許是老人需要傾訴,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也就打開了話匣子,原來老人曾在北京某研究所工作,老伴在甘肅當(dāng)民辦教師,侍奉著公婆,有一兒一女,當(dāng)年來油田可以帶家屬吃商品糧,一家人可以湊到一起,恰好父母雙親也相繼病故,就這樣他毅然離開了京城,來到了華北油田,老伴沒有正式工作,做了幾年的代課老師,還在單位的農(nóng)場種過水稻,后來主要是相夫教子,一家人雖不富裕卻也生活的很快樂,兩個孩子學(xué)習(xí)努力,做為知識分子的父親和有著傳統(tǒng)美德又有教師經(jīng)歷的母親在教育孩子方面,還是很成功,兩個孩子相繼考上了國內(nèi)的名牌大學(xué),現(xiàn)在一個工作在國外,一個就職在深圳,各自都有一個幸福的家,老兩口拿著退休金本來日子過得舒心恬靜,老伴做的一手好菜,老者寫得一手好字,可以陶冶情操,享受著晚年的平淡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是天有不測風(fēng)云,去年的這個時節(jié)兩位老人像所有人一樣躲不開新冠疫情的肆虐,都不幸被傳染,連著發(fā)燒幾天,全身酸疼,惡心嘔吐,疲乏無力,老者吃力地騎著電三輪帶著老伴去醫(yī)院排隊看病,那個時候醫(yī)院人滿為患,好不容易做了檢查發(fā)現(xiàn)老伴是新冠肺炎,可是連醫(yī)院急診室的觀察床上躺得都是危重病人,根本沒有住院的床位,沒辦法只好開了藥回家服藥治療,老者還好體溫慢慢降了下來,可是老伴的病情有些不妙,也就是去年今天的傍晚剛剛給老伴做了一碗雞蛋湯,想讓她趁熱喝下去,沒想到老伴一起身,突然面色發(fā)青,呼吸急促,趕緊撥打120,緊急送到醫(yī)院檢查發(fā)現(xiàn)老伴已經(jīng)“白肺”,緊急吸氧,插管,呼吸機(jī)治療,但是,最終搶救無效,眼睜睜地看著老伴離開了人世。因為疫情,因為遠(yuǎn)隔萬里,遠(yuǎn)在國外的兒子無法趕回。在深圳的女兒同樣染病。直到老伴去世后也沒能趕來,還是原來單位的老同事老鄰居冒著被感染的風(fēng)險幫他處理了老伴的后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者停頓了一下,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繼續(xù)說道,“今天是老伴的祭日,我沒心情吃飯,在家里看著老伴的遺像,坐在曾一起坐過的沙發(fā)上,捧著我們一起品茶的宜興茶壺,似乎還能感覺到老伴兒的溫度,心里實在堵得難受,清明節(jié)、七月十五、十月一,常在公園的角落里燒上一些紙錢表達(dá)對老伴的哀思,都說在太陽落山的時候相互思念的靈魂有可能相見,所以趁這會兒沒人出來散步,我出來走走,在這漆黑的夜晚奢望萬一能遇到我的老伴呢?其實,我是唯物主義者,我知道老伴不可能回來,但是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我就是很想她啊!面對夜空,面對星辰,面對蒼穹,有誰理解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聽到這里我已是淚流滿面,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安慰他,傾聽也許就是最好的安慰。疫情過后,兒女們都回來了,想帶他和兒女們一起住也好照顧他,可是他考慮再三還是拒絕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自己有油田老高工分的八十多平米的房子,還是一樓出入方便,周圍都是老同事老鄰居,自己身體還湊合,生活能自理,雖然高血壓,糖尿病,但病情都可控,天天吃完飯出來散散步,在家寫寫字,雖然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感覺特別的孤獨(dú),可是日子就得這么過下去?。±狭司偷萌淌芄陋?dú),盡力保護(hù)好自己,免得自己受罪,孩子們受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陣涼風(fēng)襲來,我的后背冷嗖嗖的,“老哥,天冷了,回家吧,免得再感冒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拉了一把讓這位老者從長凳上站了起來,我順便告訴他,我曾是總醫(yī)院的一名內(nèi)科主任醫(yī)師,雖然退休了又返聘在任丘康濟(jì)新圖醫(yī)院,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需要幫助的話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油田的退休職工在那里也可以報銷,萬一需要還可以安排救護(hù)車來接,千萬不要客氣,兒女不在身邊需要大家來幫幫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眼看著這位老者用有些顫抖的手在他的手機(jī)上記下了我的手機(jī)號碼,然后緊緊的握住了我的雙手,“老弟,真得該謝謝你,沒想到今天遇到了一個好心的醫(yī)生,和你聊聊,我的心里舒服了!謝謝,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萬一真的有事再麻煩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沿著公園里的小路,我和這位老者并排著邊走邊聊。他的愛犬在后面跟著我們,搖搖晃晃的,看著好像是它也很高興的樣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們握手告別,借著遠(yuǎn)處的燈光,我們各自走向了回家的路!風(fēng)刮的道路兩旁干枯的樹枝發(fā)出吱吱的響聲,回過頭來順風(fēng)望去,那位老者,還有陪伴他的小狗,還小狗脖子上一閃一閃項圈,已經(jīng)慢慢地遠(yuǎn)去,直到消失在我充滿淚水的眼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這樣一位為油田建設(shè)曾做出過貢獻(xiàn)的老高工,還曾當(dāng)過勞模,一定有過自己的輝煌,也許曾經(jīng)給他在臺上頒發(fā)獎狀,佩戴紅花的領(lǐng)導(dǎo)早已作古,在臺下歡呼雀躍,鼓掌致敬的同事又在何方?曾經(jīng)嘔心瀝血,傾心教育的兒女沒法陪伴,有誰能想到曾經(jīng)的意氣風(fēng)發(fā),當(dāng)年的滿腔熱血,兒女曾經(jīng)的信誓旦旦,以前的許愿連連,老了,是這般凄涼!</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在想,當(dāng)人們在海底撈大快朵頤,在歌舞廳輕歌曼舞,在滑冰場旋轉(zhuǎn)飛揚(yáng),在游泳池奮力擊水。在……,你可曾想到,你的辛勞了大半生的父母在哪里?他們生活的又是怎樣?當(dāng)你拿著手機(jī)刷抖音,打游戲,開著汽車逛風(fēng)景,游名勝的時候可曾想到給遠(yuǎn)方期待的父母打個電話,發(fā)個問候,報個平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帶著一路的思索,一路的惆悵,回到了我家住的小區(qū),一幢幢高樓早已是萬家燈火,想必是一家一家的人們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一群一群的孩子們完成了一天的學(xué)習(xí),多少個家庭都快樂地相聚在一起,品嘗著美味佳肴,享受著夜光美好。站在這美麗的家園里,環(huán)顧四周,看著這夜晚的燈光竟是這般明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位老哥,你家的燈亮了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2024年1月14日農(nóng)歷臘月初四23:30</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