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記憶里最真實的大雪,是在小時候。那時候的雪比鵝毛還大些,像沉甸甸的賦稅般輕輕狠狠地積壓在那些柔軟的枝葉上,只一夜之間,大地便向天空長跪不起,即使是挺拔了三季度的碩大樹干,也不得不虔誠地鞠躬低頭。作為小孩子的我,跟大多數孩子一樣,無論如何也察覺不到那種肅冷。何況我的身上還總是穿著厚厚的棉襖,脖子上也總是裹著柔軟舒適的圍巾。我只看見天地都是潔白的,那種新鮮勁兒鼓動著身體的狂喜,雙腳像踩上了“風火輪”一樣,奔出屋外在雪地上放肆地涂鴉著自已也看不懂的圖案。那場雪下得好厚好厚,漫漫覆蓋了天地間所有通往目的地的小路,厚得看不見雪地里留下的任何腳印。</p> 破舊的屋子里,爸爸媽媽都忙碌著準備早飯??|縷飯香飄出漏風的窗欞,就像天地間從未停過的紛飛雪花一樣。我知道即便是如此風雪,也還是要硬著頭皮去上學,不管我有多么多么地不愿意。兒時的哥哥妹妹在門外催促著,我?guī)е┻z傳的小性子,將爸媽精心準備的蔥花炒土雞蛋胡吃兩口,便氣沖沖地向那白白的雪地里埋頭走去。我一直低著頭,也不知他們是誰追出來,在我小小的斜挎包里,塞進去跟書本一樣大的一對芝麻米餅,香噴噴的,滿盈盈的。之后每走一步似乎都輕了許多,就感覺我并不是一個人在獨自前行,漫路之上,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動著我,鼓勵著我。突然一個不小心,我整個人都掉進了雪地里。抬頭時,哥哥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從雪里像拔蘿卜一樣拔了出來,努力拍落我頭上、脖頸、褲襪里的冰雪。有些雪花落在餅上,變成了永恒的微笑,融化了。大概也就是從那時開始,也有些冰雪緩緩崩解,緩緩流進我熾熱的內心,讓我感受到漫路的肅冷。 多年以后,冬已漸深,又是大雪節(jié)氣。隨著全球變暖,如今的大雪時節(jié),早已看不見簌簌而落的鵝毛雪花。隨著人世變幻,那些曾經走過的路也大都湮沒于風沙當中,不復存在。都說時間是強者的朋友,誰又知道它還是弱者的死敵。幸運的是,時間是個圓,相逢的人會再相逢,相愛的人總會再相遇。 長夜漫漫,鹖鴠(hé dàn)不鳴。 山君萌動,一見情鐘。 蘭草初生,葉芽始開。 在遠方的城市里,不覺已生活了許久。即使是流浪到繁華的沿海,我也并沒有選擇四處漂泊,而是寄居在一處僻靜的街頭巷尾,平靜且知足地生活。漸漸地熟悉了租房周圍的一切,那些角落里兀自榮枯的花草,那些同樣寄居檐下的卑微生靈,那些交織穿插的巷道小鋪,已不知不覺成為了生命里的一部分。然而某天行走在早已審視過千百遍的路徑上時,卻一度迷失了方向。短短的一天,或者幾個時辰,一切都變了。小路變成了大路,房屋變成了高橋,公園變成了河湖,在高樓大廈的掩蓋下,讓人慌亂得不知歸處。<div><br>這世上最不公平的事,莫過于這世界的改變并不是因為你,但你卻要拼盡全力去適應。然而,這世上唯一公平的是,即便人生漫路,每顆心也都有它正確的方向。</div> <div>因而我很喜歡屈原的《離騷》,“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彼f,就算世界以痛吻我,我也要報之以歌。<br></div> 大雪,大雪??v然時光漫路,也愿我們心靈如雪。 <b><font color="#ed2308">文字/編輯:文藝魚</font></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