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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天池淚》片段連載之九

駱駝

<p class="ql-block"> （三十三)</p><p class="ql-block"> 葉落春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山區(qū)的早春，風(fēng)多，雖然不大，但烈得很，挾著一股寒氣，像小刀子似的颼颼地冷。晴天時，太陽看著火紅火紅的，但卻像一個紙糊的燈籠掛在天上，沒精打采的一點(diǎn)也不熱情; 陰天時，霧氣要么是胡球亂竄，竄進(jìn)了田野，竄進(jìn)了樹林，竄進(jìn)了屋舍，要么就是盤旋在空中賴著不走，壓抑著人的情緒暢快不起來， 壓著屋頂上的炊煙纏綿著煙筒，空氣潮濕的能捏出水來，草葉上，麥苗上都是露水。人們常說:春雨貴 如油。可是這里的春雨總是朦朦朧朧的似下非下，不 痛快、不灑脫。而且，有時天一陰就是十天半月的，給人一種沉悶粘膩的壓抑感。</p><p class="ql-block"> 武滿剛看著外面不晴不陰的朦朧天氣，他在想，這會兒在家鄉(xiāng)不會也是這種天氣吧。這種天氣，他在家時，應(yīng)該是在冰冷的教室里聽老師講課。下課了，他和同學(xué)們靠著墻壁在玩擠暖暖，在教室外和同學(xué)們玩騎馬打仗，讓身上產(chǎn)生驅(qū)寒的熱能。應(yīng)該是在家里糊風(fēng)箏，準(zhǔn)備天晴了去操場上放風(fēng)箏。應(yīng)該是在鍋爐房后面的煤堆上，撿拾一些還能燒的煤渣。應(yīng)該是在郊外的田野里挖野菜......</p><p class="ql-block"> 可是現(xiàn)在外面到處都是潮乎乎的黏糊糊的，又濕又冷的，哪也去不成。他在房間里燒起了火盆，烘烤著房間里的潮氣。他拿出了紙張，把前幾天寫的兩首詩用小揩抄寫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當(dāng)他把字寫完，站起來仔細(xì)地端詳這兩幅字時，蘭花來了，悄悄的站在他的身后，探著頭看著他剛寫出的字，“嘿，寫上小楷啦?！?lt;/p><p class="ql-block"> “喲，你啥時候進(jìn)來的，連點(diǎn)聲音都沒有?！睗M 剛高興著說。</p><p class="ql-block"> “你正在得意的欣賞自己的字，哪能顧得上我 呢?！碧m花笑著說。</p><p class="ql-block"> “看你這話說的，這下雨的天，又刮著風(fēng)，你偷著進(jìn)來，我肯定發(fā)現(xiàn)不了?！?lt;/p><p class="ql-block"> “我咋能是偷著進(jìn)來的，是光明正大的進(jìn)來的，只怪你注意力太集中了。你這是寫的兩首詩呵，這詩也是你寫的? ”</p><p class="ql-block"> “那當(dāng)然啦，請魏老師給予指正?！蔽錆M剛側(cè)身彎腰抬手做著謙恭的動作。</p><p class="ql-block"> “你別埋汰我了，我哪里懂詩呵。不過，我喜歡 看你寫的任何東西?！?lt;/p><p class="ql-block"> 蘭花拿起一首詩，認(rèn)真的朗讀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蘭花</p><p class="ql-block"> 早春的風(fēng)聲，</p><p class="ql-block"> 喚醒了一朵蘭花，</p><p class="ql-block"> 寂靜的開在山野。</p><p class="ql-block"> 一縷淡淡的清香，</p><p class="ql-block"> 幾枚葉片上，</p><p class="ql-block"> 露珠在晶瑩。</p><p class="ql-block"> 飽滿的露珠，</p><p class="ql-block"> 不愿從顫抖的葉脈上</p><p class="ql-block"> 滾落入泥。</p><p class="ql-block"> 她在靜靜的勾引著，</p><p class="ql-block"> 一輪朝陽向她走來。</p><p class="ql-block"> 一泓眸光捷足先登，</p><p class="ql-block"> 默默地收起了，</p><p class="ql-block"> 露珠、嫩葉、蘭花，</p><p class="ql-block"> 還有那寂靜的山野，</p><p class="ql-block"> 久久的悸動。</p><p class="ql-block"> 蘭花讀著讀著，臉上緋起了紅暈，她溫情的看著滿剛，說:“滿剛哥，你為啥要寫這首詩呢? 你見過蘭花嗎? 你真的喜歡蘭花嗎? ”</p><p class="ql-block"> 滿剛深情地說:“我當(dāng)然喜歡蘭花了。蘭花是多年生草本植物，有許多品種。它雖然是一種很普通的 花卉，但又是一種名貴的花卉，貴就貴在它的花形嫵 媚嬌艷，像蝴蝶在飛，像仙女在舞。春季開花，呈淡 綠色，觀賞性極強(qiáng)。我們的朱總司令最喜愛的花卉就 是蘭花，許多文人雅士都為蘭花的嬌美而詠詩賦文。”</p><p class="ql-block"> “可是，你寫的是山野里的蘭花，山野里也有蘭花嗎? ”</p><p class="ql-block"> “有啊，蘭花對生存環(huán)境要求不高，生命力極強(qiáng)。我們的陳毅元帥有一首詩就寫道:幽蘭在山谷，本自 無人識。只因馨香馥，求著遍山隅。”</p><p class="ql-block"> “好啦，好啦，咋聽著你是在給學(xué)生們講課呢?！碧m花又拿起第二篇詩稿讀了起來?！皢?，這是 一篇歌詞，你還會寫信天游?”蘭花情不自禁的朗讀 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坡坡上的信天游</p><p class="ql-block"> 哎——喲——</p><p class="ql-block"> 紅紅的柿子喲掛枝頭</p><p class="ql-block"> 哥哥真想喲拉住妹妹的手</p><p class="ql-block"> 咱們倆個喲一起坡坡上走</p><p class="ql-block"> 站在那坡坡上喲唱那信天游</p><p class="ql-block"> 哎——喲——</p><p class="ql-block"> 甜甜的米酒喲喝不夠</p><p class="ql-block"> 妹妹喝一口喲哥哥喝兩口</p><p class="ql-block"> 咱們倆個喲坐在那炕頭頭</p><p class="ql-block"> 那個今生今世喲咱倆不分手</p><p class="ql-block"> 哎喲——哎嗨喲——</p><p class="ql-block"> 那個今生今世喲咱倆不分手</p><p class="ql-block"> “滿剛哥，你這信天游寫的也太那個酸溜溜、甜蜜蜜。什么手拉手，炕頭頭，喝米酒。不過，米酒確 實好喝，甘醇香甜。尤其是在下雪的冬天，守著火爐， 喝上一大碗熱米酒，那渾身上下都爽快。我媽媽就會做米酒，酸酸的甜甜的，別有一番香味。我爸爸最愛喝媽媽做的米酒，不過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喝上?！?lt;/p><p class="ql-block"> “那為什么呢? ”滿剛不解的問。</p><p class="ql-block"> “米酒是用上好的糯米、黃米做的，這里不出產(chǎn)， 家里也舍不得花錢去買?！碧m花又說:“不過，你這首信天游寫的還是很有味道的，不像《走西口》寫的太凄涼悲傷?！?lt;/p><p class="ql-block"> 滿剛說:“走西口的悲慘故事主要發(fā)生在明清時期晉陜一帶，人們迫于生存，不得不走出去?，F(xiàn)在是農(nóng)業(yè)社了，日子比以前過得好多了。雖然有些地方的農(nóng)民還很窮，但政府為了社會的穩(wěn)定是不允許災(zāi)民離鄉(xiāng)出去的?！?lt;/p><p class="ql-block"> 蘭花手捧著滿剛寫的詩稿說:“你的這首信天游， 我要拿回去讓爸爸看看，我爸爸的同學(xué)是音樂老師， 看能不能譜上曲，一定比《走向口》的調(diào)子還好 聽?！?lt;/p><p class="ql-block"> 滿剛說:“費(fèi)那勁干啥，我也只是閑的沒事隨便寫的。我得趕緊做飯了。”</p><p class="ql-block"> 蘭花問:“你準(zhǔn)備做啥飯? ”</p><p class="ql-block"> 滿剛說:“細(xì)糧不多了，我想打一鍋攪團(tuán)，再炒一鍋燴菜，這么冷的天，吃攪團(tuán)暖和?！?lt;/p><p class="ql-block"> 蘭花熱情的說:“那我回去拿一些酸黃菜過來，吃攪團(tuán)沒有酸菜不好吃?！?lt;/p><p class="ql-block"> 滿剛說:“不用了，你也趕緊回去幫媽媽做飯吧?！?lt;/p><p class="ql-block"> 滿剛正要進(jìn)廚房生火燒水。這是，只見有兩個學(xué)生哭著跑了過來，喊著:“楚老師摔倒了，楚老師昏過去了?！?lt;/p><p class="ql-block"> 滿剛急忙對蘭花說:“我先過去，你到豆腐坊通知鴿子她們?！?lt;/p><p class="ql-block"> 當(dāng)滿剛跑到學(xué)校時，只見楚葉已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小安青在旁邊是哇哇大哭。這時，鴿子、燕子、建良跑了過來。 </p><p class="ql-block"> 鴿子大聲的呼喚著楚葉，燕子把一勺</p><p class="ql-block">熱豆?jié){往楚葉嘴里喂，但楚葉緊閉著嘴，豆?jié){順著嘴角流了下來。熊建良說:“我去套牛車，趕緊往公社衛(wèi)生院送。”</p><p class="ql-block"> 這時，石頭跑來了，說:“牛車太慢，去拉輛架子車來，建良去拿一床被子來，燕子去把小安青送給英子嫂子。”</p><p class="ql-block"> 鴿子抱著楚葉坐在架子車上，他們一路小跑向公社跑去，半道上侯副隊長提著一籃子饃趕了上來。</p><p class="ql-block"> 待他們氣喘吁吁，大汗淋漓的跑到公社衛(wèi)生院時，時間已到了中午吃飯時間，值班的大夫摸了摸楚葉的脈搏，又翻開楚葉的眼皮看了看說:“情況不太好，還是趕緊往縣醫(yī)院送吧。”</p><p class="ql-block"> 經(jīng)過這一路的顛簸折騰，楚葉醒了。燕子趕緊把豆?jié){遞了上去，楚葉接過水壺一口氣就把豆?jié){喝完了，侯副隊長又遞上了兩個饃，楚葉三口二口就吃完了。</p><p class="ql-block"> 楚葉看著大家說:“沒事了，我們回去吧，我還要給學(xué)生們上課的，小安青餓了也會哭鬧的?！?lt;/p><p class="ql-block"> 侯副隊長說;“小安青有你嫂子照看著，沒事的，學(xué)生上課叫蘭花先頂著，你就安心在這看病吧?！?lt;/p><p class="ql-block"> 石志堅說:“你先在這住院，一會兒我去找米書記派車送你去縣醫(yī)院?！?lt;/p><p class="ql-block"> 楚葉急忙說:“別去找米書記，不要給公社添麻煩了，我們還是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這時，耿大夫來了，耿大夫還記得楚葉這個知青農(nóng)民。耿大夫看了看楚葉說:“住院吧，再不住院真的就麻煩了，只是這里的醫(yī)療條件太差了，最好還是去縣醫(yī)院吧?！?lt;/p><p class="ql-block"> 石志堅和侯副隊長剛走進(jìn)公社大院，就遇見了馬主任，馬主任邊走邊問:“石頭，到公社有啥事? ”</p><p class="ql-block"> 石志堅說:“楚葉病了，病的很重，衛(wèi)生院說，要把楚葉往縣醫(yī)院送，我是來請求公社派車的?！?lt;/p><p class="ql-block"> 馬主任說:“真不巧，車送米書記去縣委開會去了。明天才能回來，等米書記回來了，我向米書記匯報一下?！?lt;/p><p class="ql-block"> 在第二天中午，米書記和馬主任來到了公社衛(wèi)生院病房，耿大夫正在給楚葉做進(jìn)一步的診斷。耿大夫是省城一大醫(yī)院的內(nèi)科主治大夫，因為右派問題被遣返到了公社衛(wèi)生院，她醫(yī)術(shù)精湛，耐心細(xì)致，這里一些患者的重大疾病都由耿大夫問診醫(yī)治。</p><p class="ql-block"> 楚葉看到米書記來了，急忙就要坐起來。米書記上前一步說:“別起來，你現(xiàn)在要好好休息，啥都別想，既來之則安之，一切聽醫(yī)院的安排，配合治療，盡快讓身體恢復(fù)起來?！?lt;/p><p class="ql-block"> 米書記轉(zhuǎn)身對耿大夫說:“楚葉是一位好同志，是全縣青年學(xué)習(xí)的榜樣，醫(yī)院要拿出最好的治療方案，有什么困難可以直接找公社解決?！?lt;/p><p class="ql-block"> 公社衛(wèi)生院張院長說:“我們正在積極的想辦法，拿出最好的醫(yī)療方案，我已與縣醫(yī)院王院長做了電話會診。米書記到我辦公室來吧，我具體向你匯報?！?lt;/p><p class="ql-block"> 在張院長辦公室，張院長對耿大夫說:“你來說吧，米書記很忙，你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lt;/p><p class="ql-block"> 耿大夫心情沉重的說: “楚葉的病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很嚴(yán)重，病源在肝上，病因是長期營養(yǎng)不良和過度勞累，已造成了嚴(yán)重的肝硬化，并引起了其它方面的病變，公社衛(wèi)生院目前還沒有這個能力醫(yī)治?！?lt;/p><p class="ql-block"> 米書記說: “那就趕緊往縣醫(yī)院送，我們不能坐視不管吧?！?lt;/p><p class="ql-block"> 耿大夫搖著頭說: “已經(jīng)晚了。根據(jù)我多年的臨床經(jīng)驗判斷，別說縣醫(yī)院，恐怕省醫(yī)院目前都不會有更好的治療方案，因為病變已發(fā)展到了晚期。這種病，如果在一開始發(fā)現(xiàn)時，能及時的按療程積極治療，還是可以緩解的。可是，楚葉根本就沒當(dāng)回事，一直帶病堅持工作。只是在半年前，肝部疼得昏了過去，才被同志們送了過來。我當(dāng)時就嚴(yán)肅的告訴她，她的肝部有病變，叫她去縣醫(yī)院住院治療，平時要多注意飲食營養(yǎng)和體力休息?？烧l知，這才半年時間，這病灶發(fā)展的也太快了，已擴(kuò)展到了全身。而且，楚葉還有著很嚴(yán)重的婦科病，下體糜爛腥臭，還在滴血。”</p><p class="ql-block"> 米書記問:“那你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怎么辦?”</p><p class="ql-block"> 耿大夫說:“我的意見，目前只能是保守治療。一是藥物控制和營養(yǎng)治療，二是要給病人提供一個舒心放松的精神環(huán)境，不要讓病人產(chǎn)生任何煩躁、灰心的陰暗情緒，精神治療有時也會產(chǎn)生一些藥物治療而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句話，就是利用一切方案緩解病情的快速發(fā)展?！?lt;/p><p class="ql-block"> 米書記沉悶著說:“我知道了，但我還是想往省城里去送，也許省城里的大醫(yī)院會有更好的方法。楚葉同志太年輕了，這么好的同志，我們總不能麻木不仁，不管不顧吧。不行，不行，明天就送，要不惜一切代價全力搶救?！?lt;/p><p class="ql-block"> 這時，走廊里傳來“撲通”一聲響。米書記走出一看，高紅燕癱倒在地，白平鴿扶著墻在哭，武滿剛、石志堅、熊建良都是滿臉的淚水，李支書鐵青著臉。</p><p class="ql-block"> 米書記生氣的說:“你看看，你們一個個都是啥樣子，你們也都聽見了，楚葉現(xiàn)在需要一個寬松舒心的治療環(huán)境，你們這個樣子是在添亂，是在幫倒忙，你們首先要振作起來，以一顆平常心去配合楚葉安心治療，公社會想辦法的。這里只留兩個人就行了，人多了反倒會影響楚葉的情緒，其余的人都回去吧。李支書回去后把該辦的事提前準(zhǔn)備一下吧，有啥困難直接找馬主任協(xié)商，明白嗎? ”</p><p class="ql-block"> 病房里此刻靜悄悄的，楚葉看到米書記到張院長的辦公室半天沒過來，知青們也一下子不見了，她就知道了，她的病情不太好，她就決定了，她的病不治了，她不能浪費(fèi)國家的錢，不能再讓大家都在這里陪著她，守著她。她要回去，她要坐著牛車回去，她要抓緊時間給學(xué)生們把這一學(xué)期的課程上完，她要擴(kuò)大教學(xué)規(guī)模，她要給幾個學(xué)習(xí)差的學(xué)生補(bǔ)課，她要獎勵</p><p class="ql-block">幾個學(xué)習(xí)好的學(xué)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章節(jié)待續(xù)）書價60元包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