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這么多年來一次次遙望貢嘎</p><p class="ql-block">卻又一次次與貢嘎擦肩而過</p><p class="ql-block">六月徒步橫穿貢嘎西坡山脊</p><p class="ql-block">終算深入橫斷腹地貢嘎山域</p><p class="ql-block">用身體去經歷極端天氣襲擊</p><p class="ql-block">用眼晴去窺探群山連綿極境</p> <p class="ql-block">我經常旅行，尤其是喜歡高原極地的探秘旅行，導致我時常被別人誤以為是“旅行的達人”。其實真是誤會大了，殊不知我只是剛好熱愛又習慣于這種一切都趨近于本能生活（三歺吃飽，關注走路，適時添衣，到點扎營，倒地能睡）的旅行方式而已。同行多年的大哥說：真服了你，總走在最后，還能堅持下來。我的回答：我也服了自己，沒你們走得快，可比你們走得久，而且背得比你們重【大笑】。</p><p class="ql-block">就是這樣一直負重前行，從西藏山南的庫拉崗日、曲登尼瑪冰川到珠峰東坡嘎瑪溝，再到云南雨崩蟲草線，今年還跟上善友的格致貢嘎西脊首發(fā)。</p> <p class="ql-block">D1. 上木居—冷噶錯—上木居（上木居村客棧，海拔3750m，徒步9km）</p><p class="ql-block">冷嘎措位于幫木吉德村背后，海拔4500米的山頂平臺上，屬于典型的高原冰斗型海子，因缺口正對貢嘎主峰西南坡，是觀賞貢嘎群峰倒影的最佳位置，也成了我們橫穿貢嘎西脊第一天的試練場。</p> <p class="ql-block">早上，從上木居坐車前往幫木吉德，徒步上山三個小時，只在途中與蜀山之王短暫相遇，好不容易爬上山頂，雪峰已被厚厚的云層覆蓋，再次與冷嗄措的貢嗄倒影無緣（第一次是2019年4月），在一場疾風驟雨催促下匆忙下轍。</p> <p class="ql-block">D2. 上木居—子梅埡口—玉龍西埡口（露營，海拔4500m，徒步9km）</p><p class="ql-block">子梅埡口（4550米）是驅車可達離貢嗄主峰最近的觀景臺，也是格致領隊考慮到降低徒步難度，而精心策劃的反穿貢嗄西脊首發(fā)線的始點，我們將舍棄傳統的莫溪溝底的平坦牧道，連續(xù)五天沿著崎嶇起伏的坡脊行走，橫穿與貢嘎主山脊平行的西坡山脊。近山情切，想到一路上將會與貢嘎主峰群相依相伴，隊友們并沒在霧鎖的子梅埡口守候，九點半直接向山脊挺進。</p> <p class="ql-block">西脊徒行的第一天，惡劣的天氣就給了我們一個下馬威，剛出發(fā)就下起雨，陡峭的山脊和大陡坡本來就難走，風大霧大雨滑，大家走得格外專注，興致盎然的隊友也慢慢沉默了，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和隊友們的呼吸聲。</p> <p class="ql-block">中午，爬上一個平臺，下起了冰雹，狂風大作，雨霧彌漫，能見度越來越低，隊伍逐漸拉開了距離。今天一路上幾乎沒有人、獸生活的痕跡，提前踩點留下軌跡的善友在前面領路，雖然首尾通過對講機互相呼應，受雨霧的影響，下載的軌跡也不管用，跟在后面的我們，沒及時下拐，在山脊上走了一段陡坡，最后善友用對講機指引往回走，四點半終于到達營地。</p> <p class="ql-block">在風雨交加的山脊上整整走了六個小時，褲子、鞋襪早都濕了，第一時間沖進先搭好的歺帳，換上干的羽絨服，防止失溫。</p><p class="ql-block">當晚有四位年輕的隊友出現不同程度的高反，雨還在一直地下著，入夜后，氣溫驟降，埡口也是風口，吃完飯，各自回到自己的帳蓬，這時候，鉆進睡袋比躺在家里的床更容易入睡。</p> <p class="ql-block">D3. 玉龍西埡口—坐若湖（露營，海拔4500m，徒步7km）</p><p class="ql-block">清晨六點半醒來，雨總算停了，只見云橫雪峰，急忙駕起手機拍延時視頻，以為會在離主峰直線距離最近的玉龍西營地看到日出的云海和披光的群峰。在大家的熱切期盼中，太陽出來了，卻只看到云涌，貢嗄始終沒有露面。</p> <p class="ql-block">這一天的行程強度不大，十點才拔營出發(fā)，前面有一段平整的土石路，往下直到山腳的玉龍西村，往山脊方向途中還遇到騎馬上來的村民。天氣給力，這一路都是超級觀景臺，抬頭是壯麗的雪峰冰川，低頭是幽深的峽谷，山入云海，融成一體，自成一幅迷幻畫卷，“不識貢嘎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p> <p class="ql-block">離開山脊，基本在斜坡橫切，這個季節(jié)雨水豐沛，灌木叢生，杜鵑花成片盛開，牧道時隱時現，雨天行走，對腳踝壓力較大，走得分外小心。</p> <p class="ql-block">山里變天比變臉還快，停下吃個路歺，云霧又涌上來，攜帶冰雹來襲，看不見風景，專注于走路，下午四點左右到達坐若湖。七公里路程，走了六個小時，強度不大，但一直在4 500米的高坡上行走，其實并不輕松。</p> <p class="ql-block">D4. 坐若湖—希熱協埡口（露營，海拔4650m，徒步10km）</p><p class="ql-block">坐若湖是距離貢嘎最近的可以拍攝倒影的小海子，隔著峽谷正對貢嘎群峰，直線距離只有14公里，營地視野開闊無遮擋，無需長焦相機，手機也能拍出清晰震憾的畫面，個人覺得這里才是拍攝倒影和星空的絕佳機位?？上且粋€季節(jié)性的高山海子，踏入六月下旬，天天下雨，湖泊還是干涸見底，主峰始終被云霧籠罩，星空銀河更是無望了。</p> <p class="ql-block">今天的整條路線都貼著山谷行走，山脊草甸平緩開闊，牧道清晰，左邊是上木居和玉龍西村一路延伸的山谷，右邊是整列貢嗄雪山群，全無遮擋，行走其中，才能真正領略到橫亙在橫斷腹地的貢嗄山有多美！</p> <p class="ql-block">整列峻峭挺拔的雪峰直刺云霄，晶瑩的冰川逶迤在墨黑的山體，山谷成片墨綠的樹林格外耀眼，連綿起伏的山丘草甸碧綠如洗，腳下五彩綻放的繁花鮮艷奪目，所有的高寒極地的極致景致，就這樣一齊不由分說地撲人眼簾，顛覆著每個徒者被都市生活禁錮已久的審美，沖擊著每個疲憊不堪的游子對天堂的極盡想象。</p> <p class="ql-block">仲夏雨季，高原高山區(qū)氣候無常，當我還懷揣著美景在山脊上舉步維艱時，對面一座座山巒便連綿成了一道蕩漾的波浪，深幽的山谷中，云煙如潮涌動，在起伏不定的雪山頂上流瀉下道道炫目的云影。</p> <p class="ql-block">一陣疾風吹散高懸眾山之巔的一片云，那座無法辯認出山名棱角分明的峰頂，忽然跳脫出了這濃得化不開的絕色之美，我以為是不小心從云端里微露端倪的仙境?？蓛H在轉眼間，漫卷的云煙又遮蓋了他，欲再細看時，卻只見漫天流云如幟，云下群峰含羞欲蓋彌彰，驚鴻一瞥便是貢嘎神靈對我們的眷顧，如今回想，已完全忘了當天途中的艱辛。</p> <p class="ql-block">只記得希熱協埡口露營的晚上，下了整夜的雪，九點左右領隊把我們從睡夢中嘈醒，原來他們住的歺帳被雪壓垮了，所以跑出來幫我們抖落帳蓬頂上的雪，并叮囑大家要注意，半夜醒來也要抖動一下。</p><p class="ql-block">喜歡上高原徒步，同樣喜歡可以在營地心無雜念的躺平，手機沒信號，心頭無牽掛，鉆進睡袋就有種天地間就我一個人融合進無邊夜色里的自在和踏實，每晚都睡得很香，帳篷外的風聲、雨聲和雪落的聲音，甚至是馬脖子上的鈴鐺聲都能合奏出最高效的催眠曲，一覺醒來，眼前竟成了一片高寒的冰雪世界。</p> <p class="ql-block">D5. 希熱協埡口-—過渡營地（露營，海拔4600m，徒步8km）</p><p class="ql-block">霧里看花是一種意境，晨霧中的貢嘎也有一種意境，而身在云霧中近距離仰望海拔7556米的貢嘎山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站在那里并沒有一覽眾山小的豪情，自己的內心卻激動無比，閉上眼睛貪婪地深呼吸，讓高山之巔的濕冷空氣滲透入心，才能真切地感受披著面紗的雪峰對于自己那無可抗拒的誘惑力。</p> <p class="ql-block">橫穿貢嘎西——山脊，其實就是一直在尋找新的觀賞角度去欣賞橫斷腹地的峽谷和雪山群，橫斷山區(qū)正是峽谷的寶庫，無論是河流切出的V形谷，還是冰川侵蝕出的U形谷，這里無所不包，像一本翻不盡的峽谷畫冊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環(huán)著山脊邊緣徒峭的橫切面艱難地前行，可當你的視線向下推移，在云海的縫隙中，蒼翠的群山躍入眼簾，在人跡罕至的高山深谷間，河流道路如銀線金絲蜿蜒縱橫，大橫斷核心地帶山河相間，大地褶皺般的典型地貌，把人與自然、冰凍與蒼翠、雪峰和激流同時呈現在一個美麗的畫面中。</p> <p class="ql-block">山海藏深意，置身其中才能洞見一方天地。 欣賞過很多美麗的雪山，但沒有哪一座像貢嘎山這樣，在溫暖濕潤的四川盆地邊緣拔地而起，并快速攀升到海拔7556米的高度，那絕壁凌云的峻峭挺拔和高寒山區(qū)的綠意盎然，還有山間流云百轉的靈動和勃勃生機，幾乎窮盡了我關于極高山的所有美好想像和向往。</p> <p class="ql-block">D6. 過渡營地—日烏且埡口—勒多曼因冰川營地—上日烏且苔營地（牧屋通鋪，4350米，徒步12km）</p><p class="ql-block">過渡營地的清晨，山坡還被一層白雪覆蓋，太陽已開始穿過厚厚的云層，照射在營地所在的山坡上，云霧漸漸散去，雪山峰頂終于露了出來。</p> <p class="ql-block">這天算是橫穿西坡的最后的一天行程，在過渡營地迎上一個晴天，大家一早就整裝待發(fā)，準備好迎接此程最大的挑戰(zhàn)___翻越日烏且埡口。</p> <p class="ql-block">九點從營地出發(fā)，先從西坡橫切下行，穿過莫溪溝，來到對面的貢嘎群峰山腳開始攀爬，翻越全程海拔最高的（4950米）日烏且埡口，再經勒多曼因營地，最后到達平坦的河床谷地上日烏且營地牧屋，全程12公里。</p> <p class="ql-block">我自己是做足心理準備，反正就12公里，摸打滾爬翻過了埡口就好了，誰知道其他小伙伴是積攢足了勁兒，在山腰上，我和姝同學已是望塵莫及了。我倆是足夠淡定，一前一后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行進，最后一定有領隊包尾。</p> <p class="ql-block">莫溪溝是地處貢嘎山腳的著名高山峽谷，匯集四周雪山融水,多條溪流縱橫交錯而過，溝谷灌木叢生。十二點半，我們在谷底遠遠望見對面陡坡上同伴小小的身影已登上了第一臺地，當時的心里真說不出有多絕望，這種時候絕對是行勝于言，只能硬著頭皮跟在領隊身后，在沒有任何路跡的草叢中低頭前行，不時還要蹚水過溪，腳下和心里都是拔涼拔涼的。</p> <p class="ql-block">誰都沒有料到半個小時后，我們遭遇了進山以來最惡劣的天氣突變，特大的冰雹如珠簾一串串落下，啪啪打在臉上身上痛在心里。轉眼間，四周的山體都變白了，同伴都在艱難的爬坡，領隊用對講機保持聯系，了解對方隊員的情況，大家心里都明白，隊伍前后距離拉得越遠危險就越大。</p> <p class="ql-block">第一臺地的大斜坡走了一個小時，隨著海拔升高，呼吸越來越急促，停下來休息的頻率也越高，每次停下腳步，都會感覺心快要跳出來。拍了段視頻就決定將手機收起來，告誡自己必須專注，專注腳下的路，專注自己的呼吸，保持頭腦清醒，眼下唯有堅持已沒有其他。</p> <p class="ql-block">再往上爬到第二個平臺，大雪接替了冰雹，白茫茫一片將一切覆蓋，萬物寂靜，四下只剩下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聲和雪落的聲音。低頭沿著隊友留下路跡，踩在泥濘石塊混雜的濕滑路上，幾步一停艱難爬升，越接近埡口坡越陡路越滑，鞋子沒有套冰爪，真的是手腳并用，死撐到底，連抬頭都怕失去最后的勇氣。</p> <p class="ql-block">直到耳邊傳來加油打氣的聲音，看到已經在風雪交加的埡口等了我們一個小時的善友，我和姝憋著最后一口氣終于在下午四點登上埡口，激動地擁抱在一起，為我倆在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下并肩奮戰(zhàn)整整三個小時，并平安翻越日烏且。</p> <p class="ql-block">在善友的催促之下（低寒風大容易失溫），立即下山往營地走，有他緊隨其后，心里踏實多了。也許真是上天眷顧，走在雪地途中抬頭看去，雪峰初露，前后就十分鐘，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天空就像拉開帷幕，以藍天白云為背景，小貢嘎、達多曼因、勒多漫因、嘉子峰、日烏且峰等雪山悉數亮相。</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走，勒多曼因冰川和藍色的冰湖出現在眼前，這里本是我們此程最后的營地，考慮到連續(xù)多天遭遇惡劣的天氣，領隊在前天晚上才決定將露營改到往前三公里的上日烏且牧屋。</p> <p class="ql-block">下午六點半，精疲力盡的我們終于到達終點，隊友小劉上前迎接，直接把我們領到牧屋的灶子前，夫妻倆還貼心地把我們的馱包扛了進來。脫下鞋襪，換上衣服，每天都濕漉漉到達營地的我們，今天終于可以烤火取暖，冰冷的身心瞬間被融化了。</p> <p class="ql-block">D7. 上日烏且營地—格西草原（徒步1 4公里）—康定—成都</p><p class="ql-block">退休后的這幾年，突然喜歡上了高原徒步，家屬總說我越老越任性，其實就是發(fā)現這種旅行方式特別適合不單行前愚鈍，連行程結束也遲鈍的自己。不用做行程攻略、無需約伴、不用盤算住哪里、怎么合理安排景點和時間等費神傷腦的難題，根據自己的身體狀態(tài)，選擇合適的線路，跟上經驗豐富的戶外隊伍和專業(yè)的領隊，就可以滿懷期待地出發(fā)，全程保持良好心態(tài)、能量飽滿去配合完成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拖后腿，往往都會收獲一段從眾卻不影響切身體驗的美妙旅程。</p> <p class="ql-block">當然，極地徒步露營本質就是冒險找虐，除了身體狀況和體能狀態(tài)以外，還必須具備良好戶外精神，因為高原空氣稀薄，天氣??息萬變，有太多不確定性，在荒莽的群峰深處行走的過程中，就我而言，唯一能感知的只有呼吸急促，腳步沉重，最終能支撐自己走到終點還是出發(fā)的初心和堅定的毅力。總之，走到營地就能吃上熱飯，鉆進睡袋便可席地而眠，隨遇而安，就可以享受到純粹跟大自然接觸和與最真實的自己相處的自由和舒坦。</p> <p class="ql-block">此行橫穿貢嘎西脊的遭遇，讓我的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受挫，一度處于困惑和自省之中，回來整整三個月，一直靜不下心來整理我們的貢嘎之行。直到某天夜里坐在窗前足予安全包裹全身的躺椅上，用電腦打開善友發(fā)給大家的照片，看到隊友們在連綿群峰間乘風而來、踏云而去的樣子，大神自有大神的風采，自己也有咬牙堅持的快樂。</p> <p class="ql-block">特別感謝善友用相機為大家留下精彩的瞬間，你用照片記錄美好，我用流水記錄途中才立體起來的地方、容易忘記的細節(jié)以及當時的心情和感悟，再配上整理好的照片，那趟已經結束的旅途終于可以封存了。</p> <p class="ql-block">高原徒行，讓我學會了沉默，學會了孤獨，也學會了自愈。</p> <p class="ql-block">貢嘎，一半在天上，一半在人間，它能留下的一定是它愛和愛它的人。</p><p class="ql-block">雪山融水太過豪放</p><p class="ql-block">匯集成河擊石成漩</p><p class="ql-block">奔騰溪水拍山而去</p><p class="ql-block">記憶唯留共赴之人</p> <p class="ql-block">行程結束，大家來不及相互道別，</p><p class="ql-block">江湖闊遠，愿大家永遠保持熱愛，</p><p class="ql-block">來日方長，有緣他日山里再相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