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貓花花</p><p class="ql-block"> 春節(jié)前夕，大姐電話里說，老家看樓護(hù)院的老貓花花不見了。</p><p class="ql-block"> 我當(dāng)時心里便有不祥之感，覺得它定是遭遇了不測或者因為衰老生病主動外出自絕于世了?；ɑǖ纳硎辣容^凄涼，當(dāng)年來到大院也很離奇: 它體弱多病的母親，感覺行將別于貓世的時候，叨著它踉踉蹌蹌來到大院，丟下它后就第二天就死了。它的母親在臨死的時侯，為其擇選了這戶人家求收留，也就注定了花花有一個穩(wěn)定而不錯的生活環(huán)境，從此食無憂、臥有所而不致于顛沛流離。事實上，花花也很愛這個大院，基本不外跑。早年僅僅有一次外跑經(jīng)歷，結(jié)果出去讓人關(guān)了黑屋，幸得主人找尋回來而脫險。自此后，它便認(rèn)定外面的世界太危險，而絕不輕易離開大院了。哪怕主人出去一兩個月甚至近半年不回家，它都會躲在大院里的某個角落，只待主人回家后一聲輕喚，便“嗖”的一下竄將出來。因此，花花的失蹤很罕見，結(jié)局多半不好。</p><p class="ql-block"> 它是一只很聽話也很聰明的貓。一次的與人接觸，便能分出親疏。而分出親疏后，它便總是圍著它認(rèn)為對它好的人轉(zhuǎn)，常見的動作是:你站著，它便圍著你的腳轉(zhuǎn)；你坐下，它便用頭蹭你的腿和手，然后享受你對它的一番撫摸。我是一個愛貓人士，常常擼它喂它，因此，也是經(jīng)常被它圍著轉(zhuǎn)的人。它知道，圍著我轉(zhuǎn)，“妙嗚”一會，多半是會有好處的。每次我回老家，它老遠(yuǎn)瞧見，就會一溜煙地跑過來，在我的腿前腿后不停繞，還會敞開白肚皮，翻滾著示好。我每次離開，它總是蹲在石階上靜靜地目送我上車，關(guān)車門，啟動車輛到緩緩離開。有一次，它迎接我時，我一不小心，踩著它了，它痛得尖叫，但很快平靜下來，仍滿懷渴盼和期待地仰望著我，仿佛在說，主人呀，不要緊不要緊，我知道你是無意的，但你可別忘了賞點貓糧補償哦。</p><p class="ql-block"> 花花自然無法說人話，但處得久了，它似乎能聽懂人話，或者至少可以從你的表情和聲音的輕重緩急來判斷你的善惡喜好，進(jìn)而采取行動來適應(yīng)配合或者逃避?；ɑㄏ惹翱傁胪低盗镞M(jìn)廚房、飯廳或者它非常向往的我們的二樓臥室，但因為岳母大人對它訓(xùn)了幾次，它便知道這幾個地方是主人們對它劃定的禁區(qū)，它是斷不能違規(guī)而進(jìn)的，因此我們很多開飯就餐的時候，它總是蹲坐在廚房飯廳的門邊不停小聲叫喚，哪怕魚肉大餐的誘人氣味不斷飄逸而出刺激它，它也總是不敢輕易越雷池半步。唯一的例外，是人走席散，它可能見縫而進(jìn)偷偷閑逛一圈，但聞人語響動，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溜之大吉。對于我們的二樓臥室，花花總是常懷覬覦之心，但于人多的時侯，它是絕無行動的，只會在無人或者它認(rèn)為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賊心忽起，賊膽變大。有一次，我獨在客廳閑坐，它偷跑進(jìn)客廳，在我的身邊蹭了幾蹭，然后溜達(dá)幾圈，卻并不出去，忽然抬起頭，凝望著二樓好一會，終于忍不住想上去。它緩緩地上一步樓梯，然后停下來看看我，我并不作聲；然后它再緩緩上一步，停下來又看看我，我仍不作聲。這下它仿佛得到了什么指示和鼓勵似的，“蹭蹭蹭”地連上好幾步，姿態(tài)著實輕松歡快得很。我忽地一聲大喝 :停下！它象觸電一般，瞬間停住，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我，滿臉狐疑和不解，還夾雜著幾分委屈。它僵在木樓梯中間，上又不敢上，下又不想下，呆呆的，仿佛木偶一般，模樣兒著實好笑。我清了清嗓，正色道: 花花呀，大人們都說了，這樓上你不能去，咋的，還不聽招呼了？這一回，它完全聽懂了一般，很不情愿地抬腿向下，慢騰騰地一步又一步，顯得非常尷尬、落寞和不甘，然后賭氣似地一陣風(fēng)出去了。后來，岳父聽我細(xì)述此事，頗有感慨，竟破例讓花花帶著它的小貓們上樓去痛痛快快溜達(dá)了一圈?；ɑㄋ坪踔獣赃@是主人的極大恩贈而須懂得珍惜并感恩，因為在之后不久，它的一只不聽話的小崽又想上樓，才上得一步樓梯，花花竟用左前爪把它扯下來，然后用右前爪就是一頓暴揍，仿佛在懲罰它的不懂事和貪心。但后來，因為主人長期外出，無人管束，花花終于放棄自律，趁著無人之機偷偷上了二樓，甚至膽大到在大姐的床上叭窩生崽。為此事，還差點鬧出貓命事件來?；ɑㄔ诖蠼愕姆块g偷偷生崽后，它留出一條窄窄的門縫以備自己進(jìn)出隨時喂養(yǎng)，但有一天，岳母回家上去清掃房間后，因為不知情順手把門關(guān)實了。這下，可急壞了花花，它不吃不喝叫了兩天，甚至半夜上了房頂撬動瓦片。岳母終是經(jīng)歷世面之人，她終于斷定花花是下崽了，而且崽崽肯定就在樓上的某個房間。于是，她打開了樓上所有的房間。果然很快，花花就叼著奄奄一息的貓崽下樓了。它叼著貓崽在院內(nèi)東跑跑，西找找，似要找一處隱秘穩(wěn)妥之地喂養(yǎng)，因一時不得而惶急如喪家之貓。岳母斷然一聲大喝: 你個瘟神，還在東一下西一下磨嘰個啥，你崽崽就要餓斷氣了，還不喂奶！花花完全聽懂了，它果真立刻放下崽，就地喂將起來。這獨崽因為救助及時，終無大礙。又一次它膩歪在大院中“妙嗚妙嗚”討要吃喝的時候，岳母怪它好吃懶做不捉鼠，誰曾想第二天它就嘴叼一只大老鼠在院子里不停走貓步，最后把老鼠擺在客廳的門前揚長而去。大家都忍不住夸它聰明有靈性。</p><p class="ql-block"> 但它也有貓們的共有劣根性和毛病，比如嘴饞偷腥。廚房的窗戶如沒關(guān)實，它會在夜晚跳進(jìn)去折騰一下，家中小舅子釣回的魚放在盆中常常會莫名其妙的少一條兩條，鄰居也有人狀告它偷食小雞崽的行為，它有時會悄悄蟄伏突地躍將起來捕鳥而食，甚而竄上高高的大樹上直搗鳥雀，可謂劣跡斑斑，殘忍之極。不過，它做這些事很多時候也是為了它的崽崽們，比如，它偷雞崽，是因為它剛生了一窩小貓崽，而大院里主人恰恰外出，沒有足夠的食物供養(yǎng)它的一家子，它才被迫行此下策。須知，這么做，它也極有可能被雞的主人打死。這事，在老家農(nóng)村，是見慣不驚的。事實上，自此之后，它再也沒過偷食鄰居家雞崽的行為了。因此，它的這些劣跡，其實也有著一些不可磨滅的母愛的光芒。</p><p class="ql-block"> 花花更是一只情愛生活非常豐富多彩的貓。如果說貓找一只伴侶過日子就是一世一輩子，那花花也不知過了幾世幾輩子了。它是一只顏值不錯情商較高又特別通人性的母貓，時常受到周圍公貓們的騷擾。大院的主人們都曾經(jīng)幫它趕走過很多不速之客。但花花對于它鐘意的情侶總是很體貼的，它曾經(jīng)腆著臉從我手中討要了很多片牛肉，然后用嘴叼著牛肉在我眼皮可見的視線下公然轉(zhuǎn)送給它的情人。近年來，它愈發(fā)癡迷于情色，在一年的時間內(nèi)竟下了三窩崽，對其身體當(dāng)然是很大的摧殘。看著它骨瘦如柴的模樣，我曾用手指著它說：你呀你，這么不自律，整天沉迷于男色，如何吃得消？這樣下去，小命要丟！它滿臉驚愕，仿佛詫異于我的訓(xùn)斥，繼而又立刻露出委屈和無奈，似乎在說:主人呀，莫怪我嘛，這大院周圍，公貓?zhí)?，偏偏俺的顏值又高，那些渣貓們老是來糾纏，身在貓界，俺是身不由己呀！</p><p class="ql-block"> 春節(jié)前，我照例回到老家大院，但沒有了花花的迎接，感到不適；除夕大餐，聽不到花花嘴饞的討叫聲，那不適又加了一層；子夜時分，繽紛的煙花爆竹分外璀璨奪目，但沒有了光影中花花東奔西竄的身影，不適之余，竟又覺得少了幾分鬧熱。</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