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綠楊邨的包子</p><p class="ql-block">小時候家住在南京西路,鄰近有一家綠楊邨飯店,店面不大,臨街面開著一扇小窗,專門為外賣包子所設,窗的一邊高高的疊著蒸包子的籠屜,屜間吱吱的冒著熱氣,如果有顧客來買,籠蓋一掀,那嬰兒拳頭般白嫩的半圓形包子惹得人口水直咽。</p><p class="ql-block">綠楊邨的菜包子最為有名,再怎么蒸,里面的菜餡還是碧綠的,拌著切細的香菇,還有濃濃的麻油香味。那個時候,菜包五分錢一個,肉包七分錢一個。</p><p class="ql-block">只要家里有客人來了,不管是親戚或是爸的同事朋友,夠得上吃包子“等級”的,媽就讓我拿一小鍋,給我一塊錢,去隔壁綠楊邨,老樣子,八個菜包、八個肉包。一是八字圖個吉利,二是一塊錢除去包子錢,還剩四分錢,作為我的“跑腳鈿”,我可以在隔壁小商店買包“彩色彈子糖”吃吃,下回跑得更快。</p><p class="ql-block">綠楊邨的包子個子都不大,每次站在外賣窗口邊,年紀不大的我,一邊咽著口水,一邊老想著這餡是怎么揉到面團里面去的,心里真希望那個阿姨多數幾個給我,可是每次都很失望。家里客人們吃完所剩的包子也不多,我們兄妹仨每人能輪上一個就不錯了,因為在那個年代,誰的肚子里都缺食物。</p><p class="ql-block">不能忘記的是,我十一二歲那年,一次高燒不退,住進了靜安區(qū)中心醫(yī)院,住院的一個星期中,每天一到下午四點,我就看著窗戶外,巴巴的等媽拎個小兜,從院門口隨著探望家屬,拐過墻腳進來。媽一到,我就急忙打開小兜,一盒里裝著兩包子和一點水果,吃著包子,感覺這時候的媽是最親切的了。待病好后回家,也經常叫著讓媽給我買包子吃,可媽沒有,媽說:“那是病號飯,錢得攢著,以后供你們上大學用”,媽哪知道以后我們去廣闊天地了。所以,那時候的綠楊邨包子味,在我的記憶中,一直是最好的味道,是揉進心里的媽媽和家的味道。</p><p class="ql-block">后來長大了,去了農村,包子味變得遙不可思。再后來,家遷了,遷到遠遠的海的那一邊,綠楊邨的包子味,像不曾斷裂的思鄉(xiāng)情,只在夢中想了。</p><p class="ql-block">在這期間,我自己曾N次嘗試著做過,但是菜餡每每出鍋,便都成了黃臉婆。發(fā)面也是看著白凈,待蒸完以后,白胖的嬰兒一下子會縮成半老的蕭娘,即便如此,做一頓包子,吃的也是千萬里的鄉(xiāng)思。</p><p class="ql-block">再次和包子有緣,那是半個世紀后遷住閔行新居,正巧也在不遠處有一家綠楊邨酒家,熟悉的菜包和肉包。久違了的朋友,還是那么年輕,它懂得保養(yǎng),白嫩的“皮膚”不用粉飾依然如前。聽說已從普通包子升為了店家的金字招牌,身價也提高到了幾塊錢一個,它應該不記得歲月已改變外表的老客??v然幾十年過去,面對我們這一代人值得回憶的味道,還是情有獨鐘,每次經過,都會帶一些回家。</p><p class="ql-block">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覺得老朋友外表肥胖了些,肚子里好像少了些內涵,味道也不如幾十年前那么讓人思念。細細想來,許是現在餐桌上佳肴太多,各式點心又豐富,生活好了,肚子里的食物多了,味蕾已經疲勞了吧!</p><p class="ql-block">(此文刊登在閔行報副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