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梅雨的語</p><p class="ql-block">江南,梅子黃時雨,雨季的名字都叫的文縐縐。</p><p class="ql-block">那包裹在梅雨里的沉沉浮浮,縱是揉的縐了、荒了潮了,也是無法晾曬的。</p><p class="ql-block">梅雨季節(jié),也并不是天天落雨。</p><p class="ql-block">那個出口是每天必經。無論晴雨,無論冬夏,一團香樟綠和一面紅旗,四季不變。綠的濃郁,紅的熱情,一直都在那里。從扶梯上來,抬頭一片天,晴時是陽光,陰時是雨水,伴隨著行人起伏漂泊的腳步。</p><p class="ql-block">秩序、狀態(tài)、關系,都呈碎片化存在著,猶如樹上的一片葉子掉在了草地上,枝頭的一朵花落到了池水中,你說他們是相融呢還是離合狀,都是。它們都因不可抗力而存在,從自己的世界落入別人的世界。你的世界也常落入葉子和花瓣的,你總是張開雙手擁抱,那為什么你落入了別人的世界,要那么持久而費力的,漂著呢。</p><p class="ql-block">漂著,一直。以前不喜歡這種感覺。當看清現(xiàn)實無可選擇時,慢慢接受這種漂。在孤寂的表象下試圖重建一種獨有的充實。這個過程非常的漫長。先要說服自己。每天,都有兩個小人兒住在心里,一個是與自己的心重合,另一個人站在對面,唇槍舌將,就每天發(fā)生的各種事情與貼合在我心上的那個小人兒對話。聽得見他們兩方的立場與主張,我不選邊站,我聽他們爭論、辯解、面紅耳赤。我偶爾聽聽正方意見,偶爾支持一下反方立場,停止激辯的時候多是我有了態(tài)度的時候,他們便都不再作聲,這個時候,我便覺得自己是一個英雄,靜而有威讓怒目圓睜的兩方冷卻下來,拱手相禮。接受漂,不光要有思想上的蛻變,更須有行動上的突破。我不欣賞但佩服“社牛”的行為。就象今天看到的一個信息,一個“噸”位可觀的舊識上臺表演,據說還是自己主動爭取的機會。我便和對面的那個小人兒說了一聲,你倒找我兩銀子我也不去,不但不去,還離那個舞臺遠遠的。說起來,我并不好面子,面子算個什么呀,里子面子都是給別人看的,但我就是不喜人前站。我漂著,避免不了要人前站。于是那兩個小人兒又在言語上一決高下了,其實誰不知道,有什么可決的,話就是那些個話,理也就是那些個理,不過就是多繞幾個圈翻來倒去的多說幾遍罷了。話使不動心,人卻無法停在原地。你漂著,便要動。動就要到人堆里去,人堆里是些什么?是些面孔、是些眼神、是些陌生的初次、是些熟悉的未知。兩個小人兒的對辯可以原地反復來回繞,時間的召喚卻讓你不得不邁步。</p><p class="ql-block">以前看《一個人的村莊》那本書,非常意外地找到童年時稚嫩的思想和鳴。本以為那只是我這個小孩子的胡思亂想,不曾想,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土地上,也有如此之想,那夏日的云朵、草垛里的蟲鳴、莊稼間的對話,都和我想的一模一樣。以至于到今天,只要一想到大片大片的云朵,我就能平靜下來,仿佛回到廣袤的田野上,回到大地的懷抱中,和有同樣思緒的人共鳴,便不孤單了。</p><p class="ql-block">邂逅《一句頂一萬句》,我又漂走了。書中人楊百順名字改到楊摩西再到吳摩西,從在延津私塾讀書,到回家賣豆腐,再到出走學殺豬、到染坊里挑水、再到跟著神父傳教,這還沒結束,他一輩子在一站又一站漂泊、流浪。楊百順的一生干過很多種活,遇到過很多人,說過不少的話,說得上的話在說,說不上話的有時也得說。作者借用書中人老裴的話,原來世上的事情都在繞。有些話一句頂一萬句,找不到人說,有些話反復在繞在說,都是廢話。一句話找另一句說得著的話,是一個孤獨的過程。</p><p class="ql-block">《一句頂一萬句》中還有兩個人物,賣豆腐老楊和趕大車的老馬。老楊把老馬當成朋友,因為老馬看事情看得遠,別人看一步,他能看十步,別人看一里,他能看到十里之外,別人只能看一個月,他能看十年。老馬卻并未把老楊當朋友,因為老楊找老馬時都是有事商量,翻來覆去的反復說,老馬看不上他。所以這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看似講了很多的話,有的一句頂一萬句,有的說了一萬句,沒一句有營養(yǎng)。</p><p class="ql-block">梅雨季節(jié),晴雨常來又都不是常態(tài),既有你方唱罷我登場,也有東邊日出西邊雨。梅雨浸潤之下,老樹蔭濃,苔痕愈深,光影斑駁。</p><p class="ql-block">梅雨時節(jié),晴天也是濕熱的感覺。就像此刻,說了半天,仍是繞,一萬句頂不上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