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城市依然湮沒在濃濃的霧霾中，大地?zé)o情地傳遞著陰冷，遠處一陣接一陣炸響起浮躁的鞭炮聲，空氣中充斥著令人窒息的硝煙味兒。路燈勉強擠出來一絲絲慘淡的光亮，在昏黯的街道上，偶爾有一輛汽車飛快地駛過，偌大的馬路顯得十分空曠而漫長。我一個人跑步顯得非常孤單，陪伴我的只有一條默默無聲的小狗，在前面跑幾步就停下來，回頭看著等我……我突然感覺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我害怕，我想家，我想親人……</p> <p class="ql-block">子欲養(yǎng)而親不在。雙親先后故去多年了，作為兒子，在老人家有生之年沒有盡孝，心里一直隱隱作痛，愧疚不已。每當(dāng)回家的時候，總想到墳地去憑祭一下二老，可都是來去匆匆，不能遂了心愿。只有在清明節(jié)放假了，才有時間去祭奠雙親。我望著哪方矮矮的墳?zāi)梗呀?jīng)被枯黃的蒿草完全覆蓋了，一陣風(fēng)吹來，沙塵裹著殘枝敗葉，翻著滾兒打著漩兒消失在遠方，四周一片荒涼。我忍不住鼻子一酸，泫然而泣，潸然淚下。埋葬在這里面的就是我朝思暮想的親人！一生節(jié)儉，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含辛茹苦將我們拉扯大，自己卻落下一身病痛，還沒有來得及享點清福便撒手人寰，離我們而去……</p> <p class="ql-block">父親的去世使我萬分悲痛。我不相信父親會忍心丟下我們，甚至過去許多時間了我還不能接受這個現(xiàn)實，總覺得他老人家恍恍惚惚就在街道的那邊，面帶微笑注視著我，若隱若現(xiàn)，離我不遠。到了春節(jié)，家家戶戶團團圓圓，其樂融融，而我卻與父親陰陽相隔，永難相見。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我越發(fā)思念我的父親。</p> <p class="ql-block">那年的雪下得很大，庭院里堆滿了還沒有來得及清出去的積雪，只鏟出了一條窄窄的小路通向街門外面。大街上平日里黢黑的路燈都亮了起來，在雪地的映襯下格外刺眼，整條街亮如白晝。按老家風(fēng)俗，大年初一，一家人都要早早起床，母親為我們下了一鍋熱乎乎的餃子，吃完餃子，就要出門拜年了。作為晚輩，凡是本家族長輩、街坊四鄰輩份高的人家都要跑一圈兒，見面了免不了寒暄幾句，依照傳統(tǒng)樣子虛讓著跪下叩頭，長輩們自然都十分客套，輕輕一拉就順勢起來了，拜年的禮節(jié)就算到了。我在家輩份較高，需要我拜年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只需一會兒就走完了該去的地方，于是我就離開了拜年的團隊，讓晚輩的孩子們繼續(xù)挨門入戶拜年問安。</p> <p class="ql-block">回到家里天色尚未放亮，在清冷的屋子里，即使圍坐爐邊，仍感覺身上冷冰冰的，缺少了往年的溫馨和幸福。家家戶戶沉浸在春節(jié)的喜慶中，享受到家人團圓的歡樂。我們一家人也都回來了，唯獨缺少了父親，父親孤單單地沉睡在荒郊野外，沒有人陪伴，沒有年夜飯，沒有溫暖，在這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的夜里，老人家該怎么度過呢？于是我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我要去父親墳地走走看看。</p> <p class="ql-block">一陣陣炸響的鞭炮聲，早就驚醒了兒子，父親在世時最疼愛的就是他老人家的大孫子，我想那就帶著兒子一起去吧。兒子尚小，那年才四歲，走路尚且搖搖晃晃的，再加上到處都是雪，街道上都是被人們踩踏的腳窩，坑坑洼洼的，很不平整。兒子走起路來感覺非常吃力，幾次差點摔倒。我背起兒子，手里面提著袋子，里面裝著鞭炮、香煙和酒，小心翼翼地向村外走去。</p> <p class="ql-block">墳地在村子西頭，北面原來是一座高高的沙丘，上面長滿了槐樹、榆樹、桃樹、棗樹等，每到夏季都是青枝蔥郁，綠葉成蔭，曾經(jīng)是大人們農(nóng)耕時休息納涼的地方，也是孩子們嬉戲玩耍的樂園，而如今都不見了。樹木刨光了，沙土拉走了，四周空寂荒蕪，只剩下嚴(yán)重沙化了的貧瘠土地和一座座光禿禿的墳冢，在北風(fēng)的侵蝕下顯得十分的突兀。</p> <p class="ql-block">大雪掩蓋了往日的一切，大地就像平鋪了一層潔白的絨毯，踩在上面，腳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我喘著粗氣，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一片大雪包前面－－墳頭上面早已覆蓋著厚厚的白雪，只有幾棵修長的枯草從雪窩里鉆出來，隨著刺骨的北風(fēng)搖擺著。最南邊的那座墳就是父親的。我放下兒子，跪拜在墳前，還未來得及多想，卻已悲傷不已，淚水化作傾盆雨，悲痛陣陣思親人。積累了太多的哀思和太深的悲情，讓我壓抑的心情瞬間得到了迸發(fā)。</p> <p class="ql-block">煙和酒是父親生前的最愛，我點燃了三支香煙，插在墳頭的積雪上，又拿出老酒，淋淋灑灑全倒在了墳頭上，心里默默地述說著父親生前沒有說的話，告慰父親的在天之靈……</p> <p class="ql-block">我強忍著悲痛，啜泣著對兒子說，這里面埋葬的就是最疼愛你的爺爺。兒子似乎知道了什么，看著我飽含淚水的雙眼使勁點了點頭，受到了感染一樣，嘴角一咧就想哭。我一把抱住了兒子，我不知道該給兒子說什么……</p> <p class="ql-block">天漸漸放亮了，我擦了擦眼淚，將帶來的鞭炮點著了，在霹靂啪啦的爆炸聲中，我背起兒子，沿著來時踩過的腳印，一步步向村子里走去。</p><p class="ql-block">遠處的爆竹聲依然此起彼伏，綿綿不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