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老屋老了，歲月刻在臉上滄桑壓在背上。老屋不老，歡樂縈繞房梁笑聲撞破院墻。</p><p class="ql-block">近來回家都要去看看老屋，循著兒時的腳印去到那個熟悉的地方，曲折的小徑像條柔軟的臍帶牽著怎么也走不遠的你我他。兒時總想翻過山的那頭，渴望吹吹海邊的風淋淋他鄉(xiāng)的雨仰望那片不一樣的星空，后來才懂得有一種厚重叫鄉(xiāng)情，有一片踏實是鄉(xiāng)土，有一處溫暖是老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地處僻壤，挖掘機的鐵臂還不夠長，并沒有破壞兒時留下的酣暢。站在老屋的屋頂，四合院的火熱便盡收眼底，灶臺下燃起的熊熊烈火，蔥油碰撞竄起的嗞嗞濃香，大碗背后比賽誰吃得快的激烈緊張，雞群爭食打斗發(fā)紫的臉膛，每一副畫面都令我向往。</p> <p class="ql-block">如今，熱鬧的四合院像口粗瓷老缸，歲月的沉淀讓他歷久愈香，舀一瓢陳年的老酒，醉了游子醉了夕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家鄉(xiāng)的四合院雖沒有北京四合院的名貴，卻有著和他同樣的擔當，這里的人口密度堪比如今的北上廣。每一間十平米小屋的土坑上，都挨擠著四五個小腦袋，好像田里茁壯的秧苗寄托著各家的希望。清晨每一扇吱呀開啟的門，會放飛我們奔向七彩陽光。雖然沒有美味的飯菜也沒有漂亮的衣裳，生活沒有給顆糖，可那又怎樣？因為老屋是蜂巢從里面出來的每一個都自帶甜香。</p> <p class="ql-block">摸一摸斑駁的土墻，坐一坐溜光的石墩兒，兒時的余溫還沒散盡，善解人意的老屋會帶你回到那個你做夢都想去的時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四合院的屋舍勾肩搭背，你家窗戶藏在他家山墻后，他家門庭又在你家過道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同姓氏的各家兄弟姐妹組成一個浩浩蕩蕩的“大街門口”隊。憑借地理的優(yōu)勢，上連”街的”下接“河溝”，東貫唯一進村口西穿古廟學堂，我們成了全村最靚的仔，“大街門口”也成了全村信息交換站。誰家的豬下崽了，誰家閨女彩禮要多了，誰家媳婦兒炸油餅偷吃了，誰家雞又下野蛋了。</p> <p class="ql-block">說到這兒不得不替母雞說兩句，這實在怪不得它，每家的雞窩都搭在各家的老屋旁。每天先出窩的雞吃完撒下的兩把癟谷后就悻悻然離開了，因為它們知道接下來的熱鬧會擠盡它們僅有的一席之地。每扇開著的門像游樂場滑梯的出口處，接連吐出數(shù)個能把天踢個窟窿的調(diào)皮蛋，更會掐著它們的脖子當馬騎，飽受跨下之辱的花公雞便領著它的妻兒老小另尋他處了，只有天茶黑它們才回來擠進那個連轉(zhuǎn)個身都難的窩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由于“產(chǎn)房”環(huán)境的惡劣，雞們實在無法在家里安靜地下個仔，便夾著屁股四處游牧，哪里方便下哪里。隨著這種現(xiàn)象的日趨嚴重，能掐會算的媽媽會知道那只母雞今天要下崽，便安插眼線跟蹤它，直到把那顆溫熱的蛋失而復得。當然貪玩的我是不喜歡這種差事兒的，媽媽便先畫了個大餅一一“撿回來的蛋給你煮了吃”，要知道這可是當時最高的獎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哈哈盯梢這活兒我包了。</p> <p class="ql-block">那只母雞好像并不著急下蛋，東溜達一圈西逛達一會兒，踱著小碎步東家長西家短的和其他雞閑聊，我耐著性子和它周旋，因為我知道它不會在人多的時候生娃同樣也不會在其他雞前下蛋。終于熬到它獨處了，只見它來到豬欄旁伸長脖子警惕得四下張望，我趕快躲在墻拐角處，想想那個新鮮白嫩富有彈性的煮雞蛋，口水一下涌了上來。我趕緊瞄了一眼雞，它臉漲得通紅半蹲了一下，我便急不可耐地跑過去，誰料雞飛蛋沒下?lián)淞藗€空，好你個滑頭鬼虛晃一槍，我操起小石塊朝它擲了過去。老子還急著玩捉迷藏誰稀罕你的臭雞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然對辦事兒不力的我，不僅沒吃到煮雞蛋，回家還吃了個癟。后來媽媽不知從誰家學了個萬無一失的絕招，清晨雞出窩時挨個摸屁股，沒曾想瘦弱的二姐竟有這項絕技，經(jīng)她篩選留下的母雞都會下蛋生仔，我們只需要來個甕中捉鱉，不不不，是窩中撿蛋了。</p> <p class="ql-block">高大的門臉和寬闊的門庭彰顯著當年主人的富有，“漳水水長流，南山山不老”這個精美的影壁和大門內(nèi)的照壁隔門相望。不過這些雋永石刻和絕妙彩繪當時都裹在粗糙的泥皮下，是被玩厭了打打殺殺的我們無意間摳下外皮發(fā)現(xiàn)的，這些能工巧匠的佳作便重見天日。沒想到“改門換庭”的大事兒竟由一群手執(zhí)木棍的淘氣包完成，這也更增添了"大街門口”隊的神威。</p> <p class="ql-block">任憑時光流轉(zhuǎn)寒來暑往，老屋始終寧靜安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站在屋頂俯瞰那小小的四合院，可能是某人眼里的荒涼，也可能是某人想逃離的地方，而在我眼里它永遠是那個沸騰的歡樂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蒲公英媽媽準備了降落傘，把它送給自己的娃娃。只要有風輕輕吹過，孩子們就乘著風兒紛紛出發(fā)?？粗衔菸铱倳肫疬@句話，那四處扎根的娃娃總會在某個時刻想起他的蒲公英媽媽。背上行囊踏上歸途來到老屋身旁，不管你是鮮衣怒馬榮歸故里，還是失意落魄徘徊彷徨，老屋都會捧一碗思念的濃湯，化解你風塵仆仆一心趕路的慌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