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文/劉平</b></p><p class="ql-block"><b>我時常想起一盞油燈，想起那些靜夜，還有那盞油燈下伏案讀書的背影。</b></p><p class="ql-block"><b>那盞油燈長相怪異，圓鼓鼓的燈身里裝滿了褐黃的煤油，吸飽了油的燈芯探頭探腦地爬出來，“刺啦”劃響一根火柴，它就“嘭”地一聲燃起昏黃的燈光，點亮四壁，也點亮了我的錦瑟華年</b></p> <p class="ql-block"><b>時光倒回到四十年前。</b></p><p class="ql-block"><b>我看見一座小村莊，兩棵古老的大樟樹撐起傘蓋，慈愛地庇佑著樹下一排紅磚黑瓦的房子。月亮睡了，星星也困得睜不開眼，唯有一線燈光從窗戶漏出來，一個小女孩趴在堂屋的飯桌上，面前亮著一盞油燈。豆大的火苗被罩在薄薄的玻璃罩里，一些黑煙從罩孔上方飄出，盤旋，最后停在灰白的天花板上，在那里留下一張張抽象的圖畫。有些黑煙調(diào)皮地飛到女孩的額上、鼻梁上，企圖與她開個玩笑。女孩顯然沒有看到它的把戲，只是埋頭寫作業(yè)，她的面前攤開一堆試卷，一沓草稿紙。女孩灼灼的目光在紙上穿梭，“篤篤篤”的寫字聲敲擊得燈光閃閃爍爍。女孩也顯然聽不見古老的座鐘“當當當當”響亮的提醒，聽不見隔壁房間里老祖母蒼老的呼喚：“都十二點了，快睡吧！”</b></p> <p class="ql-block"><b>女孩有時也會停下來，取下燈罩，擰開燈頭，喂燈盞飽飽地喝一頓煤油。祖母告訴她，燈加滿了油，房間就亮堂了；人加滿了油，心就亮堂了。</b></p><p class="ql-block"><b>時光倒回到三十多年前。</b></p><p class="ql-block"><b>我看到幾顆星子下，一座學堂沉睡在漫天遍野的油菜花田里，濃郁的花香悄悄飄散進學堂東側(cè)的教室。那里，有一盞煤油燈，如豆的燈光下坐著一個女孩，她低頭捧著一本書，目光掃過每一行文字，她的眼神被書中的故事撩撥得時而喜悅，時而憂傷，她的臉色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陰晴不定。女孩仿佛駕一艘小船，遨游在海洋里。在那些洶涌的波浪之間，她遇到了屈原，看見了李白，與蘇軾暢游赤壁，和魯濱遜漂流海島……他們都指點給她看，大海那邊，有一條路，金光閃閃，只有加滿了油的人，才能走到。早就下晚自習了，同學們紛紛走出教室，女孩看不見；白發(fā)的老師來敲門，女孩聽不見?！岸际c了，還不睡覺！”老師的催促，女孩也聽不見。</b></p> <p class="ql-block"><b>燈光漸弱時，女孩照樣喂它喝飽煤油，并輕輕地鼓勵自己：“加油！”女孩后來真的走出了山村，找到了那條金光閃閃的路，并從此跋涉過千山萬水。</b></p> <p class="ql-block"><b>那個女孩就是我，那盞油燈后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電燈、日光燈。也許那盞油燈還在，一直在某個角落閃耀，與它一起閃耀的，還有童年的勤學，少年的夢想，青年的奮進。</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