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的翠湖

叮叮

翠湖鳥瞰（左半圖）（1959 《昆明六十年記憶》） 翠湖鳥瞰（右半圖） 小時候，我家住在翠湖邊。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中，我的好多記憶，與翠湖有關(guān)。汪曾祺把翠湖稱作“昆明的眼睛”，重回小時候的翠湖，我真的是跟隨這“眼睛”去想去看。一年一年又一年，一撥一撥人來人往，翠湖看見過些什么？又記住了些什么？偏宏大的公共知識，有人會去說。想更多的是，我小時候在翠湖的聽見和看見，那些事，那些人，那些景和情。有些難免模糊依稀，有些卻清晰如昨，像一部老電影，涂著一層有年代感的灰黃色，有一些還滿好玩。（說明：聶耳作曲的民樂合奏《翠湖春曉》不能鏈接，只有配以與昆明翠湖毫無關(guān)系的鄧麗君《翠湖寒》） 聽鶯橋前的我（60年代末叮叮提供） 一、天天看翠湖 翠湖聽鶯橋上的我（60年代末叮叮提供） 有點想不起來了，在翠湖聽鶯橋拍這張照片時，遇到了什么好事情，我會笑得如此開心？那時候，這個小姑娘，充滿新奇、跑來跑去，幾乎天天與翠湖見面，心里自然裝著很多翠湖的記憶。 在我家院子屋頂?shù)男「绺鐐儯?967 叮叮提供） 這張照片左邊是保健院宿舍八角樓，遠處是翠湖的水和樹，白樓是翠湖賓館，右邊是副省長的小洋樓，整個就是一幅風(fēng)景畫。這是清末臨元鎮(zhèn)臺駐昆行館的主樓，一棟典型的望海樓建筑。一樓有建樓碑記（那時土，不知道拓下碑文），院中有大石條砌成的古戲臺。我家就住在八角樓的最上層，臨元鎮(zhèn)臺的書房，這里有壁柜式書房與美人靠木椅，四面皆有大扇的木格子窗，四面景致，八方來風(fēng)，東臨五華，南對武成，北眺長蟲，而在西面走廊，一抬眼便會看到翠湖那大片的綠樹和水面鏡子樣的反光和西山的灰藍色山巒。于是，乘家里無人時，常忍不住引吭高歌“高原春光無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我在家里就能看見翠湖，每天看見它的喧嚷和平靜，我與翠湖的緣分不淺吶！ 翠湖（1960年代楊長福） ?親說：以前的翠湖蘆葦叢?、水草亂?。你姐姐?時候，1954年吧，翠湖水干了，她隨同學(xué)一起，到干涸的湖里挖些草煤來，曬?切片做燃料。母親叮囑：你進翠湖不要一天只會亂跑，要仔細看，翠湖以阮堤、唐堤一分為四，蓮華禪院、觀魚臺是湖心，水月軒在蓮華禪院鈄對面，湖?亭在蓮華禪院側(cè)......都有近百年的歷史。你父親在三十年代，就曾拍過一張觀魚臺的照片。我后來上小學(xué)了，經(jīng)過蓮華禪院，從認字到識義，終于知道門上那幅對聯(lián)“百畝荷花?世界，半城楊柳佛樓臺”，說的是翠湖景致在夏天為佳。 從登華街竹子巷我家門口這里可以一直跑到翠湖 晚飯后，一家人有去翠湖散步的習(xí)慣。這樣，我?guī)缀趺刻於家獜牡侨A街石板路至一丘田，過盡忠寺坡來到翠湖。母親一路會指著登華街上段張?zhí)旆牛羧?，民主人士，解放后任副省長）家，下坡處一丘田白曉松（留學(xué)日本，東陸大學(xué)教授，云南都督府秘書長，民主人士）家等舊時要人。翠湖周邊許多洋式房中更是居住了許多民國官員，據(jù)說他們當(dāng)年去五華山公務(wù)，登華街是要道，他們總是由翠湖邊上盡忠寺坡入一丘田，行登華街穿華山西路，自三棵樹巷抵達五華山（署衙）后門。一丘田，我小學(xué)一位漂亮女生趙曉薇家住那里一個中式院落，我去玩過，后來才知其祖父是國軍中將趙伯誠，其父趙仲英、伯父趙仲牧皆為大學(xué)教授，云南哲學(xué)、美學(xué)界翹楚。從盡忠寺坡下來左拐翠湖的翠湖南路65號，那里鐵門緊閉，非常神秘，聽說是省里內(nèi)部接待用，多年后打開才知，是解放前財政廳陸廳長的別墅。 翠湖東面，可見五華山光復(fù)樓與瞭望塔（照片轉(zhuǎn)自《老昆明》） 翠湖南路向西，有一個寬敞的大院子，文革時是警備司令部，總有小車和邊兜摩托一陣風(fēng)一樣出出進進，不知是何公務(wù)如此繁忙，也許抓人了。再隔壁是一個有水池假山的大院子，門口常有幾個抱吉他彈唱的帥哥靚妞。這個院子的再隔壁，是省政府宿舍兩套院，我的兩個小學(xué)同學(xué)溫小麗、胡小玉住在里面，也許是住在湖邊，兩個女生從名字到人都溫婉可愛。 二、在翠湖周邊行走 翠堤春曉（六十年代杜天榮）我喜歡走在翠湖外?，特別是由翠湖南路拐至東路向北路環(huán)湖行走：先看到的?堤及燕子橋，像一把側(cè)躺著的小提琴.....繼?是??湖?擁圍的水月軒及金魚島，然后是綠蔭婆娑伸手可及的?林島.....在翠湖外面的東段，最能領(lǐng)略翠湖之美，似乎?園內(nèi)還好看。那時候，我覺得特別稀奇的是，東路上那棵旁逸鈄出又華蓋蒼穹的合歡大樹，從岸邊朝湖水低俯，我們稱彎腰樹。小男娃娃上大樹后，表演直立行走，大不了掉進湖里，也可引來岸上人的歡呼。前些日子再往那里經(jīng)過，看著大樹且蒼勁繁茂，也更加倒向湖面，但已沒了在樹上走來走去的男孩，那些年那樣走的男孩，老了。 1950年昆明解放，陳賡在翠湖住所盧漢公館涼臺上留影，照片上方可見五華山瞭望塔、光復(fù)樓（陳知進提供） 翠湖東路法式奶黃色尖頂洋樓群是盧漢盧公館，六十年代這里總是鐵門關(guān)閉、小窗緊鎖，人們喜歡在外面拍照或畫畫。其實在五十年代，這里前后住過宋任窮、陳??、謝富治等領(lǐng)導(dǎo)。謝領(lǐng)導(dǎo)的女兒回憶：正門開在青蓮街，有個后門就在湖上，推開門直接有個石頭臺階，下面無路直接就連著湖水，只有坐船可以進出，所以前門有重兵把守，這個后門卻無人管，一般白天都放心的開著，家里大人小孩時不時到臺階上看看翠湖風(fēng)景。這一天謝領(lǐng)導(dǎo)的孩子們發(fā)現(xiàn)后門外有一條小船，高興地叫大人來讓我們坐船。差不多同時，在客廳里打掃衛(wèi)生的保姆發(fā)現(xiàn)窗外花園里有幾個陌生男女在走動。她很奇怪，謝領(lǐng)導(dǎo)他們都上班去了，家里不會有客人來啊？她還沒叫人，就見窗外警衛(wèi)戰(zhàn)士已經(jīng)上前詢問了，沒想到這是一群游客，他們在翠湖公園里劃船玩，劃到這棟漂亮建筑前，看到小門開著，院內(nèi)花草繁茂，高高的枇杷樹掩映著一盆盆修剪整齊的奇花異樹，他們以為這也是翠湖公園一景，就好像在大觀樓公園滇池里劃船時，有李家花園，張家花園可以進去落腳小憩，沒想到正觀花賞木之時卻被警衛(wèi)團團包圍，原來是誤入“桃花源”，虛驚了一場。 翠湖東路15號，龍公館，1927-1933為英國領(lǐng)事館（1927） 翠湖東路15號，是龍云的龍公館，被我們簡稱為“翠東幺五”，因里面有個我的同學(xué)嬌美如冬妮亞，常被一個拉小小手風(fēng)琴的貧困家庭男生尾隨至大門口......這個有巨大庭院和鑲嵌美麗瓷片花墻的公館，當(dāng)時已成為交際處的宿舍，院中一樓人家的地板推開，有較大的地道，我們鉆過，行了一段，前面就被后人堵住了，不知前方最遠可以通向哪里？ 上世紀60年代省文聯(lián)大院（劉拉美提供） 那時的翠湖邊，還住了很多作家和畫家，趙銀棠家住11號院，周霖住翠湖北路，先生坡是袁曉岑的家。翠湖北路省文聯(lián)院子，更是作家、藝術(shù)家的大本營。他們在翠湖邊走過，總是緩緩地散著步，邊走邊看翠湖，不知在想些、構(gòu)思些什么。特別記得一位高個卷發(fā)風(fēng)度翩翩的先生，后來知道是詩人楊文翰-曉雪。李喬因與母親是石屏老鄉(xiāng)，偶爾也會沿湖至登華街，登上八角樓我家，用濃重的石屏話大聲地與母親講述家鄉(xiāng)的變化和他家榮獲“小紅花少年”的孫子。有一天，省文聯(lián)工作的柯仲平遺孀石屏人王琳王大雞(王大姐的石屏發(fā)音）不請自來，登上了我家的八角樓。我母親是石屏人，那天家里宴請母親的同鄉(xiāng)，有省文聯(lián)的陳少純阿姨、云大朱應(yīng)庚夫人、廣州肖荻夫人劉美菊......也不知翠湖的哪股風(fēng)把我家請客的消息送到她耳朵里-王大雞摸上樓來，喘著粗氣，短發(fā)蓬亂，她不與人客套，少講多吃、大塊朵頤，然后揚長而去......母親悄悄告訴我，在石屏人里，她就是這種不拘小節(jié)、不修邊幅出了名的，我們都不與她認真，你也莫見怪。 閨蜜高若意8歲生日時在翠湖，她家在小吉坡1號（叮叮提供） 藏于翠湖北路若園巷的是周公館，說實話，我也不知何為周公館，多年后才知即書南京“總統(tǒng)府”三字的國民黨內(nèi)政部部長周鐘岳的公館。小吉坡一號非常漂亮，據(jù)說是龍三公子的豪宅，我母親差點被我外婆包辦給龍三做小，要是成了，母親難說會住進這里，既而在解放初被鎮(zhèn)壓，也就沒有我這個人，幸而她逃跑掉才擺脫了厄運，我閨蜜高若意因父親是省民盟領(lǐng)導(dǎo)，就與單位一起住在里面。前久她回憶：樓房中西合璧，前院老房子雕梁畫棟，一樓的地磚是花瓷磚，樓上地板很講究，是小條木，人字形拼接；后院是西式庭院，前后院中間有一花墻隔開，后院樓上是辦公室和小型會議室，樓下是一個大禮堂，供民主黨派開大會用。她聽父親說，日本飛機轟炸，毀了后半個院子，留下一個大彈坑，父親要在彈坑上蓋房，申請被批準(zhǔn)，因為他是云大土木工程專業(yè)畢業(yè)生，親自參與設(shè)計，工程完美，與前院中式樓層串在一起，中西合成，仿佛原生原長，毫無違合之處。閨蜜說，我們小吉坡一號隔壁是個盲啞學(xué)校，一墻之隔，我還通過窗子和一個小盲人交了朋友。這里其實是德國天主教辦的聾啞學(xué)校，它的眼耳鼻喉醫(yī)務(wù)室還接受校外患者就診。一位周鐘岳家的世交百歲老人說，大人帶我去醫(yī)過扁桃腺炎，這聾啞學(xué)校從未見報紙、文章提及，這是當(dāng)年翠湖邊存在過的慈善福利機構(gòu)，應(yīng)該讓世人知道。 青云街（1984 轉(zhuǎn)自張衛(wèi)民《老昆明》） 青云街逼死坡臨翠湖一面，特別是利昆巷、青蓮街兩個口，觀翠湖風(fēng)景極佳，登青云街逼死坡的人，總是行在這一旁，因為這邊才有步行道，另一邊是五華山下自來水廠的高石級。我小時侯喜歡在青云街逼死坡玩，因為自來水廠常放下些清水，沿街一側(cè)順坡而下剛及腳面，穿個涼鞋在里面逆流而上，任清流穿流趾間，相當(dāng)舒服。七〇年左右，我家搬至青云街水晶宮，巷口有個八面風(fēng)土木結(jié)構(gòu)茶鋪，天天擠滿喝茶的老倌，提著熱水瓶去買開水，要從側(cè)門進，否則會被老倌些的旱煙嗆著?，F(xiàn)在回想，估計這里就是抗戰(zhàn)時，住在青云街的聯(lián)大教授常來喝茶的地方。 七十年代自來水廠第九任廠長熊韞石在翠湖邊（轉(zhuǎn)自熊景明《家住云之南》） 一位朋友回憶：父親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之一，便是和幾個愛好西洋音樂的朋友，帶著剛面世的留聲機，月夜泛舟翠湖。他的敘述中，翠湖門口一溜賣蓮藕的小販，多是妙齡少女，竹籃裹新鮮雪白的蓮藕，小小的菜油燈風(fēng)中搖曳.....如詩如畫。1930年，這群夥伴中的一位，大家稱他聶叁哥的，到上海加入左派歌劇社，後來譜寫了一支電影插曲，解放后被選定為國歌，他就是後來被封為「人民音樂家」的聶耳（熊景明《滇池家族-長輩的故事》）說起來，聶耳的音樂啟蒙，是在翠湖中一個吹“哩了”（鎖吶）的民樂班子，他后來寫過一首民樂合奏曲《翠湖春曉》，大約是寄托自己對翠湖的印象和感情，對我來說，那音樂不大抒情動聽，卻很民俗。 八十年代從翠湖眺望，可見云大會澤院樓頂，遠處為長蟲山（轉(zhuǎn)自《東陸回眸》） 每次行至翠湖北路云大正門，我都想象好多年前作為云大學(xué)生的父親、母親走在那高高的臺階上，心想高等學(xué)府就是高，等我長大也一定要進高等學(xué)府，也每天爬這些高石階。七一年，我升入云大隔壁的三十中讀高中，還做了學(xué)校播音員。一墻之隔，可以聽到云大廣播的聲音。一天，云大女播音員蓋啟賢竟然捎信讓我過去，她的廣播室在會澤院樓頂加蓋的屋內(nèi)，里面器材龐雜，還堆著很多黑膠唱片。她說自己仔細聽過我們的廣播，驚異一個中學(xué)廣播站竟能如此精心安排每天播出時段的內(nèi)容，還定時讀報國際新聞，播音水平也不錯。從此，我常去她那里借些黑膠唱片來欣賞，譬如鮑惠蕎演奏的鋼琴曲，有時聽著好聽，忘了拔去大喇叭線被播放出去，那時流行《戰(zhàn)地新歌》，老師一聽，這不是過去的調(diào)調(diào)嘛？趕緊來制止，幸好沒釀成重大政治事故。 從云大鐘樓鳥瞰翠湖（1963 杜天榮攝） 文革時期，云大是炮派的大本營，大學(xué)大門沒了門衛(wèi)，可以自由出入。院子里的小娃娃有時會相邀：走，克云大看大字報！會澤院那時改稱“紅衛(wèi)樓”，外墻糊滿大字報，但上面的人我們一個不認識，講的事也很陌生，不像百貨大樓的大字報上是我們已熟悉的閻紅彥、周興、趙健民等省領(lǐng)導(dǎo)。我們看一下就煩了，于是爬上鐘樓、會澤院樓頂耍，當(dāng)然，中途也常會被吆下來。云大上下課，由鐘樓敲響鐘聲，翠湖一帶都能聽到。文革中的武斗時期，水塔頂部的喇叭與五華山瞭望塔上炮兵團的高音喇叭不時響起“抬頭望見北斗星，心中想念毛澤東”這首男中音P派戰(zhàn)歌，與遠處傳來的百貨大樓頂?shù)哪新暫铣翱ㄏ蛱枺瑧?zhàn)士心向黨”B派戰(zhàn)歌對峙，這時總有不祥的事情在兩派中發(fā)生，怪瘆人的。夜間，整個昆明籠罩在一片寂靜和恐怖的氛圍中，上空不時傳來陣陣打冷槍的聲音，在幼小的心中，不知這場革命會給我們帶來什么..... 三、我們的天堂 五十年代昆明難得一見的雪景（《昆明風(fēng)景》云南人民出版社） 我當(dāng)然不是老在翠湖外面轉(zhuǎn)悠。翠湖里面，才是我們的天堂。除了我家每日晚飯后的散步，院子里的小伙伴去翠湖，也是家常便飯，暑假天天，平日隔三岔五。從登華街一直跑著沖下去，拐過一丘田沖下盡忠寺坡，再左拐到“二我軒照相館”那里，翠湖南門就在對面了（分明記得，那時我路過，每每舉頭望的是高高門頭上“二我先照相館”那幾個石膏浮雕字，心里都要默讀一下，便想著兩個“我”都先，那到底是誰先呢？）。相館對面是翠湖南門-南門啊南門，賣門票的小窗隔壁有個賣冰棒的小窗，水果冰棒四分錢一支，有淺綠色香蕉味和淺紅色西瓜味兩種，實在誘人；還有奶味十足的牛奶冰棒八分錢一支，當(dāng)時曾發(fā)誓長大要當(dāng)賣冰棒的，可以放開來大吃四分錢一支的水果冰棒?！岸臆幷障囵^”讓人稍有驚悚，傳說：相館鬧鬼，有男女兩人在此店照了合影，取片時卻出現(xiàn)意外，摟著的是個骷髏。此傳說被越傳越真，據(jù)說最終竟致相館生意受影響關(guān)閉。我小時候從此地路過時，這家相館的大門早已砌成墻，僅門頭“二我先照相”石膏浮雕字仍在。經(jīng)過這里，我常會忍不住駐足，舉頭一瞥，想起那個早該被時間湮滅的傳說。 翠湖的樹（1960年代楊長福）我最記得進翠湖南門后這兩排高大的楊柳樹。那時，在婦幼保健院當(dāng)醫(yī)生的母親，下夜班后的上午九點左右，會牽著大約四歲的我，穿過燕子橋，來到水月軒。水月軒是個自成一體的園子，很精致，兩面環(huán)水繞山，有平整而寬敞的空地，一片垂絲海棠花……母親挑一石椅坐下，看她的《兒科學(xué)》《中華兒科》雜志，我便在湖中池太湖石那一圈玩。湖中池四周那些墨石雕成的護欄，特別是上面那些形狀和面目不一的小神獸，在陽光下呈現(xiàn)明暗變化，可以陪我大半個上午。 水月軒池塘欄桿上的小神獸（友人母女） 1928年昆明一大家庭在水月軒照相館的留影（熊景明提供）有記載說，??軒?曾開了中國的第?家相館（據(jù)說?板曾根據(jù)當(dāng)時昆明?愛耍滇池的特點，為前來拍照的專門設(shè)置漿聲船影、漁燈?篙等背景，很受歡迎）。到了六十年代，相館當(dāng)然早已不復(fù)存在，昔日繁華不存，只留宜?的綠柳成蔭、海棠成林，園池假?，?點綴有?雕?獸、亭臺和?桌凳.....小時候特別喜歡照相的我，聽大人講起這個不復(fù)存在的過去，心里滿是遺憾。一位朋友說，70年代有部電影《潛影》，有人說水月軒的墻上雷雨天晚上也有潛影，又好奇又害怕，想讓老爸領(lǐng)著去看，老爸說他是唯物主義者，多年后才知道啥叫唯物主義。 翠湖會中亭（五十年代老照片）從水月軒拐出去，穿過會中亭，左拐過去可至觀魚臺。記憶中，我很少去看魚。各種顏色的金魚在池中游來游去，似乎習(xí)慣了有人來喂它們。那時的我自顧不暇，沒有多余的食物喂魚，看見它們眼巴巴望著我的樣子，會覺得有點不忍。 父親30年代拍攝的翠湖碧漪亭（叮叮提供）除了父親拍攝的這張碧漪亭照片，我家相冊里還有父親拍的西山、大觀樓等照片。后來看，也許不僅是受限于當(dāng)時的技術(shù)，更有我父親的喜好，這些照片的風(fēng)格都是這種略顯蒼郁的調(diào)子。 翠湖干涸（1983 出目里利呂井）院子里的男娃娃，傍晚會到翠湖竹林島附近或聽鶯橋下的小濕地釣鱔魚。一伙男娃娃，經(jīng)常是只有我小哥能釣著。因為我們隨母親在呈貢鄉(xiāng)下生活多年，刨泥鰍、釣鱔魚、瀖魚，是拿手活，家常便飯。在竹林島的水溝邊，他們耐心地趴著。釣鉤是用傘骨制成。餌料是蚯蚓，把釣鉤放在靠近水面的鱔魚洞口，要摹仿鱔魚的叫聲（用舌邊頂住上腭，使勁一吸，即可發(fā)出一種聲音）。躲在洞里的鱔魚聽到“同伴”的召喚，就會出來.....咦，居然有美味的蚯蚓等著我？”于是就咬鉤......釣到鱔魚，他們會狂跑回家，迫不及待地把它盤成一卷，放進風(fēng)爐用炭灰燒焙一番。灑點鹽，一人分一小塊品嘗，味道相當(dāng)鮮美。還有人到翠湖捉水馬吃，不知是哪位大仙吃過，介紹給其他小伙伴。有人說有股火腿味、香腸味，但聽男娃娃說，并不好吃，而且個頭太小，不夠塞牙縫。在翠湖捉蜻蜓（老綠頭），更是一件快樂無比的事情。一般是暑假的下午，在一截竹竿上綁個蛛網(wǎng)絲套，制成網(wǎng)撈，一邊捕，一邊口中念叨“老瑪嘞來嘍”。如果逮到一母“老綠頭”，用細線拴其身上，放于空中旋飛，待公蜻蜓來配時，用紗網(wǎng)捉之。 捕捉到老綠頭后，男娃娃撕開翅膀就啃，還說蜻蜒的肌肉是瘦肉......記得那時候，男娃娃都很餓癆，什么都可以拿來當(dāng)肉吃。， 假日翠湖（六十年代老照片）劃木板船是孩子最喜歡的。總是由大哥哥姐姐帶著，一則是考慮安全，另外是因為年幼的孩子幾乎身無分文，劃一小時的船，需要花費三角錢的巨資。上船后，要根據(jù)體重分配座位，以使船體平衡。有些男孩，會充狠站在船頭，船一旦搖動，就有可能掉進湖里。我記得，有一次，劃船打水戰(zhàn)，獲勝方一個小男孩一高興，揮舞手臂歡慶，不幸跌入水中，弄得水中岸上一陣驚呼尖叫，還好沒有弄出更多意外。當(dāng)船進橋洞時，沒辦法劃水了，船速會減慢，甚至停止，這時就要用木槳撐著洞壁，用反作用力使船前進。有時，不認識的兩船人，也會搭話聊聊。有時又會因兩船在橋洞相撞，弄得有點點不高興。一旦小船駛出橋洞，又是一番風(fēng)景。船，悠悠晃蕩著，清風(fēng)徐來，特別想唱一支歌.....我們沒有表，但又想盡量多劃一下，最好能劃到最后一秒。所以，感覺時間快到時，會把船劃到離收槳處不遠的水面，不時詢問鄰船的大人：請問你家，現(xiàn)在幾點幾分啦？ 七十年代在翠湖草地上的青年（劉鴻飛供稿） 記憶中，逢年過節(jié)，母親幾乎都值班。這樣，我家?guī)仔€就會去翠湖，三分錢買一包用報紙包裹的鹽炒瓜子，坐在草地上打牌……逢年過節(jié)，公園是免門票的。在平時，我們是從兒童樂園的鐵欄桿那里，側(cè)過身子和腦袋，使勁鉆進去的。耳朵常被擠得通紅生疼，但門票要二分錢，能省當(dāng)然就要省。 翠湖風(fēng)景（《昆明風(fēng)景》云南人民出版社） 其實，我小時候很多人也把翠湖當(dāng)路來穿行。翠湖南門至北門，是阮堤，可以從此直穿而出抵達云南大學(xué)；東門至西門是唐堤，我曾在這見里多次遇到家住螺峰街團校的趙捷同學(xué)，她手提鼓子（一摞飯盒），每天穿過這里去西門正對面的省物資局食堂打飯。由于每天穿行細致觀察，她寫過一篇翠湖春色的作文，被老師拿來課堂上唸，讓那時習(xí)慣“東風(fēng)勁吹，紅旗飄揚”的我們，大受啟發(fā)。把翠湖當(dāng)路來走，變沿湖行走的弧形為直形，還能順便玩玩、欣賞風(fēng)景，何樂不為？ 四、有趣的翠湖圖書館 蓮華禪院大門（六十年代老照片）湖心亭北側(cè)的蓮華禪院大院，大門進去第一個庭院是翠湖公園辦公室，北進第二個庭院就是圖書館。蓮華禪院大門外掛著一塊豎牌，上書白底黑字“云南省圖書館”（1909年建在翠湖經(jīng)正書院，后搬至景星街， 1940年至1960年代末館址在翠湖蓮華禪院內(nèi)）。圖書館在禪院的后院，不知給多少人留下過深深淺淺的記憶。我上小學(xué)甚至更早時，翠湖跑得太熟了，哪里都要鉆一鉆，每每路過這個院子，都會跑進去探個頭。邁，這么大一個院子沒有人來玩，只有不多的幾個人看書借書。院子里異常寧靜，綠色的格子門窗，石板鋪就的地縫生出綠草，方形院四角的四個花壇里，長著四棵蓬勃的柏樹。 省立昆華圖書館曾在翠湖蓮華禪院里（后為市圖書館） 1960年代末，省圖搬到圓通山后門，我上高中在其對面，曾去省圖書館草地上曬太陽。翠湖里走了省圖，來了市圖。1971年，市圖書館由文廟遷入翠湖蓮華禪院。記得大三后，借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我與男友也兩次跑來翠湖圖書館，懷著快樂的心情，體驗這里特殊的借閱方式，享受院子里的寧靜。那真與汪增祺在《昆明的眼睛》里的所寫一模一樣，只是木盤換成了竹籃。借閱室在一樓，藏書室在二樓上，地板挖一個洞，從洞里用繩子吊下一個竹籃。借書人將開好的書單放入籃中，管理員一拽旁邊的鈴鐺，籃子就從洞口吊上去。不一會，上面拽一下鈴鐺，籃子就下來，你要的書就來了。朋友于堅說“書仿佛從天而降，讓人如獲至寶”。這真是一種有趣的借書方式，你會被這種好玩吸引而去到那里，在其他圖書館還真沒見過。 翠湖圖書館院子樓上（李瑛 1983）?一位同齡摯友1974年起到市圖，不是看稀奇，是認真看書。據(jù)他講：高二時候差不多每個星期天都騎單車去市圖。一點開門，自己總是第一個擠進去。管閱覽室的，是位四十來歲的小阿姨，白白的，眼睛有點細，態(tài)度和藹。時間長了，逐漸熟悉，被另眼相看，他有點激動。有一天，小阿姨告訴他，星期二早上，要對外增辦一批借書證，叫他帶學(xué)生證和學(xué)校證明去辦。當(dāng)時是假期，開不著證明，還有是偏偏睡過了，趕去時排隊的人早已延伸到了湖心亭外面。他郁悶，坐在閱覽室發(fā)呆。小阿姨悄悄告訴他，下班時去找她。他有點心跳，各種猜想。果然，小阿姨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藍顏色的小本本遞給他，他用小阿姨的蘸水鋼筆，完成了幾乎是一生中最認真的一次填寫，一筆一劃填好了那個借書證。他一直記得，有幸得走后門的感覺真好，市圖管理員小阿姨真棒。 五、好多人在翠湖談過戀愛 1970年代末昆明一個家庭在歷經(jīng)磨難離散后，終于團圓，在翠湖留影（黃粟提供） 在那個貧困的年代，翠湖是多數(shù)昆明人最近，也方便到達的休閑場所。學(xué)校活動、戀人約會、朋友歡聚，一家人的快樂周未，常會把逛翠湖當(dāng)作首選。誰能有幸借到一臺相機，總會約好多家人和友人匆匆趕來，把翠湖作為留下珍貴照片的最佳背景地。 聽鶯橋（五十年代老照片）翠湖，也是好多昆明人談戀愛的理想場所。那些年，幾乎家家都是全家人擠一屋，在“一顆印”院內(nèi)，人與人的間距也都很小，誰家來客人，全院都知道。所以，想留點私密的談戀愛，只好約出去。更想找點浪漫感覺的，就約進翠湖去。據(jù)說，好樹好水好心情，談戀愛成功率頗高。 從水月軒回望燕子橋的我（60年代末叮叮） 我是家里老五，最小一個，不滿周歲即喪父。長大一點后，我以超出四個哥姐的賣力，操心、甚至幫著母親操持家里的事。為了讓姐姐早日離開農(nóng)場，母親及親友幫助安排了各種相親。幫我們照這張照片的人是一位酷愛攝影的師院畢業(yè)生，我希望他能成為我的姐夫，很開心地陪姐姐去翠湖與他相親約會。 六七十年代翠湖的高背石椅（叮叮提供）沿湖周邊，有好多可坐兩人的高背石椅，好多談戀愛的人，喜歡縮在高椅背下拉拉手，或把頭悄悄靠在對方肩上。我晚飯后去翠湖玩，一般會在天黑前離開，倒真沒見過親吻的。但即使大白天，每看見椅背后面坐的是年輕的一男一女，會趕緊扭頭就走，有些不自然。曾經(jīng)有一次，我在一條石椅邊撿到一個女式小錢包，毛線編織的那種，拳頭一般大小。趕忙打開，里面裝著兩角紙錢和幾個分幣，居然還有一封男生給的情書。大約是-紅燕：“天大地大不如我倆的恩情大，爹親娘親不如我兩個親.....”落款處是“致以革命敬禮”。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真的“情書”，但看見他們竟然這種講情話，當(dāng)時已開始讀屠格涅夫小說的我，還真有點說不出來的傷心又有些好笑。 翠湖聽鶯橋（《昆明風(fēng)景》云南人民出版社） 在打擊“流阿強”的七十年代初，每晚十點左右，都有警察來翠湖清場。游玩的包括談戀愛的人，一般在八點以前就撤走了，警察便會抓走一些十點還滯留在翠湖里的少男少女，認為他們有可能是男女流氓即“火槍”“皮蛋”。我小哥的同學(xué)，昆八中高一伙意氣風(fēng)發(fā)的男生，曾于十點后還在翠湖里朗誦普希金的《皇村中學(xué)》而被抓，第二天派出所通知了學(xué)校領(lǐng)回，他們把這當(dāng)做一次青春的歷險而自豪。男女間的交往究竟到哪一步算流氓？那時似乎還不能完全說清楚。其實，母親所在的翠湖邊的婦幼保健院，好像還真未給所謂“皮蛋”做過人流。后來才知道，他們多數(shù)就是一些早熟而叛逆，無心功課的小年輕，互撩成伴，摟摟抱抱，抽煙彈吉他唱歌看電影而已。 六、也有人在翠湖練拳跳舞 翠湖晨曲（杜天榮） 翠湖是昆明人晨練的好地方，依稀記得哥哥們談?wù)撪u老倌的鄒家拳（唐繼堯警衛(wèi)長鄒若衡）如何厲害，而他的大弟子王仁瑞、黃烈都是我哥認識的，但遺憾始終沒能親睹鄒家拳及兩位哥哥的風(fēng)采。大學(xué)快畢業(yè)戀愛了，知道男朋友竟也是鄒老倌的弟子，有時見他比劃兩下，有風(fēng)馳電掣之感，適合拿來打架，即有效攻擊與防衛(wèi)。 文革中的翠湖 六十年代中期，在我們住的登華街院子里，周末，入夜躺床上，能聽到從翠湖一帶傳來蹦嚓嚓交誼舞樂聲，感覺那里還在歡騰。我們知道，舞曲聲是從翠湖一進大門右手邊露天旱冰溜冰場傳來的。那里白天溜冰，周末晚上有樂隊伴奏的露天舞會，買票即可進入。住在翠湖東路15號龍公館交際處宿舍的同學(xué)講，她在交際處工作的女學(xué)生出身的母親，以及某某廳的年輕女干部，每到周六晚上，都要去翠湖賓館，陪一些省領(lǐng)導(dǎo)跳舞，算是任務(wù)。 翠湖上空的焰火（杜天榮） 文革中，節(jié)日的晚上，常有工農(nóng)兵宣傳隊在翠湖露天旱冰溜冰場演出。1968年國慶，我們?nèi)A山小學(xué)紅小兵宣傳隊在那里演出了詩歌音樂舞蹈《各族紅衛(wèi)兵見到了毛主席》，我擔(dān)任朗誦。其中有這樣一段：清晨五點，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射出了萬道霞光，天安門前紅旗如海，歡樂的歌聲響徹云霄。千萬顆心在激烈地跳動，千萬張笑臉迎著一個方向......毛主席來啦！“來啦—“這一聲，需要高且遼遠，到這里我總是不過關(guān)，會顫抖地喊出。一時間，現(xiàn)場的寂靜欣賞，轉(zhuǎn)而變成引人發(fā)笑的摹仿…… 七、農(nóng)展館的超大蘋果和講解員 翠湖北路農(nóng)展館（六十年代老照片）從翠湖西門出來，有農(nóng)展館和講武堂。60年代，翠湖北路農(nóng)展館展出過我麗江老家堂爺爺（我們稱阿老）種的超大蘋果，泡在一個大玻璃瓶內(nèi)，蘋果大約有人頭那么大，很神奇。我爺爺，因其父（我的曾祖父）在柳州做官時感染瘟疫而歿，他去收尸，自己也染上瘟疫而歿于柳州。我父親是獨苗，當(dāng)時年僅一歲，從此便由他的叔叔阿老一家及守寡的奶奶養(yǎng)育。父親后考入大理師范，再然后考入東陸大學(xué)，1936年畢業(yè)后在云南教育界做事，1957年蒙冤入獄病逝。麗江種蘋果、樹番茄，始于我阿老。阿老算得上農(nóng)民園藝家，麗江大研農(nóng)場都聘他，后來又繼聘我叔叔。我異常記得泡在福爾馬林水中的那個大蘋果，是黃紅色的，且不是蘋果常有的那種周正的圓，它讓尚處于喪父之痛黑暗中的我們感受到了溫暖，覺得臉上有光。母親單位的鄰居，也有人聞訊去參觀了，回來都夸那個蘋果之大，以及照片上的我阿老如何像齊白石老人。被人這樣夸著，真有說不出的開心。 1968年的全國農(nóng)業(yè)展覽，適逢“復(fù)課鬧革命”，姐姐她們農(nóng)校的女生被榮幸地抽調(diào)來做講解員，住在講武堂二樓上，打地鋪。姐姐初中在十中，是年級尖子。1964年考高中，因家庭出身不好，高中沒有錄取她，只得去了農(nóng)校。文革時期，姐姐回家來會講農(nóng)校的事：我們學(xué)生被分為紅五類，黑五類，中間的就是灰色的。學(xué)校開憶苦思甜大會，分三塊坐，紅的站起來吼：老子英雄兒好漢！黑的站起來應(yīng)：老子反動兒混蛋！灰的，也就是中間的說：基本如此，階級烙印.....反反復(fù)復(fù)，像在排戲。我們班只有兩個紅五類，大多數(shù)是因出身不好、落選高中而來此校的。最可笑的是跳忠字舞，有些舞只有紅的有資格跳，于是幾十個黑的灰的同學(xué)圍成圈站著，中間只有兩個人在跳。 講武堂“軍舍”（1980年代廖可夫） 姐姐在農(nóng)展館做講解員的一個晚上，接我去農(nóng)展館她們宿舍玩。那時，講武堂后院連著農(nóng)展館后院，那個夏夜，后院內(nèi)草木蔥蘢，甚至亂蓬蓬的，罌粟花盛開......姐姐宿舍的女生們放肆地張揚著、發(fā)泄著。濃眉大眼的三寶，她喜歡穿球鞋，卻不喜歡洗腳，大家嫌臭，她就用報紙包起腳來。有人笑她，她還說點：洗腳不如洗被窩，洗被窩不如干搓搓。那群女生，正值花季，在一個沒有男生的班里，她們忘記了性別.....但日漸嚴酷的局勢和農(nóng)校出身，即使做了臨時講解員，她們也不能徹底開心。去找姐姐玩的我，也替她們捏著把汗，果然不久，她們就被通知上山下鄉(xiāng)。翠湖邊的這群女生講解員，短短幾天的快樂和興奮，如曇花一現(xiàn)。 尾聲 1954年昆明師范學(xué)院師生參加翠湖公園挖出淤泥的義務(wù)勞動（楊春洲）那段日子一晃而過。一夜之間長大讀高中的我，去翠湖溜跶的機會變少了。文革后期的某年，翠湖水完全干涸，一條條手肘長的白鰱魚在泥灘上翻著肚皮，看上去非?？蓱z......昆明舉城哀嘆，人們甚至感到惶恐。 在翠湖租船處玩水的梅玲（1970年代叮叮提供）記得七三年時的翠湖，水況特別好，穿過租船處向聶耳雕像去的路兩旁，湖水甚至?xí)l(fā)出擊岸的啪啪聲，甚至漫至路面，水珠能濺到路人的臉上。1983年，翠湖又干得見底了，湖心草地上，一些男生在那里斗雞、打野戰(zhàn)、踢足球。我路過看著，心里真不是滋味。 我在翠湖看海鷗（叮叮提供）1986年，翠湖水旺鶯飛，海歐首臨昆明飛入翠湖。剛做了母親的我，看到這滿目生機，心里無比感動。無論哪個年代，路過或步入翠湖，我都會那樣貪心地張望，滿心的歡喜。 五十年后的今天，那小時候的翠湖與我，又突然鮮活，讓我想去記下它和她。翠湖，只要它在著，眼睛一樣眨動著，昆明便生動而明麗，我的心便也青春如昨。 ?附錄一：美友補充的翠湖記憶 湖心亭（老照片） 周凡（周鐘岳孫）說：我把你的文章轉(zhuǎn)發(fā)給一個百歲老者張朝民（我父親的老同學(xué)、也是他們一輩唯一在世的），他家原也住翠湖邊，所以感觸良多。他們的故事又比我們早一輩！這位百歲老人說：1936~37年我家在翠湖北路。沒自來水，飲用水全靠買從翠湖北門那眼五、六米見方的大井挑來的水。我上福照街興隆巷省立昆華小學(xué)五、六年級。除了星期日、節(jié)假日，每天都要走翠湖邊上洗馬河（講武堂東墻外小街）、中和巷、武成路、福照街到校；或穿過翠湖走磨盤山、勸業(yè)場（經(jīng)過大眾電影院）、福照街。風(fēng)雨無阻。中午常由家人送飯到校。因此對翠湖路徑和海心亭、通志館等建筑非常熟悉。后來家搬到府甬道，下了西倉坡還是翠湖。坡右是書法大師陳榮昌家，坡左住過西南聯(lián)大教授張奚若。張的兩個兒子張文樸、張文燦也是我那時在翠湖的玩伴。未料45年后1982年我到北京外交部辦赴南美商務(wù)工作手續(xù)時，邂逅在外交部任處長的張文樸（據(jù)告他弟文燦在駐美大使館任武官）。世界真是小，世事也夠巧。小吉坡曾經(jīng)有一家德國天主教辦的聾啞學(xué)校，它的眼耳鼻喉醫(yī)務(wù)室還接受校外患者就診。大人帶我去醫(yī)過扁桃腺炎。這聾啞學(xué)校未見網(wǎng)上提及，我覺得這是當(dāng)年的福利事業(yè)，應(yīng)該讓世人知道。  .三十年代周鐘岳在翠湖邊若園巷的老宅 楊多立說：美篇寫得生動、親切、溫馨，讀起來欲罷不能，我和女兒一直讀到深夜！因為喜歡丁的文筆和昆明話的語景方言，會讓人倍感溫暖，就像丁坐在我面前與我侃大山一樣娓娓道來。逮“大綠頭”“用蚯蚓釣魚”也是我和我哥經(jīng)常玩的游戲，有一年干涸的時候，我們還到翠湖去挖“泥煤”用來籠火。困難時期，翠湖邊上青云街有賣粉色的“哈”淀粉，總是饑餓的我們視為佳肴……結(jié)婚以后，住在文聯(lián)，離翠湖更近了，幾乎每天都在圍著翠湖轉(zhuǎn)！我上班去都要騎車路過。竹林島的竹子，做夢都想去偷一根來做個“烘籠”，方便冬天烘女兒的尿布。兒童樂園我女兒的頭也被卡在里面一次，因為下面寬上面窄，她鉆進去一抬起頭來就卡住了，怎么都弄不出來，眼淚一串一串掉，我看了半天，下面稍微寬一點，就按著她的頭往下弄了半天總算出來了。翠湖有年干涸，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在那里踢足球，宣達把腳踢骨折了。我還聽烏谷（張沖大兒子）說過，文革期間，他老爸讓他把家里的細軟扔進翠湖……總之，關(guān)于翠湖的往事太多，就此打住吧！謝謝??！美好的回憶由你而來！ 昆明最早的飲用水源——翠湖九龍池原貌（圖源昆明市自來水歷史博物館） 陸建生說：我家住在作者有八角樓那個院子的隔壁，即一丘田的一個院子。翠湖是我們的樂園。水月軒太湖石旁有個小池，池中有睡蓮，我們也曾在晚飯后守在那里看睡蓮收攏花瓣；還曾經(jīng)爬到堤邊的那些樹上摘一種花，這花是兩片葉子，可以往下一丟，就會旋轉(zhuǎn)著落到地上，就像直升飛機的螺旋槳；我們也曾經(jīng)用一根線拴一條蚯蚓釣一種叫"石扁頭"的魚，那魚一但咬了蚯蚓就不松囗，一拉就釣起來了，根本不用魚鉤。曾游泳進自來水廠，看清泉從九龍池底冒出，賞茂盛的植物花朵，偷吃馬桑子。我們曾在北面湖里游泳，園丁不時會來抱衣服。無論玩什么，只要有人叫"老園來了"，我們就會四散逃跑，跟園丁只斗智不斗勇...... 1909年建立的省圖書館（翠湖經(jīng)正書院舊址） 周家慶說：省圖書館在湖心亭背后那個大院中（蓮華禪院），我有印象。我印象更深的，是1954年、55年那個階段，在翠湖最北端（后成為昆明市體委所在地）有一個庭院（經(jīng)正書院），是專供小學(xué)生借閱小人書、連環(huán)畫冊的地方（或許也包括文字書籍）。我們（小學(xué)5、6年級）下午放學(xué)后或節(jié)假日，總是泡在那里看小人書，什么《三打祝家莊》《魯提轄拳打鎮(zhèn)關(guān)西》《尤三姐》《新兒女英雄傳》《卓婭和舒拉的故事》《團的兒子》《攻克柏林》……看到關(guān)門才回家。平層的中式傳統(tǒng)建筑，是登記借書的地方，進去就是一個庭院，四處坐著看書的小學(xué)生讀者。 1968年師附中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前的馬若文在翠湖留影（馬若文提供） 馬若文說：經(jīng)正書院舊址這里的這個小學(xué)生閱覽室我也有點印象，大約1956-57年。記得當(dāng)時借書的程序相當(dāng)簡單，只要說出學(xué)過的語文課的幾篇課文，證實自己是在校小學(xué)生，小圖書管理員就會把連環(huán)畫借給你。後來就沒有再光顧過，再後來就變成了遊泳池，我們還去參加建池義務(wù)勞動。游泳池建成之後，泳證是個搶手貨，那時我們班50多人分到四個泳證，用抽籤的方式?jīng)Q定誰中彩，我抽的紙條，上面寫著：“竹籃打水一場空”。 雪后小舟（轉(zhuǎn)自金玉令的美篇） ?附錄二：美篇《我小時候的翠湖》讀后感美篇《我小時候的翠湖》在讀者中引起極大反響，尤其是那些在翠湖周邊長大的讀者。我也是其中之一。幾十年來我與翠湖交集不斷，它見證我的成長，我見證它的變遷。我的內(nèi)心感受，正如一位跟帖者所言，“人生數(shù)十年酸甜苦辣咸”，都在這個美篇造就的“時光隧道”中得以重溫，再現(xiàn)，我深深感嘆又無比懷念！美篇《我小時候的翠湖》具有巨大的藝術(shù)感染力，這源自它豐富的圖文（共9章46節(jié)），生動的刻畫，細致的記述，真實的情節(jié)，深摯的情感和沁入肺腑的音樂……所有這些，編織出一幅閃爍著童心童趣的、眷戀著家鄉(xiāng)故土的交響詩畫。難怪那么多讀者發(fā)出了感嘆：“好親切啊”！“美到傷感，想哭，濃濃的思緒揮之不去……”作為叮叮美篇的忠實讀者，我想多說幾句。美篇《我小時候的翠湖》在寫作上具有六大特色，一是真實，二是細膩，三是生動，四是豐富，五是切近，六是熱誠。這是它感人至深的奧秘所在。它讓外地讀者認識翠湖，留下美好印象，或許他們會慕名而來。它讓本地讀者重回往日時光，憶及知交故舊，或重拾聯(lián)系，或深感欣慰。跟帖者“一抹浮云”對這個美篇給以極高評價，他說“普通百姓也有自己的情趣樂事，然而大部分人不能將其固定下來，分享給他人，他們只能口耳相傳”。他還說歐陽修用千古名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其間”道盡了醉翁之樂。他稱贊叮叮就是這樣一個“能把生活寫成情真意切可心可目的”人。這是需要付出巨大辛勞的，叮叮這樣做了。我以為，這是對美篇《我小時候的翠湖》社會功能給以的最高贊譽。最后，我還有一點想說。一位跟帖者說得好：“與其把翠湖說成是昆明的眼睛，不如說翠湖是春城的酒窩”。是啊，翠湖讓昆明頻添嫵媚，錦上添花，說它是昆明的酒窩，恰如其分！ 老快 2023年6月23日于美國馬里蘭 附錄三：翠湖往昔美景欣賞 翠湖經(jīng)正書院（1911 蓋洛） 翠湖蓮華禪院（1911 蓋洛） 翠湖蓮華禪院（1911 蓋洛） 翠湖附近一棟中西結(jié)合的建筑（民初） 海心亭（民國老照片） 民國時期的碧漪亭及其后的蓮華禪院 海心亭（民國老照片） 會中亭（《昆明風(fēng)景》云南人民出版社） 翠湖泛舟（楊長福） 翠湖之晨（杜天榮） 翠湖公園里的人（2013年于堅） 從先生坡坡頭看到的翠湖（1986 張為民） 1954年動工，1956年5月開業(yè)的十大建筑之翠湖賓館（1957 蔣齊生） 與翠湖緊鄰的青云街 ?附錄四：老畫家畫翠湖 《趙公祠》（翠湖畔東風(fēng)小學(xué)）設(shè)色紙本 1959 宗其香 《翠湖與云大會澤院》水彩 1950 江芷菴（1911-？）《江芷菴畫集》 《夏日翠湖》油畫 1955 廖新學(xué) 云南人民出版社《廖新學(xué)美術(shù)作品》 《翠湖東路一隅》（水粉白慶芳（1917-？） 《翠湖》水彩 1955 陸宇飛（1918-1981）云南人民出版社《云南水彩畫寫生選集》 《翠湖晨曦》油畫 1956 廖新學(xué) 云南人民出版社《廖新學(xué)美術(shù)作品》 《昆明冬天》（先生坡）設(shè)色紙本 1956 劉傳輝云南美術(shù)出版社《劉傅輝畫集》 《翠湖》水彩 1957 江芷庵《江芷菴畫集》 《義務(wù)勞動修翠湖》（水彩）江芷庵 1957 《翠湖農(nóng)展館》水彩 1958 江芷菴《江芷菴畫集》 《一丘田老街》水彩 1958 劉傅輝云南美術(shù)出版社《劉傅輝畫集》 《昆明翠湖》水彩 1959 張?zhí)m芬 《翠湖北路》油畫 1960 張建中，云南美術(shù)出版社2000《昨天-溫情昆明》 《翠湖》水彩 1961 林聆（1918-2007）云南人民出版社《林聆畫選》 《晨光中的逼死坡》（青云街）油畫 1978 郝忻中云南美術(shù)出版社《昨天-溫情昆明》 翠湖租船處（油畫 1979 陳崇平）  水月軒內(nèi)唐繼堯時代建造的鑄鐵欄桿（油畫 1979 裴文璐） 《從翠湖省文聯(lián)的家遠眺云南大學(xué)》（設(shè)色紙本 1982 劉傅輝） 《“省文聯(lián)”故居窗口》油畫 1959 劉傅輝云南美術(shù)出版社《劉傅輝畫集》? （本文配樂為鄧麗君《翠湖寒》，曲中翠湖與昆明翠湖無關(guān)。非商業(yè)用途，未開通打賞，有錯漏請在評論區(qū)指正） 寫作此文際，我見到翠湖排干水種荷花（2023.4 叮叮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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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時候的翠湖

叮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