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是生在礦山,長在礦山,又服務(wù)于礦山的,礦山的孩子。</p><p class="ql-block"> 在我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難忘的事有很多,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不管好與不好的事,它們都催促了我的成長。從一個懵懂幼稚的孩童成長為一位丈夫與父親,知道了什么是人艱不拆,懂得了婉轉(zhuǎn)說話、圓滑做人。也便有了想要將我人生中這些難忘的一件件的事全都記錄下來的念頭。而今天要說的這件事,它發(fā)生在九十年代。 </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經(jīng)濟(jì)蕭條,煤炭價格低迷,那時,在煤炭企業(yè)工作的人們每月的工資,只是最低生活保障的200元錢。 </p><p class="ql-block"> 那時,我在上學(xué),住校食宿是都要繳費(fèi)的。算上雜七雜八的學(xué)雜費(fèi)用,每個星期也是差不多要100元,即使我省吃儉用,也是要50元。家中的收入,不禁便顯得捉襟見肘。 </p><p class="ql-block">我生活在一個普通的煤礦工人的家庭,父母都從事著煤炭相關(guān)的工作。父親在井下從事通風(fēng)工作,母親在辦公室里是名文印工作者。 </p><p class="ql-block"> 父親省吃儉用,借錢買了套樓房,那時的樓房,買一套只需要幾千元錢,但仍然湊不齊,只有向親戚朋友,東借西湊。房子買了,錢也是還是要還的,于是,父母開始節(jié)衣縮食,經(jīng)常飯桌上只有饅頭和咸菜。 </p><p class="ql-block"> “一直靠這樣節(jié)衣縮食,不是辦法???”母親對父親說道。 </p><p class="ql-block"> “那你有什么好辦法嗎?”父親對母親說話經(jīng)常是帶著些許譏諷的口吻的。 </p><p class="ql-block"> 父親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男子主義者,是極其的自負(fù)和狹隘的,哪怕母親的主意在很多時候是明智而有遠(yuǎn)見的,但父親的自負(fù)讓他高傲的認(rèn)為,除了他自己,身邊再也沒有比他更聰明的人了。父親所做的一切,在他自己眼里也都是正確的,如果你去指正他,他會認(rèn)為你可笑,幼稚,什么也不懂,他也會極力否認(rèn)自己做錯事情的。 </p><p class="ql-block"> “出去打工或者找點(diǎn)其他干的,兼職也好,專職也罷,總比在這靠這點(diǎn)工資,天天吃咸菜強(qiáng)啊?!蹦赣H表明態(tài)度。 </p><p class="ql-block"> “打工?打工能干啥?老老實(shí)實(shí)上班就對了。別一天天的這頭看著那頭高,這世界上聰明的人多了,別那么幼稚?!备赣H總是這樣極力反駁打擊母親。 </p><p class="ql-block"> “你一個大男人,難道就不想著,怎樣改善提高家里的生活質(zhì)量嗎?只是渾渾噩噩,混吃等死嗎?”母親說著,情緒有些激動了。 “他娘的,反了你了還?!备赣H總是這樣習(xí)以為常的辱罵母親,甚至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毆打她。 </p><p class="ql-block"> 沒有感情的夫妻組建的家庭是極可悲的。雖然,父親心里仍是裝著這個家,而又不易的。 </p><p class="ql-block"> 母親知道改變不了父親的思想了。于是,母親毅然決定,自己辦停職,外出打工。 </p><p class="ql-block">就這樣,母親辭去了辦公室文印員的工作,去了另外一座城市,在那里,經(jīng)人介紹,在一個各方面都很不錯的上市公司的辦事處單位找了一個做飯的工作——給那個單位的八個人,做早中晚一日三餐,可以掙到每個月兩千多元錢的工資,比起200元錢,的確翻了十多倍。自那以后,我便很難見到母親一面了。 </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暑假的假期,我決定去那座城市去看看母親。說實(shí)話,那時候的我,根本不懂的什么經(jīng)濟(jì)危機(jī),什么最低保障,那時也根本不明白為什么母親非要到一個陌生的城市打工的。 </p><p class="ql-block"> 到了那里,見到了母親,那個曾經(jīng)在家坐辦公室的美麗的女人,此時像一位全職保姆一般,腰里系著圍裙,炒菜做飯、拖地擦桌子,但在她身上仿佛又有一種不卑不亢的勁,讓人敬畏而又喜愛。 </p><p class="ql-block"> 母親一個人住在一個房間,對那個房間,我記得不大清楚了,只記得一張比單人床稍微大一點(diǎn)的床,一張陳舊的木桌,晚上我和母親擠在那張床上。 </p><p class="ql-block"> 兩天后,母親坐下來和我談話“兒子,你為什么不趁著假期鍛煉一下自己呢?不是為了讓你掙錢,只是歷練一下?!?lt;/p><p class="ql-block">“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問母親?!笆裁炊伎梢裕詈每梢匀ワ埖曛惏燥埖牡胤?!” </p><p class="ql-block"> 后來我才知道,我在那里吃的飯是人家單位八個人繳了伙食費(fèi)的,時間長了,是會被人們討厭的。 </p><p class="ql-block"> 對了,還有個難忘的小插曲,那時的我青春懵懂且年少,那個單位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剛剛畢業(yè),分配到這里的女大學(xué)生。記得母親告訴我,“看,這就是淑女?!蹦桥装椎哪?,說話會害羞的紅暈了一片,如綻放的粉白的桃花!以至于我的初戀,便是一個皮膚白白的會臉紅的女孩。 </p><p class="ql-block"> 我在母親的介紹下,去了一家火鍋店做起了在后廚干雜活的小伙計。 </p><p class="ql-block"> 那家老板娘是母親一次在她家店里吃飯時,說過幾句話的一個算不上朋友的朋友,簡單的介紹和寒暄,原本這店里是并不缺少人手的,但老板娘還是同意了。 </p><p class="ql-block"> 于是第二天開始,我每天早上八點(diǎn)半到店,開始了挑水洗菜、刷鍋洗碗的日子,我記得那水缸大到可以同時裝下四五個我,廚房里是沒有通水管的,需要我用一個小的塑料桶,在院子里的水龍頭上一桶一桶接水,直到將那大缸接滿。 </p><p class="ql-block"> 刷洗鍋臺,那大鍋臺又大又燙,潑上去一漂水,一會兒工夫水便燒熱了,而我必須在水燙起來之前,把鍋臺刷洗出來。扎捆的蔬菜要清洗,堆如小山的碗碟要清洗。還不到二十的我,常常會累到腰酸。 </p><p class="ql-block"> 店里的生意很好,吃飯的顧客經(jīng)常是要排隊等待的,以至于經(jīng)常忙到晚上十一、二點(diǎn)以后,每天,母親也要等到我那時才能睡。 沒干幾天,年輕氣盛的我還與那里的小伙計打了一架。打架的原因大概就是那小伙計看我干活不利索,總是對我冷嘲熱諷,而自負(fù)的我自認(rèn)為身份比他要高貴一些的,而我在這里打工也只是玩一玩的。 </p><p class="ql-block"> 我倆年齡相仿,你一拳我一腳,又互相拽扯對方的頭發(fā),那場面現(xiàn)在想起來仍是好笑的,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沒有和他主動說過話。 </p><p class="ql-block"> 中午短暫的休息時間,我便就在他們那里湊合的休息一下,雜亂的小庫房,有兩三張床鋪,昏暗陰潮,只躺了十幾分鐘,腿上便被不知是蚊子還是跳蚤咬了幾個疙瘩。 </p><p class="ql-block"> 我畢竟沒有吃過苦,勞累、委屈讓我的情緒在某一天下班后爆發(fā)了,我躲在媽媽的懷里哭了,“媽媽我不想去了。” </p><p class="ql-block"> 母親抱著我,心疼的說,“再堅持堅持,一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能行。”母親的堅毅,是我所缺失的。 </p><p class="ql-block"> 母親每天都會給我買各種好吃的和好喝的,就像哄小孩一般的安撫著我,那時的我,確實(shí)是很幼稚的。光是給我買零食酸奶,就花去了差不多五六百元。 </p><p class="ql-block"> 難熬的一個月過去了,就如那折磨人的經(jīng)濟(jì)危機(jī)一般,都過去了。其實(shí)那時我也已經(jīng)鍛煉的很好了,那里所有的工作也算手到擒來了。 </p><p class="ql-block"> 煤炭形勢好轉(zhuǎn),價格上漲,原單位也因?yàn)槟赣H之前優(yōu)秀的工作態(tài)度和優(yōu)異的工作效率,又重新返聘了她。 </p><p class="ql-block"> 我忘不了,母親帶著我,去向飯店里的人們辭別,之前與我打架的小伙計與我握手道別,我笑著擁抱了他。事后母親與我說“那小伙子很好的,那天晚上我來看你的時候,正好趕上你們吃飯,你可能還在后面忙什么,那個小伙子還讓人們給你留一碗湯呢?!? </p><p class="ql-block"> 與老板和老板娘道別時,老板從里兜掏出一沓子五十、一百的錢,不舍般的從中抽出一百元,笑著將那一百元遞到我面前,那一百元很舊,我接了過來,感覺那一百元,很重很重。 </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張上面印著四位偉人的天藍(lán)色的一百元錢,現(xiàn)在,我仍留著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