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二十多年前我癡迷上種養(yǎng)竹子。江南隨處可見的竹子,在東北是見不到的,甚至連室內(nèi)養(yǎng)植的也很少見。那個冬天我終于有了自己的書房,朋友送給我一盆紫竹,一簇細(xì)細(xì)的紫色竹桿,薄如蟬翼的葉子,嫩綠中帶著縷縷微黃,為四壁堆滿圖書的空間憑添了春意。清晨,太陽透過玻璃窗照在竹枝上,把竹子的影子又投射在書案上,書架上,最后印在白墻上,成了一幅墨竹圖。</p> <p class="ql-block"> 我喜歡這有竹枝搖曳,有半窗竹影的空間,或?qū)懽?,或讀書,或刻石頭,靜靜的坐著看竹葉舒展、竹枝伸節(jié),真是一種享受。我將書房取名為“紫竹軒”,是因?yàn)橹窠o這個世界增添了無限的愉悅,可是這盆紫竹養(yǎng)了兩年多就開始凋零,干枯,葉子灰黃枯落,千方百計的努力,終于還是死了。之后,我便四處尋著買竹子。在哈爾濱、佳木斯等花卉市場買了許多種竹子,佛度竹、毛竹、方竹等等都很難養(yǎng)植長久,有的一個冬天就死掉了。記得是在2000年,外甥從沈陽給我拉回來一盆竹子,竹枝挺撥秀麗,葉子寬大嬌健,茂盛碧綠。劇說是經(jīng)過多年培育己經(jīng)適應(yīng)了東北的環(huán)境。哎呦,千呼萬換,終于得到了一盆適合我居住環(huán)境的竹子。</p> <p class="ql-block"> 這竹子春天會發(fā)出幾十個竹筍,幾天時間就會長成一支挺拔的竹桿,如果你不管他,就會一直向上長,一直長到屋頂上去再折回來。臨窗是他的天地,無論冬夏都是一片嫩綠健撥。這竹子喜歡黃粘土,每年秋天要換土分盆。經(jīng)過一個夏天的發(fā)育,一盆可以分成三、五盆,分盆換土?xí)顾L得更加茂盛。竹子從不生病,也不著蟲,也不用施肥,喜水喜風(fēng),喜歡陽光和微冷。</p> <p class="ql-block"> 養(yǎng)竹子也培養(yǎng)了我畫竹子的興趣。許多年前,我在北京琉璃廠結(jié)識了以畫竹而成名的夏方明老師,去北京時總是要到他的畫室看他畫墨竹。他的墨竹承古人而有新意,他為了畫竹子在揚(yáng)州個園住了兩個多月,畫遍了個園的竹子,並在揚(yáng)州成功地辦了一次墨竹展。我還拜訪過中央美院的張立辰先生,老先生畫竹以大幅為悅。畫畫時要不停地吸煙,一根接一根地吸,嘴巴還不停地講,讓我知道了竹子可以這樣畫,水墨可以這樣用,毛筆可以這樣馳騁。</p> <p class="ql-block"> 古代愛竹、畫竹和詠竹的文人雅士很多,元朝的吳鎮(zhèn)被稱為“竹癡”,他在墨竹圖上題詩:“野竹野竹絕可愛,枝葉扶疏有真態(tài)”。蘇東坡說:“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墨竹相傳始于唐代畫家吳道子,也有說始于五代郭崇韜之妻李氏,李夫人見月夜窗下竹影得之。北宋的文同、清的鄭板橋也都是畫竹大家。傳說鄭板橋畫竹是看到竹影投到白墻上而產(chǎn)生靈感,他的墨竹多寫意,“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筆下的風(fēng)中之竹、雨中之竹,枯枝新篁,濃淡疏繁,獨(dú)具精妙。文與可畫竹,則首先胸有成竹,渭川千畝都在胸中也。我去過鄭板橋故居,在江蘇興化,一座不大的粉墻黛瓦的小院,種了很多竹子,正如這個老人,在他筆下,竹已化作一種品格,虛心勁節(jié),傲岸不屈,人品如竹。</p> <p class="ql-block"> 白居易是把竹子寫得最為動情的文人,他的《養(yǎng)竹記》中寫道:“竹似賢,何哉?竹本固,固以樹德,君子見其本則思善建不撥者。竹性直,直以立身;君子見其性,則思中立不倚者。竹心空,空以體道;君子見其心,則思應(yīng)虛受者。竹節(jié)貞,貞以立志;君子見其節(jié),則思砥礪名行,夷險一致者”。以竹擬人,以竹喻君子,以竹喻貞節(jié)。</p> <p class="ql-block"> 我的書房掛著一幅董壽平先生的墨竹,不足兩平尺,是我二十多年前在北京琉璃廠榮寶齋買到的,我經(jīng)常佇立在那兒,靜靜的觀看。董先生一生喜歡畫梅、蘭、竹、菊,墨竹最有特色,他筆下的竹子,已是他胸中之竹,意中之竹,可謂前無古人,后無來者。</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代人竹子畫得好的并不多,安徽篆刻家張鈞先生用朱砂畫竹,是文人寫意那種。疏枝淡葉,在白宣紙上是用篆隸的筆觸,融進(jìn)了帶著金石鏗鏘的刀石味,古雅而脫俗。北京的張龍印先生墨竹畫得靈動而瀟灑,善于用水,善于畫風(fēng)中之竹、雨中之竹,並善于配上石頭花草,自有一番風(fēng)格。</p><p class="ql-block"> 醉寫瑯玕兩三枝</p><p class="ql-block"> 老夫畫竹如填詞</p><p class="ql-block"> 枯濕濃淡隨君意</p><p class="ql-block"> 勁節(jié)臨風(fēng)墨已遲</p><p class="ql-block"> 前幾年畫竹子題的一首小詩,抄寫在這里權(quán)當(dāng)我養(yǎng)竹、畫竹子的一個小結(jié)吧。歲月如梭,二十多個春秋過去了,經(jīng)常不在家,竹子也很少打理了,好多年都沒有換土,但她還在頑強(qiáng)地生長著,召換著我無論走到哪里也要記著回來。</p><p class="ql-block"> 張黨生 壬寅冬至于冰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