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打我記事兒起,生產(chǎn)隊里便種棉花。?</p><p class="ql-block"> 那年代,農(nóng)家孩子多,隊里便默許社員帶著大點兒的孩兒“上坡”干活兒。因此,我得以隨娘到棉田玩耍??粗蔚诰`放五顏六色的棉花花兒,聽著“東樓上”老嫲嫲美麗動人的故事,心里覺得棉花挺招人喜歡的……</p><p class="ql-block"> 棉花,相傳原本是天宮王母娘娘包裹里的“彩線”。每當(dāng)傍晚時分,她就與天邊的彩霞遙相呼應(yīng),在宮中變幻顏色,載歌載舞,給王母娘娘帶來美麗和歡樂。</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彩線”耐不住寂寞,偷偷飄落人間,遇到了衣不遮體的農(nóng)家少年吳寒,“彩線”頓生憐憫之心,便裁天上彩霞為衣送給吳寒。此事被王母娘娘知道后,大發(fā)雷霆,遂貶罰其降至人間變成棉花?!安示€”無怨無悔,開出多彩的花兒,結(jié)出雪白的棉絮。自此,人間有了棉花,有了紡線織布做衣御寒的材料兒,百姓十分感激,尊稱她為“彩仙姑娘”。</p><p class="ql-block"> 為使我和小伙伴兒聽話,不影響大人干活兒,鄰家嬸子逗弄我們,誰最聽話,將來“彩仙姑娘”就嫁給誰當(dāng)媳婦兒……</p><p class="ql-block"> ——變色的花兒,傳奇的故事,孩提時的我,真以為棉花是彩仙姑娘變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孩童玩耍的時段總是短暫的。概自小學(xué)三年級始,麥假、秋假、星期天,幾乎干遍了棉花地里所有的活兒:間苗定苗,鋤壟施肥,拿滑條子,捉棉鈴蟲,打頂芯,拾棉花。從春到夏,自夏到秋,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虬攵?,或彎腰,一棵又一棵,一壟又一壟。最苦最累的當(dāng)數(shù)捉棉鈴蟲和拿滑條子了。時已至夏,棉棵長高,人在其中,密不透風(fēng),還要彎腰辨雄枝、捉害蟲,渾身是汗,滿手粘液,又臟又累,又燜又熱。這時,真羨慕穿梭往來上下追蛾的燕子,好埋怨下凡人間變成棉花的“彩仙”。天真地認(rèn)為:如果不是她變?yōu)槊藁?,我們就不用干這又臟又累的活兒了。豈不知,人或許就為“干活兒”而生,不是干這,就是干那,只是活計不同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年復(fù)一年,年年種棉。上世紀(jì)七十年代中葉,不足十六歲,便被完成了從“學(xué)”到“農(nóng)”的轉(zhuǎn)換,逼上了“干活兒”之路。記得是1975年冬天,?隊里組織到石埠棉花加工廠挑回返還的棉籽油。我與李姓發(fā)小頂著質(zhì)疑,自告奮勇參加挑油。</p><p class="ql-block"> 到石埠二十里路。去時容易回時難!返回路上,由一穩(wěn)當(dāng)之人壓陣,挑油人呈一字排開,雁陣似的有序前行。挑著四十斤的擔(dān)子,回程伊始,輕松自如,心中沾沾自喜!誰知好景不長,四五里路之后,感覺擔(dān)子越發(fā)沉重,肩膀隱隱作痛。因我挑擔(dān)技術(shù)了了,不會、也不敢換肩,只能靠右肩硬抗著。孰不知,更難的還在后頭呢!行至十五六里時,身體到達(dá)極限,滿頭大汗,腿如灌鉛,腰似彎弓,雙手托著擔(dān)杖,步履維艱,咬牙瞪眼,煞是狼狽……如不是為了自己“男子漢”的自尊,恐怕早已撂挑子了……</p><p class="ql-block"> 熬過極限,總算把油挑回了家。吃上了用自己挑回的油炸的“油炸果子”。更可喜的是,從此記上了整勞力?的工分兒。</p><p class="ql-block"> ——?人的潛在能力,有時真的是被“壓”出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相遇是緣。工作?十五年之后,上世紀(jì)九十年代中葉,被安排到糧棉大鎮(zhèn)工作,再次結(jié)緣棉花。那時,對種棉面積、籽棉數(shù)量,逐級下達(dá)剛性指標(biāo)。如果說過去對種棉認(rèn)識局限于紡紗織布穿衣食油等生活層面的話,現(xiàn)已升華至攸關(guān)經(jīng)濟(jì)、軍事、金融等國家戰(zhàn)略層面,必須上下動員完成棉花任務(wù)。</p><p class="ql-block"> 欲完任務(wù),行政措施必不可少。每年五月中下旬,鎮(zhèn)里組織得力人員逐村核實,逐地兒丈量種棉面積,以兌現(xiàn)獎懲,評先樹優(yōu)。一日中午,就餐路上,看見墻上“此處配豬,一次12元”的石灰粉廣告,幽默的丈量組長或許為了緩解大家疲勞,故作驚訝,一邊指著廣告語,一邊比劃著:“哎呀!我看養(yǎng)這個兒種豬還挺合適唻,這么出溜兒一下兒,一捆兒啤酒,出溜兒一下兒,一捆兒啤酒?。ó?dāng)時暢銷的光州啤酒恰恰12元1捆兒)”回過味兒之后,引得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 午餐期間,本是可以喝點兒啤酒的。當(dāng)念及“出溜兒一下,一捆兒啤酒”時,竟無一人想喝。這一“小插曲”,不僅整個丈量期間無人問津啤酒,而且之后好長一段時間,“出溜兒一下,一捆兒啤酒”成了人們調(diào)侃喝啤酒之人的“口頭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清代文人史震林《西清散記》中有言:“事有小而不忘,思之不可再得,與人言生感慨者”,思忖所歷棉花諸事當(dāng)屬于此,故予整理,與大家享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2年7月 于中央公園寓中</p><p class="ql-block">? (圖片輯自網(wǎng)絡(luò) 致敬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