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 父親性格溫順，憨厚老實，與世無爭，空閑時間愛好看書寫字，略通一些八卦，相術(shù)，風(fēng)水等，鄉(xiāng)鄰們常請他看個墓地、選個吉日。在十里八鄉(xiāng)聞名遐邇，又因擔(dān)任大隊會計，所以家里面經(jīng)常是煙霧繚繞，喧囂不止。等客人散去，地上的煙頭紙屑狼藉一片，在清理滿地的垃圾時，我經(jīng)常會撿起地上沒有抽完的一截截?zé)燁^，當(dāng)時的香煙都沒有煙嘴，掰出剩下的煙絲都攢在一起交給愛抽煙的父親，父親用這些煙絲卷煙抽時，總會朝我露出欣慰的笑容，當(dāng)我看到他笑時我也笑啦，特別有成就感，心里美滋滋的。</span></p> <p class="ql-block"> 我是家中唯一的一個姑娘，上面是我大哥、二哥，下面有一個弟弟。我本應(yīng)是家里面捧在手心里寵著的寶貝，然我生性倔強，愛哭，又調(diào)皮搗蛋，所以從小也沒有少嘗棍棒的滋味。</p> <p class="ql-block"> 記憶中父親就打了我一次，那就是父親剛?cè)タh城里開會回來，買了一本小人書。我迫不及待地嚷嚷著要父親給我小人書，因為看的太入神所以上茅房的時候也不舍得放下，結(jié)果我站起來緊褲腰帶的時候，一不小心把小人書脫落在有七尺深的茅坑里，嚇得我驚慌失措也不敢聲張。偷偷地回家裝作沒有事一樣，沒想到相隔不長時間父親就找書了，問兩個哥哥，他們說沒有見，弟弟還小也不認(rèn)識幾個字是不可能搶到手的。父親毫無置疑地把目光投向了我，我也心虛膽怯，但還是硬著頭皮，挺著脖子故意高聲說沒有見。但父親憑直覺和經(jīng)驗判斷，就知道非我莫屬。順手拿起一根木棍朝我打來，我嚇的嚎啕大哭起來，才如實相告父親我掉到茅坑里了。父親聽后也沒有再責(zé)怪我，但還是嚴(yán)厲地訓(xùn)誡了我，叫我以后有錯誤要勇敢承認(rèn)，誠實做人，不能養(yǎng)成撒謊的不良習(xí)慣。過后，父親還是很惋惜地唉嘆了一聲，畢竟那年月花錢買小人書也是要下決心的。</p> <p class="ql-block"> 我雖淘氣，父親平時卻一直視我為掌上明珠，在過去那個貧窮的年代，每次去縣里開會回來，總會給我買一雙紫紅色的拉帶，平絨布面的小皮底鞋，要不就是白色網(wǎng)鞋。記憶中，同齡的孩子們都是穿著家里面自己做的布鞋，甚至有的孩子們的鞋都己破了洞露出腳趾頭還在穿。父親讓我享受著和同齡人不一樣的待遇。如今已過半生，身在繁華的都市，仍然思緒流轉(zhuǎn)，心卻停留在那童年的回憶和無憂無慮的生活中。</p> <p class="ql-block"> 父親對我的寵愛偏重于溺愛，記得有一次二哥去地里摘回來的青皮核桃，我本認(rèn)為哥哥都給了我，結(jié)果我看見哥哥褲袋里面還有；我便打滾耍潑賴，大聲哭嚎，非要爭到手不可。為此父親還訓(xùn)斥哥哥讓他把余下的青皮核桃都讓給我，結(jié)果我哥哥受了委屈氣的一流煙跑出去，直到天黑還沒有回來，嚇的一家人到處滿山遍坡去找。后來打聽是跑到離我家很遠(yuǎn)的山上，我那爺爺深山老林的住宿地方了。</p> <p class="ql-block"> 小時候的挨打就像家常便飯，即使生日也不會躲過，晚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聽見父親對母親說，“今天是閨女的生日，又挨打了，唉！什么也沒有給吃點，要不給她炒個雞蛋吃吧”。那次父親用鐵勺炒的雞蛋，后來偶爾想起的時候，自己也炒過幾次，父親味道的炒雞蛋再也沒有吃到過??。</p> <p class="ql-block"> 時間，猶如白駒過隙。一眨眼一轉(zhuǎn)身，我們都己長大了，不會永遠(yuǎn)在父母的呵護下無憂無慮的生活。別過壁立千仞的大青山，兩岸綠樹成蔭草木旺盛，依山而行的濁漳河水。帶著對城市生活的憧憬，和承載著對美好未來的向往。背起行囊，離開我摯愛的父母，帶著他們對我千般的不舍，只能含淚凝望我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我朝著陌生的城市獨自闖蕩自己的一片天地。</p> <p class="ql-block"> 那時，只有過年才回家一次，車上擠滿了人，摩肩接踵，腳不沾地，真是站無虛席。車子順著蜿蜒的山道左轉(zhuǎn)右拐，并隨著山道的起伏匍匐前行，遇到爬山路難走的時候，車上的人還得都下來，推著車才能上去。長途跋涉，一路顛簸，從早上天剛亮走到下午天黑。每次父親都會早早去市里面的車站接我，然后在車站附近找個旅店住下，第二天再轉(zhuǎn)車走五六十公里才能回到家里。</p> <p class="ql-block"> 過完春節(jié)走的時候父親依然把我送到市里車站附近的旅店住一晚，第二天天快亮?xí)r，把我送到大客車上，再次坐上車搖搖晃晃，一路風(fēng)塵遠(yuǎn)行他鄉(xiāng)。</p> <p class="ql-block"> 四季輪回，周而復(fù)始，一次又一次帶著父親接我時，那種焦急緊張的期待和望眼欲穿的眼神，直到我的出現(xiàn)，才能欣然釋放久違的笑容。送我走時站在車后目送不舍的無奈和故作堅強的姿態(tài)。陪我度過了我妙齡的年華，熬過了我遠(yuǎn)嫁育兒的辛酸歷程。歲月如梭，光陰似箭，原來是健壯高大的父親也變成了一位瘦骨如柴和駝背的小老頭。</p> <p class="ql-block"> 父親生病前我最后一次離開家的時候，那天父親去了我坐車要路過的地里干活，因為弟弟家兒子生病住院，我急于坐車去看侄兒，所以母親送我時走的是山間小路，錯過了和父親見面的機會，當(dāng)我坐上車走的時候，父親的電話打給了我，原來他在地里一直等著我路過去看他，原本我也想去和父親打個招呼再走，可想到父親的生日臨近，用不了一個月就又見面，一時的僥幸心理錯過了父親的道別。車上回想著父親慈祥的臉龐，刻下了歲月風(fēng)雨的殘痕，日益佝僂的脊背，兩鬢斑白的短發(fā)和日漸蹣跚笨拙的腳步，仿佛又看到了他期盼的目光，我開始悔恨我自己。悔恨自己的一念之差。</p> <p class="ql-block"> 父親的生日還沒有到，接到的電話是父親生病了，讓我感到瘁不及防措手不及。當(dāng)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母親在重病監(jiān)護室里，看見我時，情緒再也難以抑制，哭著告訴我，父親在急診室搶救的經(jīng)過，因為重感冒引起的后遺癥，肺炎，心梗，更難以接受的是父親患得的是胃癌，這晴天霹靂的消息，讓我心里好痛，像萬劍穿心，心如刀割。看見父親奄奄一息，在病床上弱不禁風(fēng)和疲憊不堪的面容，我只能用眼淚訴說著我的崩潰，訴說著一顆滿是無助而又悲傷的心。</p> <p class="ql-block"> 父親在晚上終于微微的睜開了雙眼，充滿憂傷地凝望著我，期待的目光讓人心疼，太多的無奈與迷茫圍繞在他的眼里，原以為自己在父親面前可以很堅強，可是我終究敗給了父親年邁飽經(jīng)滄桑，和被病痛折磨的，疲憊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間，我仿佛聽見了全世界崩潰的聲音。可是面對這殘酷的事實，我卻無能為力，看著父親痛苦的呻吟、一聲聲凄慘的叫聲，我卻無力為他減輕病痛和折磨，無力讓他幸福安享晚年。</p> <p class="ql-block"> 那段時間，我認(rèn)識了生命之脆弱，感悟了人不過是生死一瞬間。在醫(yī)院因為病友的一句：一個女兒為什么會走那么遠(yuǎn)，我卻說了一句“我爸爸不要我了”。讓父親頓時熱淚盈眶泣不成聲，方知我的遠(yuǎn)嫁便是父親的痛點。想起那些日子，自己一個人陪著生命垂危的父親，那種害怕父親離開的那種無助和恐懼，深入骨髓，難以釋懷！想起在風(fēng)雨交加的那個深夜，我和母親陪他與病魔斗爭了一夜，我握著父親冰冷的手，滿懷無盡的思念和愧疚，發(fā)現(xiàn)還有好多的話沒來得及對他說還有好多答應(yīng)他的事還沒來得及去做，更沒有辦法去跨越那道生死界線去彌補，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親走到了生命的盡頭——。</p> <p class="ql-block"> 與父親別過數(shù)年，遙遙無期永無歸途，常會靜視著父親的照片，淚水無數(shù)次流過了我的臉頰，因為遠(yuǎn)嫁他鄉(xiāng)缺席了和父親在一起的很多的美好時光，照片上父親還是穿著我給他買的那件衣服，除了對父親痛徹心扉的緬懷就是無可彌補的虧欠，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孝而親不在。終是遺憾常伴余生。 父親啊，愿您在天堂沒有痛苦，永遠(yuǎn)安好！</p><p class="ql-block"> 您長眠我常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