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對一個異鄉(xiāng)游子來說，食物便是觸手可及的鄉(xiāng)思。</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農(nóng)村長大的，于我而言，除去銘心的味道，最感嘆的是農(nóng)家充分利用食材的巧思——延長了食材的使用時間，還翻新出許多花樣。</p> <p class="ql-block"> 其一，紅薯。</p><p class="ql-block"> 秋天，應(yīng)季的紅薯是餐桌的常客，除去蒸、煮，還可以在熬粥時加入。若是細(xì)加工，便可以切成塊兒或細(xì)條兒，油炸之后拌上白糖成為可口的甜品——當(dāng)然，這種做法是奢侈的，一般也就在過年時才有。</p><p class="ql-block"> 從頭年的秋天到第二年的春天乃至夏天，若想吃到紅薯，如何保管便成為第一要義。最常見的手段是窖藏。農(nóng)村人家，通常家家會有一個地窖——像一口燈泡狀的豎井，深度三四米，底部寬闊，就是盛放物品的所在；冬天，外面寒風(fēng)凜冽，地窖里卻是溫潤舒適的，紅薯蘋果之類便找到了最佳藏身處。</p><p class="ql-block"> 除了窖藏，還可以把紅薯做成紅薯干。紅薯洗干凈，胳臂飛速來回滑動，厚度均勻的薄片就從擦片器下飛了出來，然后就可以擺到托盤上晾曬了。多日暴曬之后，水分蒸發(fā)殆盡，紅薯干便可收納裝袋。這個紅薯干可不能直接入口，除非鐵嘴鋼牙。食用時，需用機(jī)器磨成細(xì)粉，再蒸成窩頭，甜甜的，有一點(diǎn)粘，帶幾分軟糯。前些天，舅媽給女兒分享此食，女兒驚呼“怎么這么好吃”，還要分食給我，被我婉拒了——她哪里知道，這是我小時候因?yàn)榧揖骋话愣坏貌怀缘某Ｊ?。此外，蒸好的窩頭放入饸饹床（壓制饸饹的機(jī)器），壓制，盛碗，澆鹵，便可做成一份特色饸饹，咸中有甜——雖不及今日食材精良、輔料豐富，但卻是艱苦歲月里的別樣味道。</p> <p class="ql-block"> 其二，蘿卜。</p><p class="ql-block"> 常見的當(dāng)屬白蘿卜，切片切塊切絲，加醋加鹽加醬油等等，涼拌即可成食；至于用來熬湯、燉肉，那可是富足人家的專利，不過時至今日已算不得新奇了。</p><p class="ql-block"> 蘿卜如何保管，且從秋至春至夏？不同于紅薯的窖藏，此需埋藏。根據(jù)保管數(shù)量，選地挖坑，將去除纓子的蘿卜直接擺放進(jìn)去，再覆以紅土壓實(shí)，待第二年春天就可以隨取隨用了。老家每年陰歷“二月二”，是要專門做一種稱為“面托兒”的餅——蘿卜切絲，和入白面，加入食鹽等調(diào)味品，餅鐺烙制，表皮酥脆，內(nèi)里松軟，十足地方特色。若非埋藏，蘿卜早已失去了水分，老家稱之為“變糠了”，失去了水靈靈的味道，不論做什么吃食，終究是差了。</p><p class="ql-block"> 另外，還有一種簡單粗暴的保管法——腌咸菜。干凈的水缸，洗凈晾干的蘿卜，交錯層疊擺放，撒上粗鹽，靜待時間。若是個中高手，腌好的咸蘿卜必然脆爽，是喝粥的好伴侶。對于此類粗茶淡飯，我是吃不夠的。</p> <p class="ql-block"> 其三，西紅柿。</p><p class="ql-block"> 此前，至少是我小時候，西紅柿只能在夏天見到。比不上今天，憑借蔬菜大棚，常年出現(xiàn)在菜籃餐桌。不過話又說回來，如今的西紅柿，很多時候失去了我曾經(jīng)感受過的味道，寡淡無味，成了一包紅色的水漿。但凡好一些的，也有了諸如“普羅旺斯”一類的名頭，其實(shí)，與我小時候吃到的，味道沒什么差別。究其原因，除了種植技術(shù)，我想足夠長的自然生長期或許是根本。</p><p class="ql-block"> 那時，若想在冬天吃上西紅柿，辦法就是制作西紅柿醬，需要灌裝。</p><p class="ql-block"> 開水煮沸幾個玻璃瓶子（輸液用的瓶子最佳，密封性好，缺點(diǎn)是瓶口小，不易裝填），控干水分備用；應(yīng)季西紅柿洗凈，在開水中微燙后撈出以方便去皮，再將去皮的西紅柿擦碎或切碎成醬并灌入瓶中，保鮮膜覆口，蓋子密封；放入冷水鍋中，等水開后再煮20分鐘便可關(guān)火；自然冷卻后，陰涼干燥處保存，就成了冬天的美食，或加糖直接入口，或拌面用作鹵子。</p> <p class="ql-block"> 當(dāng)然，從前的條件是艱苦了些，而這恰恰也激發(fā)了人們的妙想，引得許多年后依然贊嘆不斷。</p><p class="ql-block"> 最重要的，是讓老家不再渺遠(yuǎ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2022.5.13</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