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月初，戰(zhàn)友發(fā)來《黃河水繞著準(zhǔn)格爾流》這首歌，說是很好聽的。于是，我打開歌曲美美地欣賞起來。聽著聽著，不禁心潮澎湃，好似洶涌的黃河水在叩擊著心靈的閘門，把我的思緒一下子沖向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1970年10月，67軍199師未通過正常途徑就把我們這批宜興兵帶到了部隊。很快，宜興一紙訴狀便告到了軍委。一亇多月后，中央軍委就多起類似宜興的招兵事件向全軍發(fā)了個通報，點名批評了199等部，要求各部立即改正錯誤，以挽回影響。迫于上面的壓力，師部把我們集中到招待所辦起了學(xué)習(xí)班，動員大家回去。對此，我們深知并非部隊本意，只是應(yīng)對上級的一亇舉措。那些首長來做工作時也都是象征性地例行公事，而我們則抱定了堅持到底就是勝利的信念，因而大家相安無事不急不躁地在招待所度過了一段較為輕松舒適的日子。71年的春節(jié)過后不久，我們這些男同胞被轉(zhuǎn)移到師部的小清河農(nóng)場繼續(xù)辦班去了。</p><p class="ql-block">到農(nóng)場后，有時會下地去干些雜活，有時去拖運些喂馬的草料，偶爾也會跟車到鄒平裝卸黃沙。而大多時候就是開開會、學(xué)學(xué)習(xí)、閑聊聊、瞎逛逛。當(dāng)?shù)弥r(nóng)場離黃河不遠時，大家決定去看看早已流淌在心中的這條大河。</p><p class="ql-block">那一天，大伙興沖沖地一路向北走了一亇多小時，在穿過一個大村莊后就看到了一箭之外的黃河。這一段的河面很寬，兩岸足有五六里之遙。但因是枯水期，有很長一段河床是裸露著的。我們便順著這斜坡走了下去。</p><p class="ql-block">天氣不錯，風(fēng)兒不大，暖陽和煦。到了河邊，我用腳使勁踩了踩有點板結(jié)的沙土，那土層表面很快就滲出了水珠，接著便開始下沉了。我趕緊抽回腳，只見那塊沙土嘩地一下就被河水卷走了?？梢姡@水面看似風(fēng)浪不大波瀾不驚，而水底則是暗流涌動水流湍急的。要不然也帶不走從黃土高坡沖刷下的泥沙呀。大家在一塊平坦的高地坐下，靜靜地凝視著渾濁的黃河水，伴著嘩嘩的聲響滾滾東逝奔流不息。不一會，只見下游彎道處有條船緩緩駛來。正是潮平兩岸闊，風(fēng)正一帆懸。那船借助側(cè)風(fēng)走著之字成蛇形蠕動著。在繞過那個險灘后，船漸漸向水流相對平緩的南岸靠攏。從船上下來幾名船夫，拉起長長的纖繩，吭哧嗨喲地躬身前行。在船上的那兩人則把長長的竹篙頂在肩胛窩，俯身成150度，合著號子的節(jié)奏使勁蹬踏著船板。船，就這樣艱難且堅實地一點一點前進著。對此場景我日后曾有記述。“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那船頂著風(fēng)浪，迎著險灘，迂回曲折地前行著。那些船夫古銅色的臉上閃現(xiàn)出堅毅的眼神，渾身透出勇敢無畏的氣勢。大家齊心合力，堅持不懈地一步一步向著目的地進發(fā)。眼前這一幕使我想起人生不也一樣嗎？在前行的路上難免會有坎坷和曲折，只要遇難不懼，遭挫不餒，堅定意志，奮力向前，終能到達理想的彼岸。勝利，往往就在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是的，在我們的堅持和師部的努力下，在歷經(jīng)招待所、農(nóng)場、韓家窩三地共半年多的學(xué)習(xí)班生涯后，我們終于如愿以償，留在了部隊。</p><p class="ql-block">在黃河邊游玩近一小時后，我們便原路返程了。當(dāng)走進那亇村莊時，看到有些村民蹲坐在墻角曬著太陽，還有些村民正在打籃球。聽村民說他們村的籃球在附近幾無對手。當(dāng)我們提議打場比賽時，他們慨然應(yīng)允了。對方幾名小伙身板不錯，蠻力是有的，而技術(shù)則太粗糙了。雙方一交手這實力上的差距就顯現(xiàn)了。我們本著友誼第一的精神，輪番上場讓著他們打。約十分鐘后，他們自知實在不行便提出了休戰(zhàn)。大家握手言和，交談甚歡。這村莊雖說很大，但望著土房上剝落的墻皮，看著村民灰黃木訥的臉龐，瞧著他們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總體給人一種破舊、荒涼、窮困的感覺。村民說他們這兒多是鹽堿地，白花花的田里打不出多少糧食，一年中多半是啃著地瓜干，吃著地瓜葉來維持生計。唉，當(dāng)命運把人們拋落在自然條件惡劣生存環(huán)境艱難之地，那生活是多么艱辛，人生是多么不易呀?？稍倨D辛再不易，這日子也得往前走。千百年來，黃河的子民在此傍水而居，屯田而耕，牧漁而生。一代又一代，從艱辛中走來，在窮困里繁衍。與那黃河船夫一樣，這方水土哺育賦予了他們堅韌頑強不屈不撓的品質(zhì)，生生不息延續(xù)著黃河文明的香火……看著想著這些，對于生在富庶繁華錦繡江南的我們來講，心靈上確實受到不小的震撼。</p><p class="ql-block">帶著幾多歡樂而來，帶著幾分沉思而回。我們結(jié)束了這次黃河之行。</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光陰似箭。轉(zhuǎn)眼間五十一年過去了。當(dāng)年我們這幫兄弟中，史琪良和錢留彬已故去二十多年了，金耀強和江忠林也分別在大前年與去年離去了。真是世事難料，人生無常哪。人這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亦短。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當(dāng)年只道是尋常，而今回望成絕唱?；ㄩ_花落，云卷云舒。那些曾經(jīng)的過往，曾經(jīng)的美好，都已隨風(fēng)而逝。留下的，只有心中無盡的思念。</p><p class="ql-block">夕陽西垂，五彩云霞鋪滿了天邊，渲染成一幅壯美的畫卷，直掛天水之際。我深情地唱起這首黃河之歌，讓綿長悠遠雄渾壯闊的旋律飄向遙遠遙遠的遠方。</p><p class="ql-block">我知道，當(dāng)琪良、留彬、耀強和忠林大哥聽到這歌聲，也會和我一樣回望當(dāng)年的黃河之行。那時，我們多么年輕，多么英姿勃發(fā)??！那我們曾經(jīng)的韶華時光呀！兄弟一場，情深義長，生死莫忘，日月同光。</p><p class="ql-block">我知道，總有一天我們會再聚首。到那時，就讓我們再去看看黃河吧！去到準(zhǔn)格爾，看那百轉(zhuǎn)千回的靈秀，看那千年萬載的浩瀚。再看看，看這連接天地孕育生靈一一我們的母親河！</p><p class="ql-block">2022年3月31日</p><p class="ql-block">澤南于滬上靜遠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