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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云界狐精傳奇

江邊一子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 1, 1);"> 烏云界狐精傳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 1, 1);"> (小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1, 1, 1);"> 魏啟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作者按:凡小說,人物情節(jié)大多是虛構的,本篇也是一樣,但也不是憑空捏造。烏云界的山里山外,有著許多的神仙鬼怪故事。這些故事雖有些荒誕不經,但它是世代生活于斯的人們的斗爭歷史的折射,呈現(xiàn)了他們當時的生活現(xiàn)狀,承載著他們的愛恨情仇、喜怒哀樂。它是珍貴的地方文化遺產,值得予以重視和發(fā)掘。</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烏云界里的山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引 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烏云界的山里山外,人們曾傳唱這樣一首歌謠。這原是一首狐精的歌,源自一個百多年前的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月兒圓圓亮光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狐兒迷上美嬌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嬌娘眉兒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嬌娘口兒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月兒圓圓亮光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狐女迷上讀書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郎君好學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郎君好品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 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烏云界的主峰一側,有-個凹字形的山坳,名叫碑記坳。碑記坳的兩邊都是山谷,南邊屬安化境,北邊屬桃源境。由一條山路把兩邊山谷連接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南邊的山谷里,有一個村子,住著十來戶人家。一色的木板瓦屋,錯落有致的分布在一塊高地上。這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樸,日子也過得簡單。平常時候,都是男客白天耕地砍柴,女客做飯帶娃;到了晚上,男客和女客就鉆進了被窩里,干了是一對夫妻都得干的那事兒后,就各睡各一頭,各打各的呼嚕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有一戶姓吳的人家,情況卻有些不同。男客吳有才死得早,留下一個堂客,一雙兒女。那堂客現(xiàn)在也老了,因為姓陶,晚輩人都叫她“陶婆婆”。一家三口靠幾畝山塝田維生,又缺勞力,日子過得有些艱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過這老婦人的兒子卻很聰明,偏偏好讀書,白天干了活后,晩上還在一盞桐油燈下看書,到雞叫頭遍才得上床去睡。二十歲那年,他去參加府試,一舉中了秀才,人們就尊稱他吳秀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家的社會地位提高了,但生活水平還是沒有提高。吳秀才本想還要去參加鄉(xiāng)試,考個舉人后好做官,但看到家里太窮,經不起他的折騰,不忍心還讓恩娘和小妹繼續(xù)受苦受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卻背起行李,應聘到外頭當教書先生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秀才學問高,人又厚道,教弟子是循循善誘,侮人不倦。教書的口碑很好,聘他的人多了,東家給的束脩(教書先生的聘金)也就自然多了。幾年下來,他已積攢了些銀子,便把老屋拆了,修了棟這屋場上最客氣的房子:五縫四間的正屋,東西兩頭還有橫屋。又置了幾十畝水田。還雇了一個長工,喊他老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十五歲那年,吳秀才成了親。媳婦兒姓向,長得標致:眉如彎月,唇紅齒白;臉上一對小酒窩里,總是裝著淺淺的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向氏不僅人長得好,為人也賢惠。伺奉婆婆、對待小姑,都做的周到得體,被屋場上的人稱為好媳婦。只是結婚兩三年了,還沒見她懷上孕,這讓吳秀才暗中有些心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現(xiàn)在,小妹也出嫁了。嫁的人家是恩娘的遠房侄子,姓陶,家住桃源的蘆花潭。吳秀才看到恩娘年紀大了,身體也差些了,家里的事又多,便與向氏商量后又雇了一個丫頭,叫她翠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時間一晃,又到了晩秋時節(jié)。這天早上,小妹的男客提了一個大雞公,興沖沖地“報喜”來了。一看就知道,小妹生了小孩了,還生的是個男娃。當“郎八公”的是來接丈母娘和嫂子吃“三朝酒”的。吃晩飯時,婆婆嘆了一口氣說到:“奶奶沒有當上,倒先當了嘎嘎了?!逼牌耪f這話看似無心,向氏心里卻象被棍子戳了一下,默默無語吃著悶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小妹家吃三朝酒時,向氏睡了一個晩上就回來了。婆婆卻被女兒女婿留了下來,要她住一向再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回家后的第二天傍晚,夕陽西下,空谷無風。向氏和長工老陳、丫頭翠兒一起吃過晚飯后,接著洗了個澡,然后就在穿花鏡前梳妝起來。當她從房間里走出來時,白天戴的青色土布頭帕取掉了,一頭烏發(fā)挽成了一個粑粑頭,插上一根銀簪子。外穿一件瀏陽夏布做的右衽黑邊繡花長衫,腳穿一雙淺口絨面布鞋。她本來就生得漂亮,身段苗條,現(xiàn)在配上這個裝束,越發(fā)顯得豐姿綽約,楚楚動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時,她站在階沿邊,叫上老陳和翠兒,一起走出硪場,繞過東頭橫屋,朝屋后那蔸拐棗樹走去。她邊走邊交待老陳:明天把成熟了的拐棗摘了,清洗干凈后瀝干水,再用兩個瓷酒壇裝起,灌滿米酒后封緊?!暗脚D月尾吳秀才回家時,他就可以喝到新釀的拐棗酒了?!?lt;/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清朝時的私塾先生和學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清朝農村富裕家庭的女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時候, 烏云界的山里人家,常栽有拐棗樹。吳秀才家那蔸拐棗樹有水桶粗,幾丈高。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拐棗味兒甜,可以生吃,也可泡酒。聽郎中說:拐棗和拐棗酒可以補氣活血,祛風除濕,還可解毒醒酒。吳秀才是這拐棗樹下長大的,尤其喜歡吃拐棗,喝拐棗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年的拐棗比往年結得還要好。向氏三人走到樹前時,但見果實累累,壓彎了一根根枝條。但稍一留神,確感覺有些蹊蹺,明明無風,那拐棗樹的枝葉卻在晃動,沙沙作響。定晴一看,是一個野物正在樹上摘拐棗。那畜牲一身黑毛,毛尖卻又泛白,透過枝葉的余暉照在上面,泛著絲絲銀光。從沒見過這東西的翠兒有些膽小,趕緊靠向氏站著。老陳年輕時“趕過山”,認出這是一只銀狐,說聲“難怪這幾天有人家不見了雞,一定是你這劣畜干的”,撿起一塊巖巴朝它摔出,但沒打中。這畜牲膽子也大,不僅不跑掉,反而用兩只后腿撐起身子,瞪起一雙賊溜溜的眼珠子直朝向氏望著,兩只前爪象招手一樣揮著,一副獰笑猥瑣的樣子。向氏雙眼被這劣畜眼光射了-下后,心里象被螫了-下,臉色也變了,轉頭就要離開。老陳來了火,操起地上一根長竹桿,兀地朝那銀狐戳去,卻只見它一縱而起,跳到樹后巖坎上,閃進樹叢里跑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烏云界的拐棗(雞爪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銀狐(全身黑毛,毛塵白色)</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向氏默默無語回到屋里后,叫翠兒今晚睡到自己房間的隔壁偏房里來。天一殺黑,向氏就上床了。到了深更半夜時,正在隔壁睡覺的翠兒,卻隱約聽到向氏的聲音,有些急促和害怕的樣子:“不要這樣,不要這樣……?!贝鋬褐划斶@是向氏在說夢話,并沒理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到了第二個晩上,翠兒又聽到向氏講這句話。便在第三天的早上問起向氏:“夫人這兩天都在做惡夢吧?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向氏卻紅了臉說到:“小女娃莫嘴巴多,我哪里不舒服了?”又接著說:“今天晚上開始,你還是睡到婆婆隔壁屋里去好些?!?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是,從這時開始,翠兒和老陳都覺得向氏有些不正常起來:起床起得遲,卻睡得早。白天有些打不起精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飯也吃得少,做事也是懶洋洋的。但卻對穿著打扮上心了很多,一天一換衣服,臉上還要撲撲粉,描描眉。兩人向她請示一些事該哪么辦時,她卻漫不經心地說:“該哪么辦就哪么辦吧”。這讓他兩個做事的人很覺為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四)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話說那頭。陶婆婆到女兒家只住得三個晚上。女婿一家子把她做祖公待,使她很不自在,恰好娘家的大哥大嫂派侄兒接她回去住一段日子,她便跟著侄兒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陶婆婆娘家是蘆花潭的“人口大戶”。父母不在了,但五個兄弟個個都已添了孫,日子都還過得去。她二十歲嫁到烏云界里吳家后,一年只回娘家一次。這次她有心到幾個兄弟家都住住,但她還只住得四個晚上,總覺得心里有些不踏實,眼皮兒老實跳,便又要走。第五天一大早,任憑幾個兄弟嫂子怎么留,她硬是坐到轎子上回了自己的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其實,這時候的長工老陳和丫頭翠兒,也在望陶婆婆快點回來。尤其是翠兒,只差望哭了。因為夫人向氏病了,而且病得有些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陶婆婆回到家時,翠兒趕緊向她稟報夫人害病的事。陶婆婆聽后,茶也沒喝一口,走過堂屋,推開向氏的房門,卻見媳婦用被子捂著頭,不作聲,好象不知道婆婆已走到床邊似的。陶婆婆揭開被子,只見媳婦臉色寡白,缺少血色,眼窩也虧了下去。問她病在何處,她卻又吱吱唔唔,說不出個什么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陶婆婆走出向氏房間后,立即要老陳去把附近的謝郎中請來。謝郎中有五十來歲,蓄著山羊胡,戴著一付有些時髦的銅架子的墨鏡。他是這一帶有名的郎中,最擅長婦兒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謝郎中不久就來了。喝了一口茶,與陶婆婆聊了幾句后,就在翠兒的陪同下,來到向氏床邊。他叫向氏把右手擱在床沿邊,自己用左手拇指貼著向氏右手一側,另外四指并攏,輕按那手的腕骨邊的動脈處,屏息凝神地號著脈。過了一會兒,又如法號了向氏的左手脈。再朝向氏的臉上望了望,然后扶了扶眼鏡架子,起身離開這里。正在堂屋里的陶婆婆忙問他情況如何?他說:向氏脈相沉浮不定,紊亂乏力,恐是氣血受損;看眼神光色迷離,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只是病因不明,有些怪?!敝x郎中說到這,卻停頓了-下,欲言又止。陶婆婆看得明白,說到:“有話請照直講?!敝x郎中這才直言道:“你家媳婦賢良端正,但看面相,膚色泛白,卻暗含桃紅。這是“桃花煞”相,犯邪。這就怪了。就當我沒說過這話吧。我這里開個單子,抓幾付補氣養(yǎng)血、協(xié)調陰陽的藥吃吃,如不見起色,怕是要另想法子了”。陶婆婆聽了謝郎中的話,只說“要得”,心里卻有些不快的嘀咕到:老娘只出去幾天,說我媳婦犯什么桃花煞?瞎說。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快黑時,老陳拿著謝郎中的單子,去藥鋪把藥也買來了。翠兒接著就熬好了一付,然后用碗盛起端到了夫人向氏床前,勸她喝下。向氏卻說,“我沒病,吃什么藥?”,示意翠兒把藥碗放到床頭柜上,揮手要她走出去。翠兒剛跨出房門,房門就被向氏“啪”的一聲關上了,還上了門閂。第二天早上,翠兒去給向氏送第二餐藥時,喊了許久門才開,卻見第一碗藥還原封未動的擺在床頭柜上。向氏陰沉著臉,不理翠兒,令翠兒有些心怵。</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老郎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老藥鋪</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五)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其實, 這時候,這屋場上的人都已曉得吳家媳婦向氏病了,還病得有些怪。人們聯(lián)想到這屋場上已有狐貍來過,私底里有人就說:“向氏怕是中邪了,或是被狐貍精迷住了”。就是連老陳和翠兒都懷疑是這么回事。只有陶婆婆因為才回來,不全了解情況,才沒有把媳婦的病與狐貍精聯(lián)系到一起。</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們的猜測是對的,向氏確實是中了邪,被狐貍精迷住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半年前,原本住在三十里外五龍山上的一窩狐貍,因被一個道士盯著,便遷來烏云界,到這碑記坳的北面山谷里住下。一個狐娘四個兒女,都是成了精的。那狐娘已成精上百年,想到自己以前殺生太多,正一心念佛吃素,以贖前愆,希望修成正果,好去峨嵋山做個女和尚。-個多月前,她對四個孩兒說到:“明天開始,老娘要閉關念經,七七四十九天不要打擾我。冬天快來了,你們四個分別去四面山地尋找一些素味吃貨儲藏到地窖里。但不要侵擾山里人家,以免惹出禍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狐娘的四個兒女,除了大女,三個男兒成精得遲,劣根性很多,并不聽狐娘的話,卻時常侵撓人家,干些壞事。那個幺兒,最近就幾次摸到吳家住的那屋場上偷雞。那天它摸到吳秀才家屋后偷摘拐棗時,看到秀才娘子著實長得漂亮,豐韻楚楚,便色心大發(fā)。它本是個極擅男女風情的色貨,當晚就潛入到向氏房間,變做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先施法迷住向氏的心竅后,便將手伸進被窩,按摩向氏胸部那一對春峰。在朦朦朧朧中,向氏開始兩晚還有些驚慌抵觸,隨后便任它玩弄了。只幾天過去,向氏已喪失常情,竟與這狐精夜夜歡娛,夜夜顛鸞倒鳳起來。待到雞鳴將曉時,這狐精才會離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請過謝郎中后的第二天,陶婆婆大清早就起了床。因媳婦得病的事,感覺心中有些煩燥。吃罷早飯,便走到鄰居家,與那夏老媽講起家私來。夏老媽是個心藏不住話的人,便帶些神秘的樣子,湊近陶婆婆講到:“你家媳婦怕是中了邪,被狐貍精迷住了,吃藥恐怕沒效,還不如請個道士來滅了那妖怪”。陶婆婆聽了這話,心生詫異,“難道還真有這么回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陶婆婆是個膽子大,有些心計的女人,聽了夏老媽這話,便回去找來翠兒和老陳,做了一番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入夜后,陶婆婆要老陳躲在正屋后的柴屋里觀察,自己叫翠兒陪著,悄悄來到向氏房間的隔壁一間屋,貼近一條縫隙朝向氏房子里望著。陶婆婆想的是今晚自己定要把媳婦的事探出個究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開始向氏房子里還安靜,臨近子時,隨著一道細風吹過似的微響,只見一個身穿烏色無領右襖長衫、披著一頭長發(fā)的俊俏后生來到向氏床前。睡在床上的向氏也陡然來了精神,穿著袒胸薄紗睡衣,掀開綢緞田心印花被,起身抱住后生的腰身,緊緊偎依片刻。隨后松開雙手,走到窗前的桌柜邊,用酒勺從一口瓷壇中舀起陳年拐棗酒,裝滿兩個青花小酒杯,-杯遞給后生,自己端一杯。那后生便坐在床前一張凳子上,向氏就順勢坐在了后生的一只大腿上。兩人-邊單手相互鉤腰,一邊單手舉起酒杯相挽,意在要喝交杯酒。只聽女人嗲聲嬌嗔到:“郎君,俺對你是一片癡心,可不知你心中真有俺否?”,那后生立馬答道:“呃,嬌娘,俺對你是一見傾心?,F(xiàn)在你我夜夜同衾共忱,情同鴛鴦,又何出此言?”兩人言畢,各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接著相擁上床,將被窩蓋上。只見得那印花被子動個不停,綢緞田心上的一對絨繡戲水鴛鴦也浮動不止。那小翠還是個姑兒家,何曾見這情景?直羞得兩頰通紅,趕緊不看了。陶婆婆見此情況,卻是心中連連罵到:“畜牲、畜牲……”。這狐精本性極為警覺,今天只因得意忘形太甚,竟沒有發(fā)覺隔壁正有人觀察自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陶婆婆知道,此刻還不能驚動那狐精,它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故強忍怒火,與翠兒悄悄離開,回到自己的房里。雞叫兩遍后,躲在屋后觀察的老陳也來了,告訴陶婆婆來的那家伙正是幾天前見到的那只銀狐。它進去向氏房間都是鉆的一道門縫?!澳茄诜坷锸侨诵?,在房外是狐身,來去都昰走的屋后那條小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時的陶婆婆心里很清楚,這狐精不除,過不了多久媳婦就會因它元陽盡散、耗盡氣血身亡。她決定等到天亮后,一面派老陳去把在龍虎溪邊印家鋪教書的兒子趕快接回;一面請一個本家侄子代她去一趟小淹,把王道士接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次日下午,吳秀才趕到家時,王道士已帶著兩個徒兒先到了。這王道士面色莊重,銀發(fā)飄飄,穿灰色道袍。道袍上印著太極八卦圖。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極有道法的高人。其實他與吳秀才家也有些親戚關系,不然不會這么及時趕到。他那兩個徒兒年紀都不大,一個手捧一把斬妖劍,一個手捧一根降妖拷鬼棒。這兩件法器都是用生長于東面山上,樹齡超百年的老桃木制成,還在黑狗血中侵泡過。兩個徒兒還各背了一個灰布袋,侍立在師傅身傍,寸步不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秀才是個飽讀詩書,平日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儒生,但因為在路上已聽過老陳的描述,現(xiàn)在又看到恩娘一臉嚴肅相和王道士擺出的架勢,知道堂客向氏問題嚴重,只好不做聲,聽任擺布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幾個人一番寒暄后,就吃飯。飯畢,王道士用清茶漱了口,又用凈水洗了手,便來到堂屋里。兩個徒兒站立在旁邊。王道士手拈三炷香,面朝門外望遠處三揖禮。這是在敬師祖,并將現(xiàn)在要做的事向師祖做了稟報。接著,一個徒兒燒了一張黃符,他便微閉雙目,口中默念起來。另一個徒兒趕緊將一個盛了水的瓷碗放在屋中一個桌子上。王道士念完咒,對著碗端祥一會兒,再從身上摸出一付卦,連拋了三次。趕來看熱鬧的一眾人圍在旁邊觀看,大氣也不敢出。這時,王道士對著吳秀才和陶婆婆講到:“碑記坳的北面山谷半中間,跨過溪,沿小路橫走到一個山窩里,有一株兩抱大的鬼柳樹。樹上有個土缽大的洞,一直通到樹蔸下的巖窩里。那巖窩下也有一個洞口。禍害向氏的狐貍精就住這洞里。但那洞中共有五只狐貍,都是成了精的。狐娘已成精幾百年,天天念佛吃素。前一向閉關念經,兩天前才結束。昨天又帶著大女兒去了仙池界看望自己的狐兄,過幾天才得回。三個狐兒都劣根性重,常干壞事。但老狐娘并不知道小兒正在禍害向氏一事”。陶婆婆聽了王道士的話,十分驚訝,趕緊問到:“當如何是好?”。兩個徒兒趕緊示意圍著的一眾人走開。王道士卻吩咐兩個徒兒一些話后,只叫陶婆婆早點安排晚飯,就不再言語了。陶婆婆只得起身去叫翠兒趕緊做飯。吳秀才陪著王道士喝茶。那向氏因為夜里與那狐精鬼混得太累了,除在中午吃了一點翠兒送去的飯菜外,白天一直呆在自己房間沒有動靜,此時好象還不知道自己的男客已回家中,也不知道還來了王道士。王道士也沒去驚動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太陽離落山還差半桿高時,吳秀才就陪著王道士與兩個徒兒吃了晚飯。按王道士的交道,翠兒端了飯菜送到向氏床前。待向氏吃畢,收了碗筷,又把向氏扶出房間,走到王道士跟前。向氏兀地見到自己男客和穿著道服的王道士坐在一起,顯得有些驚慌,說到:“相公回來了”,“這位師傅好”。吳秀才見到堂客那沒精神的蔫樣兒,心情復雜,卻只是朝她“嗯”了一聲。王道士對向氏略略點頭,正色道:“吳家媳婦,聽說你得了病,我特地趕來給你治治的。今晚你由翠兒陪著,挪到西頭橫屋里歇息。不得作聲。我的一個徒兒會守著你的?!彪S后又對著向氏用左手食指望空畫了幾下,口中念了幾句什么。隨后,向氏默不做聲地跟著翠兒去了西頭橫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黑了一陣子后,王道士先在堂屋里站著,雙手捧著桃木斬妖劍,面朝屋外,口中念念有詞。內行人知道,他這是念的降妖咒。念畢后,王道士叫一個徒兒拿著那根降妖拷鬼棒去守著向氏。另一個徒兒換了女裝,扮作向氏模樣睡到了她那床上。自己則右手拿著照妖鏡,左手拿起斬妖劍,藏到那床后挨板壁蹲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狐妖膽子是越來越大,王道士和徒兒候在向氏房間不久,就聽到那側門縫兒一聲微響,那廝就已變身為人,來到床邊,口說“嬌娘,俺來矣”,就貓腰伸手去掀被子。剎那間,佯睡在床上的小道徒霍的左手伸出,拿一張畫著符咒的黃紙朝狐妖頭上拍去。那廝也非一般,急忙頭一偏,躲過那張符,身子已跳到房中間,大叫一聲“嬌娘在哪?”,就要逃走。那王道士何等厲害,好似箭飛一般,已搶先沖到狐精跟前,右手上的照妖鏡直照到那它臉上。床上小徒兒也已翻身躍起,趁勢將那頁黃符咒拍到了狐妖的后腦上。那廝一聲慘叫,立馬顯了原形,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一臉驚恐相。王道士口說“休得叫你再害人?!彪S即手揮斬妖劍,刺中狐妖的頸部。那廝頸脖鮮血直流,身子抽搐了幾下,不動彈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卻說西頭橫屋里的向氏,一直靜坐不語,在聽到狐妖叫她時,卻要張口應答。旁邊小道徒眼明手疾,將一張黃符紙封在了她的嘴上,使她叫不出聲,身子也如釘住一般不能動。這時,王道士走來,將那具用劍尖挑起的狐尸,摔到向氏跟前。陶婆婆、吳秀才、長工老陳、丫頭翠兒,還有這屋場上的一群人,都已圍攏來。王道士厲聲說到:“吳家媳婦 ,那害你的妖狐已被我殺死,給你解了災厄,你該醒悟了吧。”向氏只是連連點頭,流淚滿面,接著便昏睡過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已是雞叫頭遍時,王道士吩咐翠兒將向氏移到床上,叮囑吳秀才和陶婆婆再請謝郎中給她開幾付藥吃,將她身體調養(yǎng)過來。又招呼在場的精壯男人留下,說是除妖務盡,叫他們先做好準備,天亮后在自家吃了早飯后,一起隨他把那窩里的幾個害人精都滅了。眾人自然響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吃過早飯,屋場上的十多個男人,帶著柴刀、鋤頭、砍山斧,還有若干捆干柴火等東西,隨著王道士找到了狐精的窩。那兩個狐精渾然不知已是死期臨頭,還在洞中酣睡。王道士立即命一個徒兒持降妖拷鬼棒,帶一個漢子靜悄悄地搭樓梯爬到那蔸鬼柳樹上洞口處。徒兒叫那漢子先將一個圓柱狀的厚木蓋封住洞口,自己將一張畫了符咒的黃紙壓在木蓋上。要那人下了樹,自己將手中的降妖挎鬼棒一頭立在蓋中央,守在那里不動。王道士已親手持著斬妖桃木劍,另一個徒兒拿著一柄照妖鏡和一把蒲扇跟著他,帶了眾人來到樹下,找到另一個洞口。王道士立即指揮眾人用干柴和就近擼來的柳辣草封住洞口,撒上許多雄黃粉,潑上桐油,再用火煉石將它點燃。一時煙火滾滾升起。王道士捧著斬妖劍先念了降妖咒,隨即從徒兒手中拿過那把蒲扇扇了幾下,那煙火便只往洞里鉆。洞中被濃煙嗆醒的兩個狐精,嗷嗷嚎叫,慌忙奔向樹上洞口,企圖逃出洞外。哪知那洞口似被千鈞大鼎壓著,根本沖不出去。只得折回下面洞口邊,一齊張著血紅嘴巴,又是呼氣,又是噴涎撒尿,想滅了洞口煙火。煙火卻仍然滾滾涌進,便又一齊背對洞口,用狐尾扇起一陣陰風,企圖將煙火逼退,再圖沖出洞口。兩個狐妖想的是只要那股煙火略一后退,便能沖出洞外,大施妖法,與王道士等斗個你死我活。王道士很清楚兩個狐妖的企圖,立即命身邊徒兒拿照妖鏡對準洞口。鏡面上一道強光直射入洞。自己也放下蒲扇,手執(zhí)斬妖劍望空劃了一圈后,又劍指洞口。但見劍尖放射出束束光芒,射入洞中。這兩件降妖法器齊上,兩個狐妖嚇得連連后退,對沖出洞口已是絕望,更休想與王道士斗法了。眾人卻看得驚呆了。洞口煙火仍如潮水般往洞中灌去。眾人則邊喊“加油”,邊繼續(xù)往洞口添柴加草,撒上雄黃。個個氣壯如牛,喊聲震天。洞中傳來的則是兩個狐精的陣陣哀鳴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場人狐大戰(zhàn),直搏弈到日掛中天時。王道士見洞中已沒有了聲響,斷定兩個狐精已斃命洞中,這才叫眾人用水澆滅洞口煙火,又命幾人用鋤頭挖掘洞子,另幾人用斧頭劈開樹身。眾人花了許多氣力,才將兩個狐精尸身找到,個個已被煙火熏烤得毛發(fā)焦糊,裂嘴暴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王道士是個心思縝密的高人,他料定那個狐娘和她那狐女明日就要回來,便拿出一塊上書“降妖除怪,保境安民”四字的黃布,釘在那兜鬼柳樹的樹干上,以示警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自從王道士滅了那幾個害人狐精后,碑記坳兩北兩邊山民家很多年沒有丟失過家禽家畜,也沒有哪戶人家再遇到過妖魔鬼怪。吳秀才堂客向氏,經此一劫,覺得難以做人,便要求男客休了自己。吳秀才和婆婆都是仁義人,沒有答應她。她便要吳秀才把丫頭翠兒立為側室。在婆婆陶氏壽終后,她把家中大小家務事都交給翠兒掌管,自己則日日吃齋念佛。翠兒也很爭氣,為吳秀才生下兩兒一女。長工老陳是個單身漢,也一直呆在吳家做事,直到終老。此后,吳家一直平平安安的,成了當地的一個大戶。</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道士念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道士手執(zhí)斬妖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道士用的斬妖劍、降妖挎鬼棒、照妖鏡、符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下 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碑記坳北面山谷的三個狐精被王道士滅后,才過去半年時間,在距烏云界主峰幾十里外的一個山頭上,在一座破舊的小廟里,住進了母女倆。母親是個身著僧衣的老尼,法名拂塵。女兒看模樣兒已到摽梅(結婚年齡)之年,名胡靈,小名靈姑。靈姑生得面若桃花,體態(tài)輕盈,-顰一笑,更是嫵媚動人。但穿的很樸素,都是土布衣裙,一身小家碧玉的打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拂塵老尼天天不是修補廟舍,就是打座念禪。女兒靈姑天天尋些山果土菜,和著粗米熬熟,制成齋飯。這就是母女倆的一日三餐。但不過多久,就有善男信女來這里燒香拜佛,抽簽卜卦。一些來過的人說這小廟的佛很靈,抽的簽、卜的卦也準。小廟漸漸有了些名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是靈姑卻對老娘做的事不感興趣。每到空閑,她常會跑到廟后的土墩上眺望。她眼睛尖利,在這高山之上,哪怕百里之遙,也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最喜歡望的,是東北方的大河邊上。那河的對面有一座依山面水的窨子屋,有兩院兩進四天井。各天井中有假山魚池。整個房子是青磚灰瓦、翹檐斗拱、還兼雕梁畫棟,顯得很有氣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但靈姑每日最關注的,是一個從那高大朝門里走出后,行行走走在大河堤上的男人。他身穿綢緞長袍,手執(zhí)書卷,要么高聲誦讀,要么凝神沉思。靈姑常常望他望得入神,如一日不見,就象丟了寶貝一樣不安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桃源有名的羅府大公子羅天文。這羅大公子中等身材,五官端正,且舉手投足都有姿勢,盡顯儒雅之氣。他三歲識字,五歲入學館,十五歲時就以文章辭賦聞名鄉(xiāng)閭。二十歲考府學,成了生員,人稱秀才。但此后他先是遭遇父故,守孝三年,接著是母親重病,兒子先病后夭。致使他幾誤鄉(xiāng)試考期,三十多歲了,還沒有中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年是己丑年,按朝庭定制,本不是“大比”(大考)之年,但皇上額外開恩,下旨各省舉行“鄉(xiāng)試”。這謂之“恩科”。開考時間仍是定在八月。故謂之“秋闈”?,F(xiàn)在,羅公子正抓緊溫習功課,到時就去省府長沙應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鄉(xiāng)試開考之日是八月初八,羅公子趕考動身之日是八月初一。那天,他與本縣的十多個趕考的秀才到了常德的南門碼頭匯合。再一起乘船,準備走水路,經洞庭湖,入湘江,再到長沙。這樣可免走旱路風塵仆仆、車馬勞頓之苦,還可沿途飽覽水光山色,增加雅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客船是艘樓船,分兩層?,F(xiàn)在,上面一層被這些趕考的秀才包了。約莫行了二十里時,-群秀才正在指點江山,談笑風生,卻有-個體態(tài)婀娜,面容姣好,發(fā)髻上插著銀釵,穿一件緊身繡花旗袍的年青女子從一層登上樓梯來到二層,微笑著走到這群秀才面前。她先是雙膝半屈行禮,然后略帶戚容,黛眉微蹙,細聲說到:“小女子名胡靈,小名靈姑。生于烏云界山里一個小戶人家,少習女紅,略識文字。豈料慈父早故,三個弟弟罹禍夭亡。恩娘看破紅塵,遁入空門,近日已去峨眉山。撇下俺孤苦伶仃一人,艱難為生?,F(xiàn)已是三八(二十四歲)之齡,還未嫁人,但不愿淪落風塵。不知在座的各位相公里,可有還沒添少爺的?俺愿給他做個侍妾,興許會給他生個小少爺出來,續(xù)了香火?!?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靈姑說這話時,表情懇切。眾秀才開始聽得認真,但等她話音一落,卻又個個啞然一笑,都說:“我等都是有了少爺的人,與您沒這良緣?!敝挥凶诖驳牧_公子倚窗遠望,以為這是個笑談,沒有答理她。但坐在羅公子身邊的闕秀才卻說到:“我等中只有羅相公尚沒有少爺,可如您愿。”眾人都知道,羅秀才本有一子四女,幾年前愛子不幸患病離世了,至今未聽說添丁,便都附和稱是。羅秀才卻趕緊連連說到:“眾位相公莫開玩笑,我等是去趕考。這等大事,卻攜個女子在身邊,成何體統(tǒng)?再說這會試是一考三場,一場三天,人一旦進了考棚的號房里去,單人獨室,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誰都不準出去。若帶個女子,如何安頓她?此事不可為也”。坐在他前頭的鄭秀才卻正色道:“有何不可?您雖有夫人在家,自己卻常年在外奔波,正需要靈姑這樣的女子做了如夫人相伴。至于此去趕考也不要緊,您先把她寄居在長沙的親戚家也行。等考試完結,再帶她一起回家?!膘`姑聽了,來了精神,徑直走到羅秀才身邊,深施一禮后說到:“還望羅相公不嫌棄小女子微賤,娶了俺,也是俺前世修了福?!?。眾人鼓掌叫好。羅秀才是一人難抵眾口,只得不做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傍晚時分,船停到了湖岸一個碼頭。眾秀才一起上岸,找到一個客棧住下。靈姑跟羅秀才提了箱子,緊緊相隨。晚飯時,眾秀才硬要羅秀才請客,席上個個舉杯祝賀他艷福不淺。羅秀才推卻不脫,喝得酩酊大醉。靈姑把他扶到客房,幫他洗澡換衣,端茶遞水,伺候得妥妥貼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一程水路,從常德到長沙,要花幾天時間,到幾個碼頭住宿,羅公子卻感覺輕松,不覺疲憊,因為旅途一切生活事務,全是靈姑操作,羨煞了一群秀才。到了長沙,羅公子心知這靈姑是辭不掉了,便先把她寄居到一個親戚家里,自己再去靠近考場的一個客棧住下。八月初八進的考棚,八月十六走出考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公子仰慕左宗棠,是一個講究經世致用的儒者。因為生長在水邊,尤其關心水政,看看發(fā)榜之日還有接近個把月,便帶著靈姑乘船離開長沙,到岳陽、荊州、澧州一帶實地考察長江與洞庭湖水患治理問題。沿途靈姑不僅照顧羅公子細心周到,在陪他應酬往來時,也大方得體,令羅公子覺得很有面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倆回到長沙時的次日是九月十三,是丙辰吉日,正是發(fā)榜的日子。天剛亮,羅公子要趕去省衙前看榜。靈姑也跟著去了。等到他倆趕到場時,卻見榜前早已密匝匝擠滿了人,水泄不通。見這情景,羅公子有些干著急。靈姑卻機靈得很,拉著羅公子幾下子就擠到榜文前。羅公子赫然看見自己的名子列于榜上第二位,不禁喜出望外,熱淚盈眶。原來,會試公布名次是大有講究的,考中第一名的舉人稱“解元”,第二名稱“亞元”。羅公子看到自己不僅中了舉,還是亞員,怎不高興。靈姑曉得,中了舉子的人要喊他老爺,便對他連連打拱作揖,口稱“恭喜老爺,恭喜老爺”。羅公子忙回禮說:“同喜同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高中亞元的新舉人羅老爺帶著靈姑還沒到家,羅府大院卻先熱鬧起來。隔家里十里遠時,就有-群侄子侄孫和族人前來接他,鞭炮鼓樂震耳欲聾。以后一連幾天,前來道賀的人,從府縣官員、邑里名士到親戚朋友絡繹不絕,讓他應接不暇。經請示婆婆后,羅老爺的原配廖夫人安排靈姑住到了北院后進西廂房里,還安排了一個丫環(huán)巧兒供她使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爺的母親,羅府老太太黃氏出生常德府的名門大家,現(xiàn)在年過六旬,但羅府大事都得聽她的。她平日治家嚴謹,講規(guī)矩,重家風。這次大兒子羅天文在趕考路上隨便收留了一個女子胡靈,并帶到家中,她心中是有些不快的。但又考慮到他喜中舉子,還是亞元,已是有名望的人了,再說這靈姑那一向服侍他也很殷勤,人也生得靈活標致,便打消了要兒子送走她的念頭,卻暗中指望她能生個男娃,莫使生為羅府長子的天文這里斷了香火。自此,靈姑正式成了羅老爺的側室,與大夫人廖氏姐妹相稱,一府下人尊稱她為少夫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按照朝庭定制,今年有鄉(xiāng)試恩科,明年三月就有朝庭的“會試”恩科。等一陣熱鬧過去,羅老爺又在做明年去京城參加朝庭會試的準備。當了少夫人的靈姑不管家政,只在老爺讀書累了休息時陪陪他,外去游玩時跟著他,做一些老太太和夫人廖氏交待的散事。但她聰明伶俐,針線活做得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舊的一年很快過去了,眨眼又到了新一年的“二月二”,這是個“龍?zhí)ь^”的日子。老太太考慮到大兒子天文馬上要去京城參加會試,便率一家人經白馬渡過沅江到桃花源去。想的是到桃川宮、大士閣燒燒香,捐些香蠟紙錢,為兒子祈福,祝他今年金榜題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眾人簇擁著老太太快到桃川宮跟前時,剛下轎才走幾步,少夫人胡氏不小心踩到了巖巴,一個趔趄,把只左腳崴了,當場就現(xiàn)了紅腫。見此情況,老太太蹙了一下眉頭,廖夫人則要丫頭巧兒和轎夫把少夫人先送回府去。眾人都沒在意胡氏腳被崴一事,但丫環(huán)巧兒卻覺得這是少夫人故意干的。因為她從少夫人口中得知,少夫人最不喜歡的就是道士法師一類的人。巧兒還有一件事也不解,就是少夫人早晚的梳洗打扮,都是關起門自己搞的,絕不允許她攏場幫忙,并還叫她莫將這事告訴任何人,尤其是不能讓老太太和廖夫人曉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爺這次去京城趕考,所寫詩文在京城文壇獲得好評;他還就長江與洞庭湖水患治理問題寫了一道折子遞呈到工部,有司閱后稱“很有見地”。但會試卻榜上無名。他便走天津,到濟南,再到開封、洛陽,沿途考察黃河水利,回到家時已是六月天了。休息兩個月后,天氣轉涼,正適合旅行,他又想去四川都江堰考察。他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這時已被朝庭吏部揀選“試用”為江蘇揚州知縣。諭旨下發(fā),一月內到任。接旨之日,闔府歡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臨走前,羅老爺經與夫人廖氏商量后,又請示老太太同意,帶了少夫人胡氏去揚州上任。丫環(huán)巧兒隨行。他們是九月底到揚州,羅老爺先到知府大人處報了到,隨后就到了縣衙。一連幾個月,他要么是坐在縣衙處理庶務,要么是輕車簡從下鄉(xiāng)走訪,直到臘月小年后才休息了幾天。日常一切生活事務,全由胡氏帶巧兒料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話說回來, 轉眼又到了陽春三月。羅府前面沅江堤上又是綠柳成蔭,幾株桃花鮮艷奪目。這天上午,老太太正由三個媳婦陪著在河堤上踏青,管家差人將大兒子天文在揚州寫的一封家信送到了她手中。她忙叫廖氏拆開念給她聽。信中除了問安,卻還告訴了她一件大喜事:胡氏有孕了,并說估計懷的是個男孩。信中還說,在濟南某學館任教的老友、杏花港人呂先生夫婦因聘期已滿,要回家,剛好路過揚州。便已托他倆把胡氏帶回家休養(yǎng)生產。老太太聽了笑得合不擾嘴,連連說道:“喜事喜事”。并吩咐廖氏提前作好一切安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多天后,胡氏到了家,被當作寶貝一樣照顧起來。到家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太太就差人請來縣城的郝郎中給胡氏號脈看相,她親自在旁邊守著。郝郎中說:“恭喜老太太,少夫人的脈象如珠玉滑動,輕勻而不乏力。觀面相雖有旅途疲態(tài),但眼睛明亮,膚潤如玉,尤其是左眼下的男位隱含紅彩。必是懷了男胎無疑?!崩咸犃诉@話很覺舒坦放心,又要郝郎中給胡氏開了些安胎位、補氣血的藥,并說今后要每隔幾天請他來給胡氏號號脈。又吩咐廖氏安排一個老媽子負責胡氏的做飯熬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氏能吃能睡,肚子雖然-天天大了起來,卻精神特好,每天都要巧兒陪著走出大門后到外面逛逛,還喜歡採摘些帶酸味甜味的野果野菜吃。但有一件事,卻把老太太和廖夫人等嚇了一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事情是這樣的。羅府前面的沅江,被一個江心洲分割成兩條水道。秋天是河魚最膘肥的時候。象往年一樣,中秋過后的一天,老太太的二兒子羅玉文、羅秀文兩兄弟安排人在靠羅府這邊的水道上、用碗口粗的杉木架起一道橫江晾筧。晚上,羅府雇來的一群青壯男人們在晾筧上站成一長排,點起燈籠火把,手提榔頭,見到幾斤重以上的魚劈頭打暈。幾個長工則把一籮筐一籮筐的魚抬上岸去。老太太率一群女眷與Y環(huán)站在岸邊觀看。場面十分熱鬧壯觀。挺著大肚子的靈姑看得入了迷,竟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身體,一個縱步跳到了晾筧上,伸手就抓起一條幾斤重的鯉魚高高舉起,手舞足蹈的喊眾人看。一些人都因她的這一舉動吃了一驚。老太太和廖氏更是大驚失色,急得直跺腳,忙命晾筧上的人扶她上岸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二天早上,胡氏去給老太太請安,廖氏也在。老太太作色道:“你是羅府長房的少夫人,怎么說也不能做出昨晚那樣失身份的事來,被人笑話。且又懷有身孕,難道你就不擔心傷了身子,壞了肚子里的孩子?”胡氏是個聰明女人,沒有狡辯,口說請老太太和夫人放心,以后不敢那樣了。待胡氏退去后,老太太與廖氏卻又說到:“哪知這胡氏有如此身手?到底是山里來的小女子,有些野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只差個把月,胡氏就要生產了。這天開始,胡氏躺在床上不起來了,飯也吃得少。廖氏去她房里問情況,她卻說這鄉(xiāng)下太寂靜,不象老爺做官的揚州,城內街道、運河碼頭好一派熱鬧繁華,叫人看的眼花繚亂。故此心中郁悶。老太太聽了廖氏的稟報,擔心她如此下去,對生產不好,便說:“就把她送到常德大舅家去住吧,讓她在那里生產也行?!?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清朝鄉(xiāng)試 走進考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淸朝縣衙</span></p> <p class="ql-block"> (十一)</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太太所說大舅家,就是她自己的大兄弟家。黃家宅子在常德河西街,高墻大院內不知有多少間房,聽說里面還有一個大花園,栽著各種名貴花卉,還有魚池、曲橋、水榭。光看那府前大門口立著的一對漢白玉大獅子,就知道這是個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河西街是常德城最熱鬧的地方,茶館酒肆、貨店客棧一家接一家連著,鱗次櫛比。那大碼頭水面上停著的都是來至上海、九江、漢口,和銅仁、洪江、鳳凰等各地的客貨船只。碼頭上人流如織,街面上車水馬龍。好一派繁華景象,并不比揚州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氏住到黃府,很是高興。一連幾天都在街面上、碼頭邊游玩,也不喊累,卻把幾個陪伴她的女眷和丫環(huán)走得腰酸背痛。有一天,她在碼頭邊遇到一個身穿藍底印花布夾衫的麻陽女人,挺著跟她一樣大的肚子,便與她聊起白話來。那女的說自己已生了三個女,男人是個船主,很想生個男娃接自己的班。要是這次還生個女,男人一定又不高興。胡氏聽了她這話,很有些同情她,脫口說到:“若是姐姐你這次還生的是個女兒,我生的是個男兒,我就與你把兩個娃兒對調一下,解你的難”。麻陽女人聽了這話,只當是玩笑。當時巧兒在一旁,也沒把少夫人這話當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過了幾天,胡氏肚子“發(fā)作”了,只喊疼。老太太和廖氏已提前來到黃府。黃府請來常德街上最有名的接生婆守在她身邊。到了臨天亮時,只稍稍打了個盹的按生婆和一同守著的巧兒等幾個丫環(huán),卻突然發(fā)覺少夫人不見了,嚇得臉色大變,大喊“拐了,拐了”。黃府上下的人一齊出動,在大院里找了個遍,也沒看到胡氏的影子。黃府管家立馬打發(fā)人分幾批到府外幾條街尋找,卻發(fā)現(xiàn)胡氏正坐在西門邊墻根處,雙手抱著剛生下的孩子。那孩子的衣包和一灘血水就在旁邊。孩子恰好是個男娃,正哇哇哭著。這事令黃府上下的人詫異不已,議論紛紛:這高墻之內,幾重天井,而且夜里有幾班人巡守。羅府少夫人又是怎么跑出去的?為什么要把個娃兒生在外面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氏生了個孫子,大兒天文一房又有了續(xù)香火的,老太太十分高興。 產婦是不能傷風的,黃府的大夫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弟媳提出讓胡氏還在這里坐一向月子后再回去。老太太自然同意了。豈料兩天后,胡氏又干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天早上,黃府的王媽與巧兒來到胡氏床邊,把她懷里的孩子抱起去洗澡。當打開襁褓時,竟然發(fā)現(xiàn)手上的嬰兒已是個女娃。王媽不知何故,慌了神。巧兒知道大事不好,立馬將那女嬰抱起,跑到老太太那里稟告。恰好黃府大夫人、夫人廖氏都在,幾人不等巧兒說完,皆大驚失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太太等幾人立即走到胡氏房里,也不顧她剛生產躺在床上,劈頭問到:“你把兒子送到誰家打調了?”,胡氏從沒見老太太如此發(fā)過怒火,知道闖了大禍,不敢隱瞞,只得說實說:是自己于昨晚潛出大院,將孩子與一個麻陽船東家剛生的女娃打了調。胡氏還想解釋幾句,老太太怒喝到:“胡來,荒謬,你這是要斷了你男人的香火不成?”胡氏自知做得不對,面有愧色。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老太太和黃府大夫人、廖氏都是極精明厲害的女人,但都心里明白,要從那麻陽人手里要回孩子也是不容易的。那時,沅水上下跑船的人,沒有幾個是馬虎角色,但數麻陽人最剽悍、最齊心。麻陽船幫更是人眾勢大,連官府都怕它三分。但現(xiàn)在事情出于桃源羅府,發(fā)生于常德黃府,兩府都是一方大家,名聲很響。特別是黃府,主公黃老爺、也就是羅府老太太的大兄弟正任施州總兵,與常德府現(xiàn)任知府大人私交很好,又能怕誰?黃府大夫人立馬差人叫來管家,幾人略一商量,當即決定:立即召集二十個精壯漢子,著緊身衣,由管家?guī)ш牐o著老太太和廖氏等趕往碼頭邊的興隆客棧,找那麻陽船主交涉。黃府大夫人親自去常德府衙,求知府大人幫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麻陽船東看到羅府老太太、和黃府管家等的到來,才知道昨晚調得的男孩家是大有來頭的。但他立馬鎮(zhèn)定下來,一口咬定手上的男孩是自己女人親生,非調來的。一群身強力壯的麻陽漢子、只聽到一聲呼哨、就立即圍了上來,與黃府的-眾人對峙著,怒目相視,氣氛驟然緊張。這時,卻見黃府大夫人與知府大人的張師爺也帶了一百多兵丁趕到,那麻陽船東說話的語氣才和緩了些,卻要羅老太太拿出證據證明男孩是羅府少夫人所生。廖氏一旁接話道:“男孩尾根邊有顆黑痣就是證據?!睆垘煚斀写瑬|女人解了襁褓,看到男孩尾根上確有一痣,便說到:“船家還有何言?把這孩子還給人家吧?!贝瑬|卻又狡辯到:“這男孩是他生母昨晚親自抱來的,又把我家女孩抱走。羅府是大戶人家,還能出爾反爾,不講信用?”羅老太太怒斥到:“孩子的生母是羅府人不錯,但她只是側室,孩子父親遠在揚州做官,并不知道這事。何況她干這事也沒經孩子的大娘和我這做奶奶的同意,豈能有效?”。知府師爺接著說到:“現(xiàn)在事實清楚,船家不要狡辯了,趕快將男孩還與羅家,羅家也把女嬰還給你。知府大人很重視此事,如若不從,甚至聚眾武力抗拒,定將嚴懲不貸?!边@麻陽船東自知今天軟硬都是斗不贏的,只得乖乖將男嬰交出,抱回自己的女娃兒。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孩子滿月之前就接回家了。滿月那天,羅府遠近賓朋,四方近鄰都來喝了粥米酒。遠在蘇州的羅老爺,也寄來了信,給兒子取名潔芝。老太太叫廖氏親自帶這孩子,還請了一個老媽子專門看護他。生母胡氏奶水也多,又請了一個奶媽供奶。潔芝每天飽吃飽睡,養(yǎng)得白胖白胖的。老太太十分喜歡他,每天都要抱他一陣子。胡氏不操心孩子的事,老爺又不在家,每天便與府上幾個小姐做做女紅,玩玩麻將,或戶外逛逛,日子倒也過得輕松自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就這樣,一年很快過去,兒子潔芝滿了周歲,胡氏心里想著老爺,希望老爺能發(fā)話要她帶著潔芝去蘇州。其實,自坐滿月子后,胡氏安份了很多,再沒做出什么怪事來。她模樣還是那樣標致,還更加豐韻。只是羅府里卻有人在悄悄議論,說少夫人怕是狐貍精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天,桃川宮的李道長捎話,接老夫人過去聊聊天、散散心。第二天,老太太只帶了兩個丫環(huán),兩個男仆,坐一頂轎子去了桃川宮,午飯后就回了府。晚飯后,她對陪著的廖氏說,潔芝肯定是聰明的,只是不知道長大后頑劣不頑劣。廖氏沒很在意婆婆的話,隨口說到:“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孩子將來一定懂事,有出息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時候的老太太必竟年紀大了,體質弱,又操心的事多,常常得病。到了這年的臘月,她竟病倒在床上,吃了好幾個郎中的藥,都不見有效。過了年,病得更重,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她已預感到自己怕是大限將至,一天深夜,差人把大媳婦廖氏叫到身邊,喘著氣說:“上次我去桃川宮,李道長對我講,胡氏極有可能是烏云界的一個狐貍修煉成的精。但他又說,這狐精修煉得好,除了行為上有些怪異,并無害人之心,現(xiàn)在跟了你大兒子,也只想過一個人模人樣的日子,可不必傷害她,也不必趕她走。她自己要走也是攔不住的,隨她而已。我看就依了李道長的話,以后照樣把她待著。你暫且也可不告訴你男人。但這潔芝,卻一定要由你帶著,好生調教,讓他長大成人。”廖氏聽了婆婆的話,雖然很是吃驚,但回答到:“一定按婆婆所言去做?!?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沒過幾天,已兩天昏迷不醒的老太太突然清醒過來,對著守在床邊的兩個兒子,三個媳婦和幾個側室一群人說到:“長哥長嫂當爺娘,我死后,這個家不能散。大哥不在家,這個大家庭的事就交由大嫂廖氏掌管。大嫂出身名門,賢惠能干,你們也是曉得的。平日你們各過各的小家日子,但大家庭的事都要聽大嫂決定?!毖援?,閉上了雙眼。地方上的一代能女人,就這樣溘然長逝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按照禮制,朝庭官員逢“丁憂”,要辭官回家守孝三年。 在揚州縣令任上的羅府老爺,接到母親病故的噩耗后,立馬辭官,回家守孝。他在母親墳旁建了一個毛草房,有廚房、中廳,臥室三間。一個老仆相伴。平日在這里讀書、喝茶、會友,也時?;馗c家人聚聚,與小兒子玩樂,偶爾外去朋友家訪談。一晃眼,兩年已過,兒子潔芝已有三歲??吹絻鹤邮致敾?,已能背詩三百篇,被人視為神童,羅老爺十分高興,將他視若寶珠,悉心呵護調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清朝時的貴族夫妻、小孩和丫環(huá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從前大戶人家的豪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從前沅水河上的麻陽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十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天午睡后,羅老爺由胡氏陪著,牽著小兒潔芝在江堤上散步。這時,桃川宮一小道士找到跟前,轉達李道長的口信,說是自己的道兄、安化小淹王道士游歷過境,落腳到桃川宮。王道士仰慕羅老爺人品學問,明天將由他陪著,專程來府上拜訪。羅老爺滿口答應。胡氏在旁聽得清清楚楚。待小道士走后,胡氏說到:“老爺,您是舉人,飽讀四書五經,那王道士讀的是《道德經》、《南華經》、《太上感應篇》一類的道書,習的是道術,與您學問旨趣大不相同。又何必答應見他?”。羅老爺則答到:“你這話差矣。聽說那王道士不僅道法很高,也愛讀書。做學問不可有畛域之見,儒道本有相通之處。他肯前來拜訪,我怎可拒之不理?”胡氏默不作聲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爺哪里明白胡氏的心思?一家人吃晚飯時,胡氏口稱肚子不餓,稍吃了點菜就回到了房間,關上了門。巧兒吃了飯,</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民國時的漢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民國時的綢緞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給她端去洗臉水。胡氏卻等了好久才開門。過了一會兒,胡氏面帶戚容,對巧兒說:“巧兒,我平日帶你如何?”巧兒沒在意少夫人的表情,隨口說到:“少夫人雖是主人,對巧兒卻象是個大姐姐?!焙嫌终f:“若你我不在一起了,你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大姐姐哦”?!扒蓛涸杆藕蛏俜蛉耍呑樱纬龃搜??”巧兒說到。胡氏卻不再說話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天還沒黑,胡氏走到天井魚池邊。兒子潔芝正在觀魚。胡氏把他摟到胸前說:“潔芝,你喊一聲小娘好嗎?”潔芝很乖,甜甜的喊了一聲“小娘”。胡氏眼里淚光閃閃,將臉緊貼著孩子的臉,那下淌的淚水沾到了孩子的臉頰上。潔芝問到:“小娘哭了?有誰欺負你了嗎?”。胡氏忙說:“沒人欺負小娘,但以后你要記得有我這個生你的小娘哦。”潔芝并不理會親娘的心意,卻說到:“小娘生養(yǎng)之恩,為兒的沒齒不忘?!焙习底赃煅势饋恚砹死韮鹤拥囊骂I衣袖后又回了房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第二天早上,要吃早飯了,巧兒推開少夫人的房門,卻不見她人影。床頭柜上放著幾雙她親手做的布鞋,一看就是給老爺和她兒子做的,做工堪稱精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府的少夫人胡靈,就這么靜悄悄地離開了羅府。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為什么要出走呢?只有大夫人廖氏多少知道些原因。她本來就怕見有道法的人,小淹王道士更是她心中隱秘深處的忌憚。若是這次王道士來到羅府后揭穿她的原形,那將使她在羅府、在她心愛的老爺面前無法容身。她更不愿讓兒子知道自己的生母本是烏云界的狐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少夫人胡氏從羅府出走幾個月后,羅府上下的人也漸漸地將她淡忘,只有做兒的潔芝卻好想自己的生母再回來,常常夢里哭著喊“小娘回來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年多后,丁憂期滿的羅老爺又接到朝庭諭旨,派到蘇州做官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結 尾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三十年后,已過半百年齡的桃源商人羅老板羅秀文來到了漢口,在經過一個大綢緞莊的大門口時,突然聽到有一個女人喊到:“這不是羅府三公子秀文嗎?您怎么到這里來啦?”,羅老板一驚,覺得這聲音好熟啊,才發(fā)現(xiàn)有一個穿華麗旗袍、著高跟皮鞋的闊太太正向她款步走來。哎呀,這不是當年大哥的側室、少夫人胡氏嗎?令羅老板十分驚訝的是:幾十年過去了,當年的胡氏竟容顏未改,依然是那么漂亮,變了的只是燙了一頭卷發(fā),和-身華貴的時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氏見到當年的小叔子秀文十分熱情,把他請進了綢緞莊的后院。原來現(xiàn)在的胡靈正是這綢緞莊大老板的姨太太,深得大老板的寵愛。胡靈帶著他在院內各處觀看。但見房子是中西合壁的,諾大的花園栽著的盡是名花異草。一座用太湖石砌成的諾大假山上,建著一個精致的亭子。亭子里有大理石的圓桌和凳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靈帶著羅老板坐到這亭子里后,立即有穿著西式白襯衫,打著領結的應侍生送來水果、點心和葡萄酒,并站在一側聽候使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胡靈主動問起現(xiàn)在羅府的情況。當聽說自己的兒子潔芝何等聰明,卻在五歲時突發(fā)惡疾夭折,前夫羅老爺也因晚年思兒心切,剛過六旬就郁郁離世時,不覺悲從中來,掩面低泣,淚水順著指縫,一點一滴的掉到地上。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建文沒有告訴胡靈的是,老爺羅天文在辛亥革命后,應同鄉(xiāng)好友、時任民國農林總長宋教仁之邀,先后在民國政府的農林部、國史館任職。宋教仁的遇刺身亡,使他更加看穿了政治的險惡與官場的黑暗,辭職回歸桃源。晚年的他,心中有著無限傷感,寫了多首思念兒子、思念昔日少夫人靈姑的詩篇,命名《桃花殘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板被當作自己娘家來的客人,被胡靈留著住了三天后才離去。離別時,胡靈帶著無奈的神情對羅老板說:“我生在烏云界 ,但我回不了烏云界啦?!?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板回到桃源后的第三年,日本人占領了武漢三鎮(zhèn)。在抗日戰(zhàn)爭結束后的一九四六年,羅老板又到了漢口,特地去找了當年的那個綢緞莊。但見那里已是一片廢墟。羅老板不死心,通過走訪才知道,那綢緞莊是被日本人的飛機炸毀的。綢緞莊被毀后,大老板跳長江自殺了。他那姨太太胡氏在安葬了丈夫后,毅然參軍成了一名軍隊醫(yī)院的護士,不久與一名少將旅長結婚。那旅長是一名愛國將領,一直馳騁在抗日前線,胡靈始終跟著他。在一次戰(zhàn)斗中,這名旅長不幸中彈犧牲,身為護士的胡靈也在這場戰(zhàn)斗中為掩護傷員負了重傷,以后不知所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羅老板回到桃源后,將胡靈的情況告訴了家里的每一個人。人們聽后不勝感慨,想不到當年的羅府少夫人胡靈,傳說中的烏云界狐精,還是一名忠貞勇敢的抗日烈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日軍轟炸武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抗日戰(zhàn)場上搶救傷員的女護士</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注:文中圖片均來自百度)</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完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二0二二年三月十七日于桃源</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