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除夕，也是歡喜也是愁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圖文/曾經滄海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 </b></p><p class="ql-block">總有些記憶，哪怕是最長的時間也無法把它抹去！比如四十多年前，我在貴州三線時的一次“風雪除夕行”便是如此。雖然回常巳經30年了，但每到除夕前，當年的情景自然不自然地會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際，難以忘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貴州都勻大山深處，有一個神祕的被叫作113的軍工廠。那里曾是我們工作和生活多年的地方。有一條不起眼的蜿蜒曲折的山區(qū)簡易公路，象一條帶子，在峰戀迭嶂的群山中時隱時現(xiàn)。在17公里處的一個名叫“花椒地”地方分叉，一邊直通一、二里路外的“白泥田”即我們4191廠；一邊通向茶場、大坪，那里有883齒輪廠和38所，——就是那位后來在全中國名聞遐邇的“預警機之父”——王小謨當所長的雷達研究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別小看這條上坡接下坡、彎道連彎道，既崎嶇險峻，又坑洼不平的砂土公路。它可是離城1７公里，被群山封閉在山溝溝里的我們廠與外界聯(lián)系的唯一通道，也是維系工廠生存發(fā)展的大動脈，更是維系少時七八千、多時近萬名職工及家屬正常生活的一條“生命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公路是傍山開鑿而建成的，一邊是山，一邊便是懸崖峭壁。經常看見有四腳朝天的汽車翻在雜樹叢生的深溝里，看上去挺悲壯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之所以多次提起“17公里”，是因為聽當年，即1968年參加工廠選址的老職工說過，當年建大三線時有規(guī)定。為貫徹“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備戰(zhàn)備荒為人民”和“靠山、隱蔽，分散”的方針，三線軍工廠必須建在離城鎮(zhèn)15公里以外的地方。選址時，以都勻為圓心，15公里為半徑，在軍用地圖上按比例畫了個圈。離都勻城17公里的白泥田，就這么被榮幸地中選了，——誰曾想到，之后幾萬人的命運在這里被改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片沉睡了也不知多少個世紀的荒山野林里，將崛起一座生產大型雷達和衛(wèi)星地面站天線的現(xiàn)代化工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同我的人生之路上，曾經歷過無數(shù)次風風雨雨一樣，在這條我無數(shù)次或乘車或徒步走過的路上，也曾演繹過一個又一個的故事！我們無意去探討這些故事的究竟，但有一件發(fā)生在這條路上、而且本不該發(fā)生的事，卻讓我和我的老伴刻骨銘心，難以忘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天出奇的冷，大山里山高風急，顯得格外冷嗖嗖的。正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小年夜天還好好的，誰知除夕這天早上一起床，看到窗外已經白茫茫一片，樹枝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啊喲，不好！”我心一沉。一種不詳之兆向我襲來：莫非要冰雪封山不成？只見天上落下來的雨，一掉到地上就凍上了。當時還不知有“凍雨”一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在那個特殊歲月里，現(xiàn)在的人們已經很難想像：一年一度的春節(jié)對于一年到頭白菜、土豆，土豆、白菜吃膩歪了的廠里職工，特別是他們的孩子們有多么重要？其吸引力又有多么的強烈？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老婆家在離都勻一站遠的貴定縣城。平時工作忙，一般不回家。過年假期長，才回家與她的父母姐弟一起團聚、全家歡歡喜喜過個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到年前，她的老爸老媽會早早地忙忙碌碌起來。我的浙江紹興籍老丈人，在忙完殺豬、灌香腸后，會張羅打糍粑。一條做醬油時用的人造革圍腰，往脖子上一掛，腰里系一結，嘴唇上叼根煙卷，怎么說話煙卷都不帶掉下來的，就見他手腳不停，忙得不亦樂乎，準備起各種年菜來；丈母娘會把拿手的甜白酒釀好，血豆腐做好，色澤艷麗的花米飯備好；還有各種用途的什么辣椒面、油辣子、糟辣子，以及蘸粑粑吃的“引子”等都制作好，便串門去了，這是她唯一的愛好！只有老丈人搬張椅子，坐在柳家灣路口，全神貫注地看著路上，隨時準備迎候在外地工作的兒女回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兩個女兒，也眼巴巴地盼著到外公、外婆家過年。在她們簡單的小腦瓜里，想著的無非是過年有好吃的，有好玩的，還有新衣服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紡織工業(yè)發(fā)達的常州老家寄了塊紅黑搭配的時髦呢子料來。我們請常州薛家來廠里做裁縫的小顏師傅兩口子給兩個女兒各做了一件上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早起來她倆就穿著漂亮的新衣，吵著趕快去外婆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自剪“?！弊钟履? (攝于貴州113家中)</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看著天寒地凍的天氣，我和老婆還是毫不猶豫地走出家門！我背著裝滿我出差時買的、準備孝敬父母的糖果糕點等的大包小包，老婆左手牽一個，右手抱一個小臉蛋凍得通紅、當時還年幼的一雙女兒，心急如焚，在家與小賣部前面廣場間結滿冰的路上一步一滑地來來回回折騰、打聽，以確定送職工去汽車、火車站的大卡車到底走還是不走，什么時候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會兒聽說卡車不走了，回家等消息，一會兒又說改在車隊上車。一大幫回家心切的職工和小孩又滑滑蹭蹭地趕往車隊……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說起大卡車，自打進廠開始，廠里接來送往的通勤車一直是解放牌大卡車，而且“二十年一貫制”沒有變化。且不說爬上跳下上下車的辛勞。年輕的腿腳利索，年紀大的老職工或小孩則靠車上人拽，車下人托，才能上車；也不去說路上風吹雨淋日曬的勞頓，和一路上的提心吊膽，這些對113人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時113公認的最吃香的工種不是“走遍天下不用愁”的“車鉗銑刨磨”，而是把“方向盤”的！以至于有人喊出“嫁人要嫁駕駛員”的話來。如此一來113的司機，眼睛大都是長在額角頭上，誰讓他們有令人艷羨的“四個轱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今天——大年夜，上下車難、司機牛，這些統(tǒng)統(tǒng)都不是問題，壓倒一切的“當務之急”是車子到底能不能走？什么時候走？一一這可是關系到忙碌一年的眾多職工及家屬能否平安回家過個團圓年的大問題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13留影紀念 (1990年攝于廠大門)</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幾次打探下來，終于有望。大家七手八腳爬上卡車。車輪上赫然綁著的防磨鏈條尤為刺目！吭哧吭哧，卡車終于艱難地發(fā)動起來，小心翼翼地象烏龜一樣在冰雪復蓋的公路上緩慢爬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最不想發(fā)生，也是最怕發(fā)生的事，偏偏還是發(fā)生了：在離花椒地不遠的落邦水庫旁的第一個上坡路段，累得呼呼喘氣的卡車還是——拋——錨——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無論人們使出什么解數(shù)：或讓人下車推，或請當?shù)剞r民用鐵鎬洋鍬刨路，或去廠里拉來爐渣煤灰填上，總之辦法想盡了，空車子還是氣喘吁吁，輪子一個勁地打滑，車子實在爬不上去。其實怪不得車子，坡陡路滑，那要命的小雨下到地就凝凍成冰，奇滑無比，你說車子有什么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終于傳來廠領導稍來的話：考慮到沿路彎道多，上下坡多，怕出危險，勸職工折返回廠，答應天氣轉好再說。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沒戲了！”本來歸心似箭，現(xiàn)在不得不成“回頭箭”了！混帳老天爺也太不給面子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回家的滿腔熱情，失望立刻寫在卡車旁凍得直跺腳的職工|們臉上?？磥聿坏貌幻鎸ΜF(xiàn)實了：今年春節(jié)鐵定回不了貴定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情愿地回到113，再取柴取煤生爐子，再剁菜剁肉弄餃餡，和面揉面搟皮子。吃過飯一家人包起餃子來，廠子是東北鐵嶺包建的，我們南方人耳濡目染，也學會包餃子了。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晚上，風在撲打著緊閉的門窗。我們一家四口圍坐在帶有一塊方鐵板的鑄鐵煤爐旁，中間架著一鐵鍋。鍋里燉著的是現(xiàn)宰的自家養(yǎng)的母雞，——別說養(yǎng)雞，兔子、鵪鶉咱都養(yǎng)過！鍋的四周放滿了各色炒菜，都是能干的老婆一下午象變戲法一樣變出來的！最受歡迎的當屬一盤白篤篤，嫩生生的“折耳根（魚腥草）了；水淋淋的白菜，下火鍋涮一下，蘸著辣椒水，吃得剛香。喝的是當時盛行的“小香檳”這款廉價飲料。</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熱氣在不斷升騰，菜香肉香頃刻彌漫一屋。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13迎新年晚會留念</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廠里供應的的鐵皮煙囪管，從爐子伸到窗外；爐子里的煤火燃得正旺，煤只管燒，一進入冬天廠里就組織車隊到甕安去拉煤，每家一大卡車，可燒一年都不止……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外面的凍雨還在不知疲倦的下著，屋里卻是暖洋洋的，全家其樂融融。待到辭舊迎新交接之際，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桌時，等吃餃子等累了的可憐的小女兒，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怎么叫也叫不醒……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0年8月，24歲風華正茂的我，正是在這條山間公路上，被廠里大卡車從從都勻拉到白泥田的；沒成想到的是，45歲已過不惑之年的我，還是在同一條路上從廠里被拉去都勻火車站的，自此我告別１１３，調回家鄉(xiāng)常州。</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來自我孑然一身，回時已成三人——老婆、小女兒和我，大女兒在都勻一中讀高二下半學期，沒隨我們回常。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回首向來蕭瑟處”，當我回頭望一眼無數(shù)次走過的這條路，內心頗為感慨！來時，我“一蓑煙雨任平生”，把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全部才華無條件的交給了祖國的三線！“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回常州后，不管它是風雨還是放晴，我會風雨兼程繼續(xù)前行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05年1月舊，4191廠摘牌。113人終于走出了深山老林，徹底告別了原先的孤獨、封閉和與世隔絕，搬遷到了都勻市內新建的紅旗新村內，成了夢寐以求的城里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冰雪封山，交通中斷，被困在山溝溝里過年的事成了歷史！那刻骨銘心的擠通勤大卡車的事成了人們飯后的笑資，那條山間公路也被取直、改道、拓寬后，變成了雙向六車道寬闊平坦的柏油馬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過，它通往的目的地已經不再是113人曾經引以為豪的4191廠了。一座集旅游、觀光，拍攝于一體的氣勢恢宏的影視城已經悄然矗立在了它的原址上……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113廠今(影視城)昔(老廠房)對比</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 .. (部分圖片取自網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