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母親</p><p class="ql-block">母親，生于1920年，祖籍江蘇寶應(yīng)，外婆姓魯，祖上是地主，家境殷實，房屋田舍無數(sh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魯姓在當(dāng)?shù)厥莻€大戶，亦是書香門第，母親告訴我們，她的幾個舅舅都進過學(xué)堂，讀古文，練書法，聰慧過人，而就是這樣一個封建家庭，重男輕女卻根深蒂固，女孩基本不識字，母親大約五，六歲時也被裹過小腳，因時代變遷小腳才被放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隨著封建王朝的推翻，軍閥割據(jù)，風(fēng)云變幻，新思潮舊道德交匯于此，打破了這里原本的寧靜，他們的命運也由此改變，但不是崛起而是墮落，魯家終因吸食鴉片而從此家道中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我三個舅公中，其中一個舅公卻出淤泥而不染，由于讀書用功，聰明好學(xué)，最終考上了當(dāng)時上海一流的大學(xué)，圣約翰大學(xué)，他是寶應(yīng)縣第一個大學(xué)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傳承了家族遺傳的基因，長相英俊，身材魁梧高大，眉宇間透著瀟灑，自信。(他退休后曾來過曹家渡石庫門亭子間，他精神矍鑠，兩鬢稍斑白，具有貴族氣質(zhì)，見到我們噓寒問暖和藹可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果不是因為舅公的原因，母親也許會和鄉(xiāng)里的其它女孩一樣，長大后嫁人，終不會離開故土半步，而終其一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舅公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五四中學(xué)當(dāng)了教導(dǎo)主任，兼英語教師，后來娶妻生子，生了二個女兒，兒女逐漸長大，家里的瑣碎事情太多，為減輕舅婆照顧家庭的壓力，舅公就把母親從鄉(xiāng)下叫來照顧他的二個女兒，母親出來時約十三、四歲，比她倆大不了幾歲，從此，她們?nèi)诵斡安浑x，相見甚歡，而母親也盡心盡責(z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自母親來后，家里嘻笑聲不斷，舅公家中生活優(yōu)渥，有時也會帶她們一起出去看戲，看電影，逛公園，母親喜歡唱歌，三十年代的歌曲她都會哼唱，若談起當(dāng)時的周旋白光王人美等名星她也能滔滔不絕如數(shù)家珍，在我小的時候她還給我們唱上幾句漁光曲呢。依然記得那凄婉的歌聲，"云兒飄在?？?，魚兒藏在水中，早晨太陽里曬漁網(wǎng)……。</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親初到舅公家時雖因身上穿著是鄉(xiāng)下人的打扮，但長相秀氣，還有幾分乖巧和伶俐，所以很受他們的歡喜，幾年過去了，母親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成了真正的鄰家女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有一次母親和表妹一起去中山公園，被一個電影導(dǎo)演看見，見母親長相氣質(zhì)均不錯，叫她第二天去劇院面試，母親膽小沒敢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她們表姐妹三人情同手足，感情甚篤，我見過她們?nèi)说膭≌眨P冠霞帔，動作有模有樣，看不出誰是小姐誰是丫鬟，也不知道是演戲還是玩耍，母親便在舅公家無憂無慮的生活著，直至出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親如娜拉般的從農(nóng)村走向城市，從不起眼的小鎮(zhèn)走向燈紅酒綠的大上海，眼界開了，世面見了，這是母親的幸運，遺憾的是沒能像二個表妹那樣讀書考上大學(xué)，以至于幾十年后表姐妹相見時母親還在埋怨舅公當(dāng)時沒有讓她去學(xué)堂念書。(母親文化程度初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結(jié)婚后，母親陸續(xù)生了五個孩子，其間辛苦更不待說，一直到五八年解放婦女勞動力，母親才去了托兒所上班，領(lǐng)取微薄的工資補貼家用，父親是廠里的工人，工資不高，只能勉強度日。孩子還小，家里的所有的家務(wù)都是她一人承擔(dān)，洗衣做飯，洗洗涮涮，縫補衣裳，納鞋底，做新鞋，編織毛衣，她在重慶呆過幾年，學(xué)會了腌咸菜，做泡菜，到上海后，孩子多了，家里常常捉襟見肘，便腌制點東西，以補食品之不足，冬天里，常見母親在凍裂的雙手上凃抹蛤蜊油，柔弱瘦小的母親擔(dān)起了全家人的責(zé)任，女子雖弱，為母則強，她具備了女子的所有美德，相夫教子，盡心盡責(zé)，直到退休才如釋重負(f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親為人敦厚，鄰里間互相幫助，口碑極佳，工作中對孩子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常常受到家長們的夸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待兒女成家，經(jīng)濟條件逐漸好轉(zhuǎn)，母親終于可以放心了，每逢星期天，兒女們帶著孫輩到母親居住的老房子聚聚，她也會張羅招待，退休后的生活充滿著愜意，一家人其樂融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零零三年動遷搬到怒江北路，妹妹打麻將從曹家渡回來，她已早早站立在陽臺的窗戶邊等候張望，看到妹妹進了小區(qū)大門，便又快步疾走，為的是第一時間為她開門，舔犢之情油然而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偶爾翻閱像冊，不經(jīng)意間總會觸摸到這張照片，那是一張泛黃的彩色照片，照片中的女子就是我的母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張母親年輕時的照片，47年母親從重慶回上海，偶然看到曹家渡五角場的大新照相館里發(fā)現(xiàn)櫥窗里擺放著自已幾年前在這家照相館里拍的一張照片，后來和照相館里的老板說明來意，把照片贖了回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親91歲高齡去世，而那張泛黃的彩色照片卻被后代珍藏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間在流逝，而記憶不會忘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莎士比亞說，一千個讀者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而母親這個稱謂在一千個人眼中卻還是母親，因為它是慈祥的，溫柔的，深情的，神圣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