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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骨松姿誰真識（之一）

主題化閱讀顏建國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鶴骨松姿誰真識</p><p class="ql-block">顏建國</p><p class="ql-block">自中學時期記下范仲淹"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名句之后，對于范姓，尤多敬意，雖然其族中偶有不肖者。</p><p class="ql-block">年長，知道范仲淹《岳陽樓記》中的滕子京有著浪費民資、貪腐迎上之事，但因為是好大喜功之過，符合官場的生存規(guī)律，也有暗暗原諒他了。但是，對于有關(guān)范仲淹的趣聞和逸事，仍是莫名地關(guān)注與好奇，比如我在創(chuàng)作《蘇軾與東平文士考析》一書時，對遷居鄆州的范仲淹妻侄李師中家族的事跡就十分上心，在書中分兩個章節(jié)記下了李師中和他的后人在東平的定居與繁衍。</p><p class="ql-block">三年前，因為創(chuàng)作《元朝東平學派》一書，我偶然發(fā)現(xiàn)全真華山派二代掌門范圓曦曾在東平傳教十余年，曾想把他作為一個主要人物予以剖析，但是因為儒學和文學是我全書的重點，涉及的人物已經(jīng)超過數(shù)百個，個人根本沒有精力對范圓曦進行更細的挖掘，于是只好在有關(guān)元好問的章節(jié)對他提及。書出后每每想起道教和范圓曦，總覺得有幾分遺憾與對不起，好似我不該這么倉促放棄這個豐實的人和事。</p><p class="ql-block">兩月前在縣博物館召開“東平四杰之李謙研討會”，空余在展廳匆過時發(fā)現(xiàn)一方石，定睛一看竟然是《故東平路道教都提點范公墓志銘并序》?？粗@16個楷書碑石，我在心里暗暗想：應該寫寫華山道教和范圓曦了，不然，人們因為《水滸傳》的流傳真的以為東平很早就是潑婦刁民的蠻荒之地了。</p><p class="ql-block">有關(guān) 范圓曦其人其事，主要記載在“東平學派”骨干宋子貞所撰《普照真人玄通子范公墓志銘》一文中；至于舊版《東平州志》記載曾有同為“東平學派”骨干的杜仁杰所撰書的《元東平路都道教提點范公墓碣銘并引》一文，該文由明真大師上清萬壽宮掌籍熊志清書丹并篆額，時間在至元九年（1272年）陰歷三月二十九日，可見宋子貞、杜仁杰兩人的撰文并不同時，宋子貞撰寫的墓志銘是要放在墓內(nèi)的，因此和范圓曦的下葬時間比較接近，即弟子王裕中安葬其于東平上清萬壽宮修然堂的1250年陰歷二月二十五日，這時宋子貞的身份是參議東平路事、兼提舉太常禮樂，屬于東平行臺的骨干官員，官銜為正四品，如果此墓志銘也為宋子貞親筆書寫，就將是這位蒙元平章政事的幾乎絕筆。看《東平州志》所載《范公墓碣》的立石在民國時期還在東平縣州城南之周營村，可知周營村一帶既是蒙元時期華山道教的核心道觀上清萬壽宮之舊址，1270年杜仁杰參與范圓曦墓碣撰文和立石，足見其時他沒有因為嚴氏東平行臺的裁撤而銷聲匿跡，他仍然因為“東平學派”師生的強大體系而為人尊敬，此時，曾居平章政事高位的宋子貞已經(jīng)去世6個年頭，杜仁杰的好友商挺、賈居貞為參知政事（從二品）、徐世隆為吏部尚書（從三品）、王磐為翰林直學士（從三品）等，他的弟子耶律有 尚、周砥、王惲、李謙等人更是朝野新秀，這讓參與地方事務的杜仁杰有了膽識與底氣。</p><p class="ql-block">范圓曦本不是東平人，他來東平布道一是為了躲避戰(zhàn)亂，再就是追尋當年師傅郝大通的足跡。范圓曦是金朝轄域的寧海州（今煙臺市牟平區(qū)）人，生于金大定十七年 （1177年），寧海州的昆崳山是膠東半島東部最高峰，在金末宋、金、蒙元三方混戰(zhàn)中處于爭奪地，于是官民更希望茍活于亂世，咸陽（今陜西省咸陽市）儒士王重陽遠赴膠東傳道，主要骨干馬鈺、丘處機、譚處端、王處一、郝大通等人跟隨左右，寧海州成為道教全真派發(fā)祥地。王重陽1170年去世后，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等人繼續(xù)在山東發(fā)展，到1190年，全真七子只有郝大通還在膠東傳道，崇尚道教的范圓曦在1195年父母雙亡后拜郝大通（字太古）為師學習全真教，正式拉開和世俗社會的距離。范圓曦拜郝大通為師時郝已經(jīng)接近60歲，屬于功成名就的顯赫期，作為弟子的范圓曦對郝大通十分尊敬且貼心，在眾弟子中年紀輕輕成為心腹之人，主要幫助乃師掌管觀中財務。在那種戰(zhàn)亂環(huán)境里，由于郝大通布道有方，弟子眾多，遠近信徒捐贈甚多，范圓曦為郝大通積攢的財富常常達數(shù)十萬縉。在巨額財富面前，范圓曦顯示了卓越的管理才能和高度自律的品格，雖然郝大通對他日常的財務支配全權(quán)相信而不過問，但范圓曦從沒因此中飽私囊和揮霍無度，成為郝大通布道活動的大管家和臂膀，范圓曦的理財能力和潔身自好在此時得到眾人信服和贊譽。1212年郝大通去世后，弟子之間因為財物出現(xiàn)過爭斗，翅膀還嫩的范圓曦再次表現(xiàn)出離開物欲中心而自保的超人智慧和定力，他主動交出庫房鑰匙，帶領(lǐng)少數(shù)擁護自己的信徒退避到膠西（今山東省膠州市）布道發(fā)展，后來又到高密縣傳道，逐漸提升自己的名聲和影響，短短一年多時間，36歲的范圓曦就壓過其他師兄成為華山派的新領(lǐng)軍。1213年左右，蒙、金互攻，山東人民生活水深火熱，楊安兒、李全、劉二祖等人領(lǐng)導的紅襖軍起義席卷齊魯，很多地方豪富成為搶掠的對象，膠東的富戶看到范圓曦道觀有著很大勢力便捐出財富尋求庇護，已經(jīng)對形勢發(fā)展有著更深思考的范圓曦學會在各大勢力間周旋與操控，1214年，等楊安兒下屬方郭三攻下密州（今山東省諸城市）后，范圓曦便拿著巨額財富去拜見方郭三示好，得到錢財后方郭三便禁止了下屬對城內(nèi)居民的侵害殺戮，市民對范圓曦的處事能力更是信任與折服，雖然此時他的師伯丘處機已經(jīng)返回寧海，成為全真道教的掌舵人，但是沒有影響范圓曦的發(fā)展與增勢，已經(jīng)67歲的丘處機對年輕的師侄頗為提攜與照顧，不因他是郝大通的門徒而排擠打擊，可見全真道教發(fā)展初期的團結(jié)與格局。為了穩(wěn)固自己的統(tǒng)治，金朝的山東路統(tǒng)軍安撫使仆散安貞派部屬宣差提控、太府少監(jiān)完顏伯德率軍攻打密州，通過分化瓦解偷襲了戰(zhàn)略要地，在破城過程中范圓曦的弟子有力配合的完顏伯德的軍隊，根據(jù)金朝規(guī)定幫助官軍收復城市的可以任命為地方官，但范圓曦以自己是道士拒絕了這項任命，僅僅接受了官府授予的普照大師、密州道正的任命。金、蒙議和之時，南宋以為機會來臨派軍隊攻打金軍，山東紅襖軍成為配合的勢力接受南宋的官職配合行動，齊魯之地再次戰(zhàn)火頻發(fā)，范圓曦于是帶領(lǐng)部分弟子向比較安定的山東西部出發(fā)。此時，丘處機住在棲霞城北平山太虛宮，面對金軍和紅襖軍之間的拉鋸廝殺，為了減少士民傷亡，丘處機也曾在官軍和起義軍之間奔走協(xié)調(diào)，可見在膠東戰(zhàn)事中，發(fā)揮作用的不僅僅是年輕睿智的范圓曦，還有他的師伯丘處機。</p><p class="ql-block">在愈來愈烈的戰(zhàn)火中，范圓曦采取的方法是避入山東、河北等內(nèi)地。而他的師伯丘處機則采取了不變應變的辦法，繼續(xù)以掌教的身份留在登州棲霞（山東省棲霞市）“太虛觀”布道授徒，成為蒙古、金朝、南宋三方均器重拉攏的勢力?；蛟S，范圓曦的離開有不和丘處機發(fā)生轄域爭奪的成分在里面，一山不容二虎，何況在丘神仙面前范圓曦還只是一個小朋友，范圓曦的主動離開顯示了他的美德與智慧。他和弟子離開大本營密州風塵仆仆行進的路線為東 平、覃懷、太行、邢臺等地，可見范圓曦明白自己最好的發(fā)展是老師郝大通曾經(jīng)活動的區(qū)域。首站東平離密州有近七百里，當時是山東西路兵馬都總管所在地，也是東平人侯摯以尚書右丞的身份統(tǒng)轄山東、河北金軍攻打紅襖軍的指揮中心，范圓曦師徒到達東平后，應該和侯摯以及東平府知府完顏弼有過謀面，但是因為附近也是戰(zhàn)事不斷，出于安全考慮，范圓曦又和弟子前往靠近京城的覃懷（今河南省沁陽市），可能和當?shù)毓賳T沒有搞好關(guān)系，稍微停留后，范圓曦師徒又經(jīng)過太行山的官道前往邢臺（河北省邢臺市），其師郝大通1175年到1181年就是在真定的沃州橋苦修而從一名凡俗之人蛻變?yōu)榈篱T大德的，范圓曦此次前來有著繼承恩師遺志和召集舊部雙層謀劃在里面。在當時的金蒙戰(zhàn)爭中，真定的藁城董氏、真定史氏兩大勢力加入蒙古太師木華黎屬下，轄域內(nèi)相對缺少屠戮戰(zhàn)事，范圓曦帶弟子實現(xiàn)了在邢臺的布道擴容，他們在本地道眾支持下逐漸站穩(wěn)腳跟，成為不可小覷的一大道派勢力。</p><p class="ql-block">1219年冬，元太祖成吉思汗派近臣劉仲祿持詔書到棲霞太虛宮相邀丘處機，看清天下大勢的丘處機遂帶弟子18人前往面奏。此時如果范圓曦還在膠東，也會作為門人之一隨從丘處機面的間成吉思汗。雖然范圓曦沒有這一段傳奇經(jīng)歷，鑒于他和丘處機良好的師徒關(guān)系，1224年丘處機奉詔來到燕京（今北京市）天長觀掌管天下道教后，他發(fā)出的一道命令就是任命前來拜謁的范圓曦為河間真定等路道門提點，成為這一區(qū)域的道教首領(lǐng)，可見雖非心腹之人和左膀右臂，但在使用上丘處機把范圓曦和18真人基本無別，足見丘處機的謀略與氣度。1225年，已經(jīng)降蒙古的河北西路兵馬副都元帥武仙殺死主帥史天倪，叛蒙歸金，再次把真定一帶推入混戰(zhàn)局面，在這場突發(fā)劫難中，屬于蒙古羽翼的范圓曦率領(lǐng)道眾逃奔泰山活命，因為當時泰安州屬于東平行臺嚴實的勢力范圍，經(jīng)過泰山西麓五峰山全真道士崔道演徒孫李源固的推薦，1226年已經(jīng)50歲的范圓曦成為東平行臺萬戶府的座上賓，開始了他在上清萬壽宮擔任東平路道教都提點，再次于新的區(qū)域布道發(fā)展的漫長歷程。</p><p class="ql-block">在東平行臺南面上清萬壽宮居住期間，范圓曦對行臺事物多有建議，一直讓行臺萬戶嚴實高看一眼。奔著趨利避害的目標，范圓曦對嚴實用人理政等方面直言以告，受到行臺屬官宋子貞、杜仁杰、徐世隆、劉肅等人的尊敬，這就為全真道教在東平行臺54城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1233年夏天，金哀宗離開都城逃到蔡州，群臣百姓紛紛出逃亡命，31歲的太學生劉祁曾在路過東平須城（今山東省東平縣州城街道）時曾想拜見好賢喜士的范圓曦，但是因為范圓曦太忙而沒能如愿。1236年劉祁到東平為行臺屬官，曾到上清萬壽宮居住二十多天，有幸和60歲的范圓曦多次交談，深感范圓曦是方外偉人，受托為其師郝大通的詩歌集做序，可見范圓曦對恩師的推崇與實際行動。在這年陰歷八月，劉祁撰寫了《太古集序》，在文中劉祁介紹范圓曦志愿“兼善天下、致君澤民”，可見他們的所做確實行高于眾、目標遠大。</p><p class="ql-block">范圓曦在須城居住期間，比較恰當?shù)靥幚砹俗约盒磐胶推渌娴茏又g的關(guān)系，實現(xiàn)了抱團發(fā)展與實力擴容。邠州三水縣（今寧夏回族自治區(qū)同心縣下馬關(guān)鎮(zhèn)）人李志源是玉峰觀主周全陽的弟子，周全陽的師傅則是全真七子之首的丹陽真人馬鈺。金末亂局中，在洛陽長生觀居住的李志源率弟子寄身于東平行臺下屬的東阿縣樓真觀，對于闖入者，范圓曦給予了寬容與支持，他經(jīng)常派弟子到樓真觀看望年長自己一歲、輩分低自己一輩的圓明子李志源，并送去生活用品和短缺的東西。1235年，趙州（今河北省趙縣）參軍齊大年和李志源有同鄉(xiāng)之誼，于是建成悟真庵邀請李志源前去主持，于是李志源師徒才離開東阿縣樓真觀而去趙州。對于小自己43歲的年輕道士張志純，范圓曦也虛心下士給予幫扶。張志純1231年到長清五峰山學道，此時崔道演的弟子王志深主掌五峰山洞真觀，可見張志純雖系崔道演一脈但沒有拜師崔道演的機會，早在1221年81歲的崔道演就在鞏縣（今河南省鞏義縣）的純陽觀去世，此時張志純才出生一年。1226年范圓曦任東平路道教都提點之時，張志純也僅僅是一個6歲大小的孩子，此時他還沒有到五峰山洞真觀學道，因此張志純不可能在范圓曦居住須城之時成為他的助手甚至副職。范圓曦在東平站穩(wěn)腳跟后，即謀劃附近宮觀修復與建設(shè)，他曾向嚴實提出恢復泰山部分道觀的設(shè)想，得到首肯后即安排逐步實施，在這個過程中，范圓曦需要有人靠上監(jiān)督工程進度，在行臺屬官畢清卿的推薦下，在布山修道的不到20歲的張志純成為幾位監(jiān)工之一。泰山南天門完工為中統(tǒng)五年（1264年），此時張志純才獲得煉師的稱號，可見他登山泰安州道教提點職位要晚許多年。既然張志純的好友“東平學派”的骨干徐世隆為翰林集賢學士，且張志純的泰安州道教提點職位為年長一歲的“洞明真人”祁志誠推薦，因此可知至元九年（1272年）53歲的張志純才成為泰安州的道教首腦，承擔其泰山道教宮觀的規(guī)劃建設(shè)。在此之前，張志純僅僅是東平路全真道教的一名機靈小學徒。范圓曦在須城之時，因為嚴實對他的信賴和尊敬，于是對轄域內(nèi)宮觀進行規(guī)劃修復，比如東阿龍頭山有白雁泉，相傳為漢高祖劉邦攻打項羽時所見，于是嚴實和范圓曦閑時前來游覽，嚴實看這里山水相依贊嘆為人間仙境，范圓曦搭話說：“好啊，您這樣說這里可以為您以后的修養(yǎng)歸隱之地?！彪S行的范圓曦弟子守一大師匡志純記下了這句話，回來后告訴了嚴實的部將行臺千戶穆公，在穆千戶的支持下，匡志純和弟子張志古、范志元、張道素等人規(guī)劃建設(shè)天平觀，并且請范圓曦題寫了“天平”二字匾額，工程完工于1248年秋天，此時范圓曦離開東平到外地傳道已經(jīng)又達11個年頭，在落成典禮上參加的有上清萬壽宮提點崇仁通義希玄大師彭居惠、前東平路道錄頤真中和寂照大師孫居怘、上清萬壽宮貞素通玄大師盛居昌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