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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的情書

小橋流水

<p class="ql-block">文字：小橋流水</p><p class="ql-block">圖片：小橋流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次聽到大姐提到她的情書，我的內(nèi)心一個咯噔，有點(diǎn)兒驚詫，有點(diǎn)兒難以置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是1951年生人，小學(xué)高小畢業(yè)，雖說后來通過上夜校拿到了中學(xué)畢業(yè)文憑，但終歸是我家眾多姐弟中學(xué)歷最低的。而我的大姐夫時哥呢，盡管是老三屆初中畢業(yè)生，卻每每與我們兄弟姐妹們戲言：不要跟我談文章詩賦哈，我大老粗一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比大姐小十六七歲的小妹我的心目中，早已退休的大姐是一個典型的家庭主婦，奉養(yǎng)著年近期頤的婆母，飴弄著上學(xué)讀書的幼孫，子孝媳賢，其樂融融。最令人羨慕的是，大姐夫性格開朗，為人隨和，與性格直爽偏急的大姐一直是相敬如賓，夫唱婦隨，記憶中他們從未紅過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那次恰恰是大姐與時哥紅了臉呀！當(dāng)我從電話中聽到大姐鼻子堵塞著，嗓子沙啞著，忙問大姐咋的啦？是感冒了嗎？大姐否認(rèn)著，完全不同尋常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二天晚上，我和二姐三姐一起去大姐家探望。時哥如往常一樣，給我們斟茶倒水，削水果遞零食；大姐則斜躺在沙發(fā)上，淚眼婆娑，竟是一幅病懨懨的樣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見到娘家妹妹，大姐絮絮叨叨，原來是因?yàn)榧彝ガ嵤拢蠼惴蛩α四樕?，吼了大嗓門??我與二姐、三姐相視一笑，心中真為大姐哭笑不得！大姐真是和平日久的良民，聽到爆竹誤作是槍聲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昨日晚上把你時哥原來寫的那些信都找出來了，讓他看看，當(dāng)年是怎么說的，現(xiàn)在又是怎么做的！＂望著激動而傷心的大姐，我的內(nèi)心猛地一震，我的年過花甲的大姐呀，竟然還有一副少女情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時哥竟然也寫過情書，大姐竟然還珍藏著五十年前的情書，這更是我這個中文系畢業(yè)的語文教師始料未及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與時哥其實(shí)是我家兄弟姐妹中唯一一對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締結(jié)婚姻的。當(dāng)年，在霓橋古鎮(zhèn)，時哥的父親贊香伯父在他的獨(dú)子年近弱冠之時，多方考察、打聽，選中了兒女眾多，但家教極嚴(yán)的石大門家大女兒一一我的大姐，先后請兩位媒人上石大門提親，父母與贊香伯父伯母其實(shí)早就相識，知根知底，兩家八字一排，甚為相合，于是父母作主，為大姐、時哥訂立了婚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彼時，正是1969年，時哥作為知識青年下放到老家咀上殷家，當(dāng)了一名民辦教師；大姐正在鎮(zhèn)辦企業(yè)的縫衣社里學(xué)做裁縫。一個時年19，陽光俊朗;一個芳齡18，皓齒明眸：正是最好的年華！后來，時哥去青山水庫上工地，再后來，時哥被推薦挑選，去了赤壁（當(dāng)時叫蒲圻）的軍工廠2348。需要交代的是，時哥的出身是真正的根正苗紅，他們家一直掛著兩塊光榮牌，一塊是軍屬光榮，一塊是烈屬光榮。時哥的三叔父，是我縣走出去的赫赫有名的解放軍少將殷承楨，而時哥的小叔父殷承利，在淮海戰(zhàn)役中壯烈犧牲。</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分隔兩地，忙于工作的時哥與大姐大概就是彼時開始通信的吧？據(jù)二姐、三姐考證：時哥的信都是先寄到小鎮(zhèn)他自己家，然后由媒人佛祖伯或桃云伯媽轉(zhuǎn)交給石大門我家老奶奶，最后才交至大姐手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時哥的情書長個啥模樣呢？里面都寫了些什么呢？彼時幼小的我毫無印象，時隔五十年后的我多次向大姐試探，想一睹芳容，大姐卻不置可否，我也只好悻悻作罷。</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所記得的是，大概是七二年的夏天，大姐帶著尚未上學(xué)的我與時哥上小學(xué)的小妹細(xì)姐一起去蒲圻2348探親。那是一個清晨，時哥的兩個鐵桿朋友各借來了一輛自行車，一輛載著大姐，一輛載著我及細(xì)姐，曉風(fēng)微拂，車輪輕滾，把我們送到了縣城的南門河碼頭，再轉(zhuǎn)乘機(jī)動輪船，沿著雋水駛?cè)腙懰?，最后在蒲圻立新?zhèn)拋錨上岸。</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幼小的我人生的第一次長途旅行，也是一場難忘的愉快旅程。于大姐時哥呢，肯定也是一段溫馨難忘的佳期吧！只是年幼的我渾然不記得大姐時哥見面共處的細(xì)節(jié)，只記得時哥給我和細(xì)姐端來了一鐵飯盒冰棒，冰棒上面還灑上了厚厚一層紅糖，那沁涼沁涼的冰棒一直甜透了幼小的我的心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根正苗紅、工作認(rèn)真的時哥后來又作為技術(shù)人才被選派到上海紡織機(jī)械廠學(xué)習(xí)工作了整整兩年，年青的大姐、時哥經(jīng)歷了更遙遠(yuǎn)的異地戀。那個時代，電話罕見，遑論手機(jī)，年輕的情侶溝通聯(lián)系的當(dāng)然只能靠鴻雁傳書了。大姐與時哥的兩地書恐怕主要是這段時期而寫的吧！年長的二姐告訴我，大姐的情書都收藏在家中的一口精致的篾箱里，奶奶還給了大姐一把銅鎖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的情書到底會寫些什么呢？年幼的我自然全然不知，現(xiàn)今的我當(dāng)然也不能強(qiáng)人所難。我也深知，那個時代，那些情書肯定不會有＂欲盡此情書尺素，浮雁沉魚，終了無憑據(jù)。卻倚緩弦歌別緒＂的愁腸百結(jié)，也不會有＂紅箋短寫空深恨，錦句新翻欲斷腸＂的纏綿悱惻，但大姐的那些情書啊，一定也裝滿了深摯的情，載滿了厚篤的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是嗎？彼時的大姐，年及雙十，長辮及腰，細(xì)眉如柳，笑眼似月，亭亭玉立，巧手纖纖，會制衣，會繡花，會記賬，會演戲。大姐曾在當(dāng)時霓橋小鎮(zhèn)編排的現(xiàn)代京劇巜沙家浜》里飾演沙奶奶一角，嘹亮的嗓音在小小的我的記憶里久久纏繞。彼時的大姐，喜愛照相，黑白照片里，大姐或巧笑倩兮，或端目凝視，或戎裝挎槍，或田邊側(cè)立??其中，有幾楨照片，是由崇陽白霓郵寄至上海，時哥再到上海大都市的照相館里，經(jīng)照相師傅精心加彩加色而成。那些記載著大姐青春麗影的照片，偕同著風(fēng)華正茂的時哥在上海、杭州、蘇州等地的留影，一起張掛在石大門我家的墻壁上，記載著一段歷史，見證著一段佳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段美麗的時光，也在少不更事的我的腦海里留下了甜美的回憶。記得過年時，迎接時哥的回來是最令人期待的事情了?？犊臅r哥給我和弟弟帶來了好多好多來自上海的各色糖果、點(diǎn)心，精美的糖果吃完后，那些五顏六色、圖案漂亮的包裝紙依然讓人愛不釋手。我和小姐姐把它們一一折疊起來，小伙伴們爭相來與我們拍疊紙玩，技術(shù)不精的我望著被小朋友們贏走了的漂亮糖紙，傷心得大哭起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還有一次，時哥給我和弟弟帶回了一個精美的玩具：一個身穿紅色運(yùn)動服頭戴小藍(lán)帽的運(yùn)動員，雙臂懸在一根小小的鐵杠上，玩具下面有一個上弦的小機(jī)器，只要把弦擰緊了，這個紅色的小人便上下翻騰，精妙之極！時哥告訴我們，這個玩具本來是供出口的，因?yàn)樾∪说乃{(lán)色帽頂上有一道小小的裂縫，所以出口轉(zhuǎn)內(nèi)銷了，其實(shí)那道小縫不細(xì)看是難以察覺的。那個神奇的玩具呀，不知給我和弟弟帶來了多少童年的歡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些細(xì)節(jié)大姐的情書里有記載么？也許有吧？也許沒有。但有與無都不妨礙大姐與時哥日漸深厚的情感。時間啊，有時真是一個魔術(shù)師；距離啊，有時還會成為一個加速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4年冬天，訂婚了整整五年的大姐與時哥終于結(jié)束了戀愛長跑，正式締結(jié)了婚姻，成為一對幸福美滿的夫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78年，大姐姐夫才先后調(diào)至縣城，結(jié)束了牛郎織女的生活，先后擁有了一雙活潑可愛的兒女。</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姐與時哥也許從此停止了鴻雁傳書吧？不，他們并未終止，只不過是改換了一種形式，用行動、用心靈在繼續(xù)書寫著愛的情書！</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是么？從小極受奶奶寵愛的大姐在娘家?guī)缀鯖]有做過什么家務(wù)，據(jù)說她的一雙長辮也經(jīng)常是奶奶幫忙打理！而成家之后，大姐常常是短發(fā)示人，上班之余，素手備羮湯，精心操持著家務(wù)，孝敬著婆婆，撫養(yǎng)著一對兒女。時哥呢，先是卡車司機(jī)，后是小車司機(jī)，工作時間不確定，上下班無界限，早出晚歸是常態(tài)，長途跋涉不定時。那時的交通路況極差，崇陽又屬山區(qū)，每逢天黑下雨，落雪結(jié)冰，大姐不知擔(dān)了多少驚，受了多少怕。但大姐從不露于形色，時哥回家后，不讓他操持半點(diǎn)家務(wù)，只為時哥能安心休息，平安行駛。故此時哥一直到退休，一直都是一路順風(fēng)萬里行，后方安穩(wěn)不能不說是一個重要原因！</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難能可貴的是，大姐自結(jié)婚之后，一直與婆婆（公公因病去世極早）居住在一起，照前顧后，情同母女，與大姑小姑們亦是情同姐妹，連帶我們娘家姐妹也與大姐的大姑小姑格外親熱，來往頻繁，非同一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哥呢，對待我們一家老少更是全心全意，尊老愛幼，起了一個模范帶頭作用。特別是奶奶及父母年老生病之時，時哥想方設(shè)法請醫(yī)生，送醫(yī)院，忙前忙后，出錢出力，時時走在前頭。在弟弟妹妹們工作上、生活上遇到困難時，時哥總是有求必應(yīng)，鼎力相助。故此，時哥在石大門眾多兄弟姐妹之間有著極高的號召力，雖然他常常自謙職務(wù)不高，學(xué)歷偏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盡管我無法目睹大姐珍藏的情書，但我深信，大姐與時哥的情書里，一定是以真誠為基調(diào)，以愛與寬容為主旋律，以責(zé)任與擔(dān)當(dāng)為音符，譜寫著最樸實(shí)的愛的樂章，也是世界上最美的愛的樂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前車馬慢，從前書信遠(yuǎn)，一生只夠愛一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謹(jǐn)以此文，獻(xiàn)給我即將步入古稀之年的大姐，愿大姐大姐夫松鶴長春，愛情不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1年季秋</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