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黃合源、王向東與我同窗多年,神交篤厚。他們在1969年春季征兵時同時參軍入伍,從軍22年。在上世紀90年代初以副團級干部身份退出現(xiàn)役,分別轉(zhuǎn)業(yè)到??谑行姓聵I(yè)單位工作。在中國人民解放軍這座大熔爐里,他們從士兵干起,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一路擢升,在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其中付出的努力不言而喻。所以,許多年以來,他們的成長經(jīng)歷一直是班里同學(xué)們很值得炫耀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們的同學(xué)中有不少人自小就做著從軍戍邊保家衛(wèi)國的光榮夢,其中也包括我。在省級機關(guān)工作期間,每逢建軍節(jié),我主持單位的轉(zhuǎn)業(yè)軍人座談會時,總會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慨一番:沒有軍人的經(jīng)歷,是我這一生最缺憾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所以,我從內(nèi)心里極其羨慕他們的軍旅生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他們?nèi)胛闀r,我參加歡送,也一起照了像。在鑼鼓喧天中,他們身穿綠軍裝,胸戴大紅花,兩張滿是稚氣的臉,在擠滿新兵的大卡車里,笑得那樣的燦爛和自信。時至今日,盡管歲月無情,他們現(xiàn)在滄海桑田般的容顏也難以從我內(nèi)心深處置換掉當年的那兩張陽光燦爛的笑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從揮手告別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也漸漸地告別了原屬于自己的青蔥歲月,在各自的人生軌道上艱難前行。那時候,資信條件極其不便利,寫信是唯一傳遞信息的方式和渠道。再就是口口相傳,這種傳播方式雖然添油加醋,但也多多少少讓我們知道彼此的近況。我因此得知合源在五指山區(qū)的高炮部隊混得風(fēng)生水起,幾近飫甘饜肥;也聽聞向東在海南島北部的澄邁大拉生產(chǎn)基地也是春風(fēng)得意,幾可呼風(fēng)喚雨。我為同學(xué)的成長由衷地高興,當然也少不了利用機會分享他們的成功。在上學(xué)時每年的寒暑假,返校時路過向東所在部隊,我都會下車到他們營地去會會他。每次,他都會讓勤務(wù)兵交代伙房多弄幾個好菜,陪我吃好喝好,聊聊兒時的趣事,當然也少不了提及當年軍訓(xùn)住校時的一個晚上,兩人在操場的雙桿上我曾向他坦露的心里愛慕的那個女生。時至今日,這段往事始終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向東從來守諾,一再表示,沒有元康的允許,這段歷史永遠不能解密。那時的向東,煙抽的很兇,倒背著雙手,一臉凜然,眉宇間透露著高冷和威嚴,與兒時一臉稚氣的他判若兩人。當時我就想,軍營真是一個血性彰顯之所在,是一個磨礪和造就男人的地方,難怪人一入行伍就發(fā)生蛻變,從肉體直到靈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在體制內(nèi)蹉跎了半輩子,在很多的時候基本戴著面具,言不由衷有時在不經(jīng)意中成為一種習(xí)慣。在他們面前,我才真切感受到軍人品格的魅力和珍貴。他們粗曠而真誠,率真而直爽,沒有一絲一毫虛情假意的矯揉造作。面對他們,我有時會自慚形穢。合源和向東同一年轉(zhuǎn)業(yè),以團職級別分配到了市屬部門工作。我那時在昌江縣政府任職,到省里開會或公干的機會很多。我每次到???,只要他們知道,都會邀起接待。他們往往會別出心裁,設(shè)法弄一些我沒吃過的東西讓我品嘗。有一次,他們不知道去哪里弄了一只老鷹,讓店家精心燉了一鍋的老鷹肉,剜下的兩顆老鷹眼睛,用酒浸泡著留給我。當我到達時,包廂里已經(jīng)彌漫著濃郁誘人的肉香和藥材的香味,桌上的酒杯已經(jīng)斟滿了酒,還有那些在鍋里沸騰跳動的肉塊。合源順手把一個杯子遞給我,里面是用酒浸泡著的兩顆發(fā)著綠光的老鷹的眼睛。說,你常年閱文批字,文牘累眼,吃這個對眼睛有益。我心里一陣感動,但生來排斥茹毛飲血,于是婉拒了他的好意,他也不再推讓,頭一仰把杯中物囫圇吞下。此情此景,他除了軍人的一股豪氣外,兼具有不繞彎子的直率。所以,每一次與他們的聚會,我都感到一種莫名的輕松,彼此之間是那樣的本真和率性,他們重情重義,通透豁達,直言快語,無須用面具掩飾。就算是偶爾言語沖撞,也絕不往心里去,說完拉倒,最后終歸握手言歡。說句題外話,合源到今天已是年屆古稀,壽登耄耋,但他的眼睛從來不曾老花,看手機上的股票圖表,盡管字體很小,也無需借助老花鏡。我不敢確定,他的視力如此優(yōu)異,是不是與他年輕時吞吃過太多的老鷹眼睛有關(guān)?</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他們生就一種俠客性格,表面看起來大大咧咧,粗曠豪爽,但在細微處,你會發(fā)現(xiàn)一副俠骨熱腸,劍膽琴心,你甚至還可以發(fā)現(xiàn)他們花光身上最后一塊銅板時的尷尬。前不久,我約幾位朋友到海口近郊游覽,看看到了中午飯點時間,于是給合源打電話約聚。當我們到了約聚地點時,他正在一家燕窩店里讓老板娘給我們每人調(diào)制一碗燕窩,然后到一家川菜館接著吃飯。吃完飯結(jié)賬時,尷尬的一幕發(fā)生了,他的信用卡透支額超限被鎖定,無錢付賬。我猛然醒悟,燕窩很貴的,我們卻喝得那樣豪邁!當我把飯金付清時,他尷尬地說,請你們吃飯,還讓你們掏腰包,實在不好意思。2019年春,我們在昌江縣舉辦鐵礦知青下鄉(xiāng)暨子弟中學(xué)“老三屆”五十周年回訪活動,移居外省和移民海外的同學(xué)都將在活動開始前一、兩天抵達??冢捎诔俗暮桨嗖唤y(tǒng)一,組織接待的壓力很大。為了減輕他們的接待壓力,我建議在選擇好入住酒店后,利用現(xiàn)代先進的通信條件,把酒店位置圖發(fā)到每位同學(xué)的手機上,飛抵??诘耐瑢W(xué)依據(jù)手機上的位置圖乘坐交通工具到酒店入住。后來,讓每位同學(xué)暖心的是,他們居然來回奔跑在機場到酒店的路上,直到最后一位同學(xué)順利入住酒店方才放心離開。第二天又安排了一場愉快的早餐會,請來當年最受同學(xué)們喜愛的班主任與大家共進早餐。早餐會一片歡聲笑語,當年的同學(xué)情懷再一次深深地感染著每一個人。整個過程既緊湊有序又體貼入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退休以后,我們有了更多聚首見面的機會。離開了江湖,我們撕下面具,拋卻功利和世俗,只保留本真,還原一個真實的自己。人大凡到了遲暮之年都有愈發(fā)珍惜兒時伙伴友誼的情懷。因此,我們每個月往往會安排數(shù)次早餐聚會,當然也會約上其他的同學(xué)朋友。并不在乎吃多吃少吃好吃壞,而在乎面對面聽著熟悉的聲音和講述那些漸行漸遠的往事,共同分享彼此間的喜怒哀樂。有時,我也會在家里設(shè)席,邀請他們以及其他的同學(xué)朋友到我家做客。有一次,我邀請他們到家里聚會。特地到市場采購了多種食材,并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可口的菜肴。合源和向東向來酒量好酒風(fēng)正,又兼有諸多同學(xué)朋友作陪,愈加豪氣沖天,在觥籌交錯中杯起杯落,漸漸顯出舌硬眼直之態(tài)。我突然發(fā)現(xiàn),向東每灌下一杯后右手在空中舉起岔開食指和中指大呼“耶”的聲音戛然而停,細看時,他的頭已經(jīng)垂在胸前,搖晃和拍打居然沒有知覺,我們一眾人只好把他抬下“火線”,把他扔到家里客房的床上。然后,酣戰(zhàn)重起。兩位軍官,一位已經(jīng)倒下,剩下一位自然無法招架一輪又一輪的沖鋒。合源最終有尊嚴地退出“火線”,拖著趔趄的步子倒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嘴里喃喃地叨念著“我沒醉,我沒醉……”,然后沉沉睡去。我起身到客房里看向東,只見他鼻翼翕動,嘴唇微張,鼾聲宛如飄蕩在大拉生產(chǎn)基地上空的軍號。心里調(diào)侃道,這家伙20多年的兵算是沒有白當,連鼾聲也蘊含著軍號聲的韻味,是那樣的悠然嘹亮、堅毅剛強和催人上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和合源、向東在人生的道路上歷盡風(fēng)塵,雖然走著三條不同的軌跡,到了人生的后半段卻神奇地交織在一起,就像是三只勤勞的工蜂,早晨飛離蜂巢到百花叢中采蜜,到了傍晚時飛回到蜂巢相聚。在桑榆暮年之時,我們愈發(fā)感到經(jīng)過歲月流逝沉淀下來的友情彌足珍貴,就像是一瓶陳年佳釀,歷久彌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真心祝愿我的兩位軍官同學(xué)歲月安好!</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