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余黃之辨</b></p><p class="ql-block"> ——由余任天補(bǔ)畫黃賓虹殘畫說開去</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文/陳漢波</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p><p class="ql-block"> 余任天曾于一九七七年補(bǔ)畫過兩張黃賓虹中年殘畫（其中的一張見于西泠印社2020年春拍預(yù)展）。這樣的補(bǔ)畫，猶如高手與高手過招。補(bǔ)畫者得想象原畫殘缺部分的形貌位置，又須留意原畫作者中年筆墨，非深于黃賓虹山水者莫能為。因原畫與補(bǔ)畫的紙墨不同，細(xì)看，補(bǔ)畫部分還是分得出來，但整體上甚為融洽、妥帖。黃殘畫余補(bǔ)全，又有鄧白先生的題跋，使這兩張殘而不殘的畫有了特殊的意義、價(jià)值。</p><p class="ql-block"> 補(bǔ)全后的二畫上，余任天皆作了題跋，其中有這樣的句子：“不揣鄙陋為補(bǔ)全之，未免有續(xù)貂之慊”；“此殘幀以余惡筆補(bǔ)全之，益增愧惶矣！”謙抑得很。余先生似乎興致未盡，畫后再吟詩二首：“賓翁筆無法，筆法在其中。隨意任揮灑，要知拙處工。”“缺月仍清輝，殘箋存筆墨。萬物皆圓渾，無非白與黑。”有畫理哲思在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二</p><p class="ql-block"> 余任天小黃賓虹四十三歲，兩人初識于一九四八年下半年，交往不算多。余第一次到棲霞嶺賓翁家拜訪，欲向其學(xué)畫。老先生笑笑說：“我不敢收你為弟子，拜我為師，飯都沒得吃！”</p><p class="ql-block"> 四十至五十歲間的數(shù)年，余任天學(xué)黃賓虹確實(shí)下過一番功夫。這從此一時(shí)期幾張完全學(xué)黃賓虹筆路的余作及余補(bǔ)黃殘畫事不難見出；諸樂三、陸抑非二位先生各有“何其賓老又歸來”、闊筆黃賓虹”一句狀貌余任天山水，亦可為例證。余任天最難得的是清醒。他后來的山水并未步趨黃賓虹，而是盡量避開，自言“怕看黃賓虹”。曾說：“我于黃賓老甚敬仰，亦尚過從請益。若說我的畫出于黃賓老，我余某豈是寄人籬下者？”直是諸暨人的硬氣！又詩曰：“老夫自有勾皴法，肯為賓虹作后塵？”態(tài)度顯明又不乏自信。理念在先，踐行在后，觀余任天晚年山水，取材是自己的，筆頭是自己的，風(fēng)格亦是自己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p><p class="ql-block"> 余任天對黃賓虹的藝術(shù)有自己的理解，雖沒有寫過長篇大論的研究文章，多于詩、題跋、畫談中悟發(fā)識見。如他認(rèn)為黃賓虹善用勾筆；黃賓虹晚年畫風(fēng)受到清代程春海詩的影響；又如：“近人黃賓虹之畫，晚年益臻渾厚華滋，其妙處全在于用筆。堅(jiān)凝生動(dòng)，故墨有所寄托，雖至如何濃重，亦擔(dān)當(dāng)?shù)米?，無浮乏臃腫之病。這用筆，自書法得來，氣韻亦在其中矣。時(shí)人學(xué)之，但得其皮，難得其骨?！倍潭桃粍t，容量很大，點(diǎn)到黃賓虹山水畫的緊要處，也不妨看作是自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四</p><p class="ql-block"> 進(jìn)一步說，余、黃在中國畫創(chuàng)作與志趣上，皆注重知與行的互動(dòng)；皆以筆墨為旨?xì)w，講究以書入畫；皆崇尚詩書畫印通會(huì)的綜合修養(yǎng)；皆追求渾厚華滋的山水境界。所不同者，余以草書入畫增其簡括靈動(dòng)，黃以大篆入畫補(bǔ)其沉渾厚樸；黃性情偏于理性，筆墨內(nèi)斂緊湊些。余較感性，筆勢開張放松些；黃晚年以用墨為勝，于五筆七墨中之七墨（濃、淡、焦、潑、積、破、宿）各有會(huì)心，尤善用積墨、宿墨、焦墨。余晚年重用筆，草書入畫是標(biāo)識，其草書入畫所達(dá)到的高度，為現(xiàn)代山水畫開一新境；黃愛畫逆光夜山，“黑入太陰雷雨垂?！保ǘ鸥洌┣乙簧揭娙f山，萬山歸一山，并不以一峰一巒為地域辨識。余多取浙江明秀山水，其中的一路注重用水，墨氣氤氳，得江南潤澤之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 五</p><p class="ql-block"> 畫之大者，畫到后來，法無定法，化文入境，其胸襟氣格已超越了為畫而畫的畫家本身。</p><p class="ql-block"> “江山本如畫，內(nèi)美靜中參?！保S賓虹句）信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