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舊時,上海臨街而立的高樓大廈,無疑是陽剛的、雄性的,像極一個個成功的男人比肩而立,他們是上海的門面,受人敬仰,被人膜拜。都說,一群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眾多的女人,密布上海大街小巷的弄堂,它們就是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上海的弄堂無疑是陰柔的、女性的,總給人高雅精致,風情萬種上海女人的感覺。男人們叱咤風云,創(chuàng)造財富,但他們畢竟需要有生活場所,靈魂港灣,對上海高樓大廈里的男人而言,他們離不開女人,弄堂就是他們的精神家園,靈魂安放地——上海70%的人都住在弄堂,而弄堂就是“女人”,弄堂住著女人:或是妻子、或是情人、或其他什么……有男女的地方就有柴米油鹽,就有風花雪月。就有肌膚之親的感覺、性感無比的聯(lián)想就此產(chǎn)生。</p> <p class="ql-block">首先,這種感覺既要“怪罪”于民國時代那些情天欲海的男女們,他們簡直都是愛神情種,他們總喜歡以弄堂為背景,并且總是在弄堂深處愛得死去活來,留下了太多的弄堂愛情故事:幽靜的復(fù)興西路44弄——一條寬闊的弄堂,完成了“苗王公主”藍妮與孫科從“私人秘書”到“第二夫人”轉(zhuǎn)換;淮海路上的尚賢坊見證過郁達夫與王映霞才子佳人的一見鐘情;愚園路上愚谷邨里留下了《毛毛雨》(20年代風行上海)演唱者黎明暉與足球名宿陸鐘恩的風流韻事,同樣是愚谷邨,見證過影歌兩棲明星周璇與“桃花太子”嚴華兩人新婚燕爾的甜蜜與幸福,還有延安路上的四明村有過徐志摩與陸小曼的愛巢,對才子佳人的浪漫,借宿于此泰戈爾在此借宿,還留下了一首詩歌:“路上耽擱櫻花謝了,好景白白過去了,但你不要感到不快,櫻花會在這里出現(xiàn)。”給人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 ……</p> <p class="ql-block">為什么?一則上海弄堂多,又加上弄堂二字組合得好,是“路”(弄)——男女進出的通道,又是房屋(堂)——情感發(fā)酵,鸞顛鳳倒的場所,弄堂真好:一半開放,一半私密,從熙來攘往的馬路蹩進弄堂,立馬換了場景:過街騎樓、黑漆的大門、圍合的天井、私密的房間、展翅欲飛的老虎窗,西班牙巴洛克風格、西洋浮雕裝,建筑風貌、市井風情讓浪漫的情色自然交融。</p> <p class="ql-block">把弄堂比作性感的女人,讓人想入非非還要“歸功”于那些小說家和電影人,但凡寫上海,他們經(jīng)常以弄堂為背景,創(chuàng)造了一個個愛情場景,說也難怪,甚許多小說本身寫的就是弄堂,比如張愛玲、王安憶等作家的許多作品都是以石庫門里弄為背景寫了弄堂愛情的。</p><p class="ql-block">張愛玲的第一部完整的長篇小說《半生緣》里就有這樣的兩個情節(jié):世鈞在弄堂里打著手電筒為曼禎找紅手套,在弄堂里送曼禎一枚戒指。王安憶的長篇小說《長恨歌》中的主人公王琦瑤,算是上海弄堂女人的代表了,她的一生曾與4個男人有過愛情糾葛,她搖曳多姿的愛情經(jīng)歷、復(fù)雜的性格、曲折的命運冥冥之中,都是孕育于上海弄堂里的。張愛玲的回憶錄里也有也有胡蘭成把她送給到弄堂口難分難舍的場景。電影也是:《馬路天使》里也編排了由趙丹扮演的吹鼓手陳少平與歌女小紅隔著弄堂暗送秋波的情節(jié),由郭敬明小說《悲傷逆流成河》改變而成的電影講述了一個發(fā)生在上海弄堂中的一段過往的少女易遙在17歲時愛上不良少年,偷食禁果意外懷孕,展示一段青春疼痛愛情故事……</p> <p class="ql-block">可以說,都是小說和電影惹的禍:這些作品的主人公不是講男女之愛、就是講男女之歡,總會讓人不由自主想到弄堂里的艷遇、弄堂里曖昧和情愛,雖然不用去問“非非”為何物,但“想入”總還是還是可以的吧!</p><p class="ql-block">被譽為“東方布列松”的香港著名攝影家、電影人何藩,他硬是把色情片拍成了唯美的文藝片,他生于上海,后離開上海去到香港。他卻醉心于上海的一切:城開不夜的魔都、“叮叮當當”的無軌電車,胼手胝足的黃包車夫,風姿綽約的女子、高樓背后密如蛛網(wǎng)的弄堂……都留在了他的記憶深處,他的第一幅獲獎作品就是在上海——那是黃浦江上的一艘小船。對于攝影,他有一句名言:抓住“決定性瞬間”!</p> <p class="ql-block">民國時代的上海,許多弄堂也是情色滿滿的,真所謂:十里洋場,烽煙亂世,美人如花。當年許多名媛、明星等傳奇女子、風韻佳人都是從弄堂深處款款走出來的,還有夜總會、咖啡館、歌舞廳、交際場中的女人們,她們也都往往棲身于弄堂之中,又多夜生活,那就讓我們把想象的鏡頭聚焦定格在某個弄堂的“決定性瞬間”吧:</p> <p class="ql-block">那一定是深夜,幽深闃靜的弄堂里,傳來或是“噠噠”,或是“篤篤”的跫音——那是尖而細的高跟鞋跟敲打水門汀地面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清脆得像詩歌的韻腳一般鉆進耳朵,一切都是那樣的鮮活生動,足音敲打著地面,也敲打著深夜無眠的男人的心扉,于是就有了想象無限,眼前就會出現(xiàn)或濃妝艷抹、或淺妝素面,一襲旗袍,開叉很高,或云鬢高挽,或長發(fā)飄逸,瀑布般地瀉下,曼妙的身子,整個身子是端著的,挺胸仰頭,收腰翹臀,娉娉婷婷。婀娜的身姿,扭動的腰肢,甚至能感覺得到:頎長而白皙的長腿或隱或現(xiàn),腳脖的肌膚就在這節(jié)奏,這一升一落中稍合微張,一切都似乎可知,可感,無限遐思在心頭自然涌起,此時,我相信一定會有人會偷偷翕開窗簾,居高臨下偷窺這“決定性瞬間”,無限遐思在心頭自然涌起,欲說還休的美,到底讓男人們勾魂奪魄,心旌蕩漾起來了。其實,女性的性感本沒有過錯,它只是她們在形體、穿著上的性別特征突出、明顯,對異性產(chǎn)生誘惑力,喚醒他人感性意識認知的魅力美而已,是看的人想多了,憑著生活經(jīng)驗和生理本能,而自我銷魂,無限想象。</p> <p class="ql-block">弄堂房子間距很近,有人會關(guān)燈熄火,隔窗偷窺,看著近可觸手的女人,卸妝褪衣,一副目光迷離,欲醒還醉的模樣,這樣近距離地看著,簡直比坐在戲院一排一座看著活劇,大有“夜來沉醉卸妝遲”的感慨,看著看著,對面很薄的窗簾拉上了,女人的輪廓還在,皮影戲一般的剪影還在!對面的燈滅了,只能悵然躺下,窗外弄堂深處傳來野貓叫春渴求的嗚鳴,隔著薄薄的板壁隔壁又傳來“吱吱呀呀”男女做愛的搖床的聲響,到底令人輾轉(zhuǎn)反側(cè)、心旌蕩漾、鼻血噴涌了!</p> <p class="ql-block">說弄堂和女人的實體形象和性格作派也和弄堂十分的相像——都十分講究“行頭”?!靶蓄^”一詞本是戲曲用語,本指戲曲演員演出時用的服裝,包括盔頭、靠把、衣服、靴子等。后來用來泛指服裝。不管是弄堂還是女人都講究從“頭”做起,從臉面妝起。大凡弄堂都有形式多樣的過街樓,一般是中西合璧的,有中式翹檐牌樓、有西洋巴洛克風格、有折中的城堡、瞭望塔式的、花俏的窗欞、彩色的玻璃——它們總是開發(fā)商用來炫耀自己造的房子獨具一格和不凡品格,它們是弄堂序曲、臉面和開場鑼鼓。典型的有陜西南路牌樓式的步高里、磚砌門柱、歇山式筒瓦飛檐、哄搶黑字還配有法文“Cite Bourgogne”是法國盛產(chǎn)葡萄酒的地名勃艮第城“,弄名步高”是“勃艮”的諧音,真是奧妙無窮!霞飛路上的漁陽里是現(xiàn)代風格和中國傳統(tǒng)古典風格的混搭,清水紅墻配以水泥西洋的現(xiàn)代派裝飾,弄口卻采取中傳統(tǒng)的圈形拱門顯得別有風味,很有看頭。</p> <p class="ql-block">愚園路上涌泉坊的過街樓,堪稱上海弄堂過街樓中的翹楚,入口的上方是大跨度的騎樓,過街樓聯(lián)接?xùn)|西兩側(cè)的住宅,構(gòu)成東西長近14米的完整沿街立面。像這樣氣派而藝術(shù)化的弄堂立面,在上海實在不多見。同樣是愚園路的柳林別業(yè)獨特而詭異的過街樓瞭望塔似地扼守弄口,奇葩并孤獨,站立在百年滄桑的愚園路上,形成一道吊詭的風景。到后來有些新式里弄的弄口就簡化了,弄口只豎起兩根立柱,加上一個弄楣,寫上弄名就是了,有些干脆連弄楣都沒有,直接把弄名寫到了柱子上,甚至連響亮的弄名都沒有,大有素面朝天的感覺,愚園路520弄就是這樣的一條弄堂。大凡這樣的弄堂都是自信的,它相信自己有顏值、氣質(zhì)和品位的擔當!</p> <p class="ql-block">民國時代,上海的弄堂女性她們是既講究“行頭”,更相信噱頭噱頭,就是“噱”在“頭”上的群體,更注意自己的臉面。那個時代的弄堂女性頭發(fā)精致梳理,發(fā)髻燙挽有形,三七分短發(fā),燙頭波浪卷,成為那個時期弄堂女性的頭勢風格。特別是燙發(fā)的時尚,一時風靡上海,簡直是勢不可擋的潮流。有俚語說:“上至一品夫人,下到娘姨阿媽無不卷發(fā)如云”。連國民黨發(fā)起的“新生活運動”都沒有禁住上海弄堂女人的燙發(fā)。至于臉面,有略施粉黛、素面朝天的——那一般是名媛美女;也有濃妝艷抹、描眉畫鬢的艷麗一族——那一定是“夜場”工作者。</p><p class="ql-block">對于“行頭”,弄堂女人們同樣有自己的追求:高開叉、窄腰身的旗袍勾勒出的身體曲線,凹凸有致,秒不可言,用民國秀才郁慕俠的評語,那就是“美得不可方物了”!尖頭高跟上等皮鞋,夾手包一個,項鏈一條,白絨繩或皮圍巾一條,修整過的眉毛,配上精致的耳墜,那就是她們的標配!一步三搖 ,娉婷綽約,時尚,派頭,洋氣、精致、溫婉的視覺沖擊,讓人讓人感到那是沁入骨髓的美!</p> <p class="ql-block">以上,也許寫的是民國風情,即使到了后來,弄堂還是曖昧和性感的所在:換了人間,一些住在弄堂深處的公子哥兒們、小開富二代,讀書不成,一無所長,梳著飛機頭,穿著花襯衫,小褲腳管,尖頭皮鞋,——那時的弄堂里風姿綽約的女子成了稀缺,所以只能走出弄堂,乢(gai,滬語“靠”的意思)電線木頭,看女人,“叉”妹妹,如今叫撩妹,也有得手的時候,接下來就是數(shù)電線木頭,進舞廳,吃西餐、看電影,這撥人曾被稱為“阿飛”,到五六十年代弄堂里又產(chǎn)生了一些青年另類,考不上學校,上著“家里登”大學,吃著“老米飯“”的所謂“社會青年”,照樣乢著電線木頭,那時,舞廳已經(jīng)沒有了,溜冰場、電影院、吃西餐還是有的,那時候隊伍擴容了,有男有女,男的叫“么二”(音“木梁”),女的叫“拉三”,“朝陽”大碼稱他們?yōu)椴涣记嗄?,弄堂里的孩子們追著他們唱著“三三么二,摸到天亮”的兒歌,由于他們的存在弄堂里的曖昧性感,還繼續(xù)存在,一切都是“換湯不換藥”。再到后來,人們蟻居蜂集,曖昧和性感只是表現(xiàn)在掛滿弄堂“萬國旗”中那些讓人不敢直視的內(nèi)衣褲了。</p> <p class="ql-block">弄堂越來越少,那種和女人有關(guān)充滿情色性感的弄堂早已蕩然無存,但是弄堂深處窈窕倩影、溫婉如玉,精致高傲的弄堂女人的神韻還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