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這是一個我親身經(jīng)歷的真實故事，文章摘自我的小說《那不是夢》。</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幾天來，天就一直這樣陰沉著。細(xì)雨似一根根紗線掛滿了天空，彌漫著整個大地。</p><p class="ql-block">屋里屋外到處都是濕漉漉的，鼻子下面總有一股霉哄哄的味道。也不知道哪來的邪火，一點小事也會引起無休無止的爭吵和打斗。這鬼天，就連呼吸也覺得不痛快。沉悶的空氣在胸口澎脹。媽的，真要把人逼瘋了。</p><p class="ql-block">不遠(yuǎn)處傳來凄楚、悲涼的哭喊聲，“回家吧，我的聁聁”。讓你感受到一種無法承受的痛苦和絕望。哭了幾天，喊了幾天，喉嚨都唦啞了。</p><p class="ql-block">……聁聁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dāng)年，連隊就這么一對老知青大林和大云在這里結(jié)了婚，“扎了根”，生了一個討人喜愛的小女孩：聁聁。</p><p class="ql-block">聁什么，聁回城。這幾乎是所有知青的一個希望?？粗q聁一天天長大，大伙兒都寵著、愛著。你抱過來，他背過去，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也不管誰回家探親，回來時總要帶給她一個小玩具和一小堆好吃的。聁聁也很乖巧，甜甜的小嘴見誰都叫“干爸、干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六月的天，忽晴、忽雨，讓人捉摸不透。全連人馬都下了水稻田，忙著插秧。</p><p class="ql-block">聁聁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有點魂不守舍，不時直起腰，伸長脖子朝連隊方向望去?？蛇h(yuǎn)處什么也看不清，梅雨天厚厚的霧氣在空中飄蕩，灰蒙蒙的一片。</p><p class="ql-block">平時，她總是把聁聁帶在身邊，孩子很聽話，一個人在田邊或小樹林里玩，從不亂跑。這幾天不行，稻田路滑，水冷，還有螞蝗，只能將她放在家里，叮囑她乖乖地呆在家中不許往外跑。</p><p class="ql-block">往稻田送水的灌溉渠道一米多深，土堤壩又窄又長，順著田邊伸向盡頭。</p><p class="ql-block">聁聁來找媽媽，一個來回挑秧苗的知青在田埂上遇到她，告訴她媽媽就在前面?？吹铰q聁頭發(fā)淋濕了，滿臉都是雨水，順手摘下自己的草帽給她戴上，吩咐她慢慢走別摔跤。</p><p class="ql-block">等到去挑秧的知青把秧苗送到田頭問起聁聁，大家這才四處尋找。</p><p class="ql-block">田里、家里、小樹林里找遍了也不見蹤影。</p><p class="ql-block">聁聁媽慌了神，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嗓子眼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壓迫著呼吸。</p><p class="ql-block">直到送往稻田的水突然停了，有人從水渠下的涵洞口發(fā)現(xiàn)了聁聁。小嘴、鼻孔沾滿了泥水，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雙手十個指頭用力的張著。那一刻她一定是在拼命的呼喊：媽媽、媽媽……一條小生命就這樣被無情的呑噬了。</p><p class="ql-block">消息傳開了，正在另一條田里勞動的，一個滿臉胡茬的小伙子神情恍惚地在水田里站了幾秒鐘，他猛地扔掉手中的秧苗，發(fā)瘋一般的朝前奔去。滑倒了，又爬起來，全然不顧渾身沾滿的泥漿，跪倒在了聁聁身邊。</p><p class="ql-block">一件雨衣覆蓋著那個他最熟悉的小小的身影，那個永遠(yuǎn)離他而去的，他最最疼愛的女兒，他抱起聁聁仰天長吼、嚎啕大哭。</p><p class="ql-block">聁聁媽還沒有來得及走到跟前，一聲慘叫昏死了過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一口小木棺用黒漆刷了一遍又一遍，兩名男知青輕輕地將它托起，放在自己的肩上，生怕將“睡夢”中聁聁驚醒。全連一百多名知青無論他們來自那個城市，相互熟悉或不熟悉，胸前佩戴小白花，排著長長的隊伍，緩緩地為他們的干女兒聁聁送行。</p><p class="ql-block">沒有哀樂，沒有哭泣，只有沉默的空氣和冰冷的心。</p><p class="ql-block">聁聁的死一直讓我的心無法平靜，我是那樣的熟悉她、喜愛她，把她看成我們的未來和希望。聁聁走了，帶走了我們許多歡樂與期聁，留給我的只有傷心的記憶。</p><p class="ql-block">還有那座小小的，孤獨的墳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年以后，大林和大云終于踏上了回城的路，大云撫摸著裝有聁聁遺骸的挎包，心中在黙黙的叨念：聁聁，媽媽帶你回家！</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的油畫：青春的祭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