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題記:</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2, 126, 251);">――這是幼時在小山村,曾親眼目睹到的一個真實而又悲涼的愛情故事。為了保護人物隱私,文中已化作虛名。若不巧與您的經(jīng)歷雷同,千萬請別對號入座!小小說雖然取材于生活,但它卻又異于和高于生活!</span><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237, 35, 8);">為了增強代入感,故以第一人稱手法創(chuàng)作。</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15px; color: rgb(176, 79, 187);">?</b></p> <p class="ql-block">《大魚海棠》里有個橋段如是說,我告訴你什么事最可悲:你遇見一個人,犯了一個錯,你想彌補想還清,到最后才發(fā)現(xiàn)你根本無力回天,犯下的罪過永遠無法彌補。我們永遠無法還清犯下的…</p> <p class="ql-block">是的,人間阡陌,錯綜復雜且又寒涼喧囂。我們總想去覓個適合的地方,來安放這脆弱的靈魂。倘若靈魂欠下的東西太多,那也未必能真正安放吧。因為,有時就算你想還清這欠下的,卻是根本毫無機會!</p><p class="ql-block">十五年前的今天,我和夫君郝盟,經(jīng)過打拼,終于在祖國南邊的海濱小城,買了一幢屬于自己的別墅小樓。肉身和靈魂,才算有了這安身立命的棲居處。</p> <p class="ql-block">我以為,歷<span style="font-size: 18px;">過山重水復的長路,經(jīng)過萬水千山的相隔,</span>生命里那些噬魂殤情的東西,總可以靠這漫長的時空洗禮,統(tǒng)統(tǒng)給忘記的。</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然而,當我蜷縮在時光的檐下,才發(fā)現(xiàn)自己錯得離譜!原來有些東西,<span style="font-size: 18px;">即便你挫骨揚灰,也注定是一輩子不能忘記。</span></p><p class="ql-block"><b>因為,真正的忘記,從來就不需要刻意!</b></p><p class="ql-block">那些銘刻在你生命里的東西,那鋪天蓋地的愴悔,那不堪回首的過往,猶若大海里的浩瀚潮水,洶涌澎湃而來??偰懿蝗莘值?,輕易就將你淹沒。甚至,了無喘息的機會。</p> <p class="ql-block">每當午夜夢回時,我總能若隱若現(xiàn)地聽見冼仲哥,在家鄉(xiāng)那個廢舊了的小村莊,隔著關山重重的阻隘,對著我深情而又凄切的呼喚。</p><p class="ql-block">每每此時,我總是淚流滿面,一陣陣凄涼徹骨的寒,朝我奔襲而來。</p> <p class="ql-block">是的,我是一個土生土長在大山坳里的孩子。我的名字叫傅云,鄉(xiāng)鄰們都親切地稱呼我“云兒”。</p> <p class="ql-block">打小,我就生長在一個半工半農(nóng)的家庭。父親有個吃官餉的謀生,盡管會給我關愛,但卻長年不在家。</p><p class="ql-block">而母親,則是個目不識丁,朝出晚歸在黃土地里種植刨食莊稼的農(nóng)村婦女。她風風火火的性格,盡顯樂觀豁達,但卻粗枝大葉。她極少給我成長上的建議和關愛。</p><p class="ql-block">她的心思,早被膚如凝脂成績尚可的姐姐、調(diào)皮可愛年紀尚小的弟弟,以及永無休止的繁重農(nóng)活,悉數(shù)給占了去。</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而我是那只降生在寒冬里的,又黑又瘦的丑小鴨,總是不經(jīng)意間被忽略,總是不經(jīng)意間又成為姐弟的夾心餅干。小小的我,是如此恣意狂亂地生長著。</p> <p class="ql-block">好不容易捱到了十八歲,這如花似夢的季節(jié)里,我終于出落得亭亭玉立,盡管肌膚微黑,但卻也是俏美嫻雅的。</p><p class="ql-block">坎下那家姓冼的仲哥哥,總是偶爾會對我投來關注甚至是傾慕的目光。時常地讓我胸中小鹿亂闖。我的心就像那鼓滿了風兒的帆船,滿載著一腔欣喜,那快樂,久久地在心海里蕩來漾去地歌唱。</p> <p class="ql-block">是的,但凡世間飲食男女,試問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男不多情呢?</p> <p class="ql-block">仲哥哥,清瘦高大,英俊挺拔,還有著帥酷的藜麥膚色。那靈動的雙眸,總是閃爍著深沉而又睿智的光芒。</p><p class="ql-block">而每當他微笑時,總是不經(jīng)間露出一口讓人艷慕的潔白如玉的漂亮牙齒,是那么的迷人而又攝魂。</p><p class="ql-block">在90年代的小村莊,仲哥哥盡管沒有貌若潘安,但也是這方圓十里人見人愛、嘖嘖稱嘆的美男子。</p> <p class="ql-block">仲哥哥家境殷實,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因此到了適婚年紀的仲哥哥家門口,總是被隔三差五聞名而來的媒婆,幾近給踏破了門坎。</p> <p class="ql-block">陽光帥氣、骨子里溫柔內(nèi)斂的仲哥哥,并沒有好高騖遠地,去選擇那些只饞他美貌、城鎮(zhèn)里托媒前來說親的妖媚女子,而是擇就了那遠山下皇陵城根兒的一位女孩作了妻。</p><p class="ql-block">女孩兒家境寬裕,面容姣好,她與仲哥哥,似乎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p><p class="ql-block">我知道,此后他倆才是那天上的比翼鳥,那地上的連理枝了。</p> <p class="ql-block">我亦知道,我只不過是那只曾在角落里黯然生長過的丑小鴨。相比光芒萬丈的仲哥哥,我是如此地平凡而又普通。即便是有近水樓臺,那也未能先擁得月亮。</p> <p class="ql-block">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我常常夜半無眠。因為仲哥哥美好的身影,總是在我靈魂深處來來回回地造訪。</p><p class="ql-block">我猛地拉過被子,把腦袋深深地埋藏進被窩里,霎時間失落苦痛的淚水狂涌而出,泅濕了半個枕頭。</p><p class="ql-block">是的,我還未來得及對仲哥哥說出我心最深的話語,因為我不敢我怕人哂笑,可他倒好,卻已然為人夫了!</p><p class="ql-block">如今,我只能將自己的秘密,狠心而愴然地打碎!</p><p class="ql-block">原來,仲哥哥與我的生命,根本就未曾有過深層交集!原來,這只是我一廂情愿在臆想的鏡花水月罷了!原來,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里的人!</p> <p class="ql-block">平?;蚍昴赀^節(jié),我們倆家仍會禮尚往來地走動或宴請。</p><p class="ql-block">仲哥哥依然用溫柔多情的大眼睛,偵伺著與我微笑交談,但我不敢多想。他的美妻萍兒,對我妹妹長妹妹短的叫著。我佯裝活潑可愛,沒心沒肺地與他們開著可咸可甜的玩笑。</p><p class="ql-block">這期間,我認識了我未來的夫君郝盟。一個在大山深處長大的孩子,憨厚老實,身材壯碩,骨子里藏著一股韌勁兒。當初就是這韌勁兒,一舉擄獲了我的芳心。</p><p class="ql-block">沒過兩年,萍兒為冼家添了一個嬌美如花的千金,一如仲哥哥的翻版。冼家上下,沉浸在一片歡樂祥和里。而仲哥哥,他自是樂得合不攏嘴。</p><p class="ql-block">我心里酸酸的,越發(fā)覺得自己是個局外人,不應該摻和到人家的幸福氛圍里去。因此,我漸漸減少了去冼家的次數(shù)。</p> <p class="ql-block">是的,太多地在人家面前閑來晃去,那便是打攪。盡管仲哥哥在我心里,依然極有份量。</p><p class="ql-block"><b>但煩雜世事早已變遷,已然不是原來的樣子。</b>郝盟那邊總是催促著完婚,但我仍是舉棋不定。是嗎?我真的就要這樣輕率潦草地定格我的人生了嗎?</p><p class="ql-block">怎么一眨眼間,就要為人妻了?爸不是說過待他退休時,讓我去接班的嗎?不,我還得再等等。</p><p class="ql-block">彼時姐早已嫁作不遠縣城里的他人婦,而弟弟還尚在讀書。我就暫留家里吧,陪陪母親也好,<span style="font-size: 18px;">即便她很少給我疼愛</span>。但我發(fā)覺我還是極度眷念她的。是的,誰叫她是我的生身母親呢?</p> <p class="ql-block">山村的日子,閑散而又忙碌。清晨睡眼惺忪地一覺醒來,我總愛身披朝霞,去田間地頭蹓跶一圈兒??纯辞f稼的長勢,還喜歡用鼻子拼命的去吮吸著這泥土和著青草芳香的氣息。</p><p class="ql-block">柑子花,潔白纖小,卻濃郁芬芳得化不開,那香味總是遠遠地就朝我撲鼻而來。有時,我會把昨夜被狂風蹂躪下來的花骨朵兒,一點一點地拾掇起來,曬干了拿來泡茶喝。</p><p class="ql-block">還有那清涼馨香的薄荷葉,雅淡宜人的雛菊花,遍野瘋長的車前草,皆是我閑暇獨處時泡茶的最愛。</p><p class="ql-block">夜晚,我也愛讀讀書,盡享書中文字的給養(yǎng)。原來,當一個人靜下來,不去想那繁雜世事時,晴耕雨讀也能有這般安之若素的美好。</p> <p class="ql-block"><b>《周易》里說,世間萬物,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b>我們這一生所有的遇見,其實就是天意。那末我與仲哥哥打小時候的相逢,也是上天給刻意安排好了的吧?只是我沒料到,它來得比颶風還猛,遠超乎我想像,瞬息間天崩地裂!</p> <p class="ql-block">我從不曾知道,這就是我和他命定了的劫數(shù)。雖然大多數(shù)人的一生,都會歷經(jīng)一些劫數(shù)。</p><p class="ql-block">既然是劫數(shù),那必定是厄運,是大難。你始終無法輕視、無處逃遁。也許你無論作了多少努力,都無法有忒大改變的吧 !</p><p class="ql-block">只是有的人,生來就命硬,即便是劫數(shù),那他也能迂回應對。最后只不過是,陪著對方演了一場虐心戲夢。</p><p class="ql-block">而有的人,就注定沒有這么簡單了!注定是在劫難逃,注定是九死一生,甚至注定是完全地丟失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p> <p class="ql-block">六月,炎夏輕聲囈語地來到了我的窗前。我在窗前獨渡,喝著一杯隔夜的雛菊茶,默然地思量著自己不堪的前世今生。</p><p class="ql-block">母親去父親的單位探親了,而弟還在住校。忽忽間,孤獨如潮;那份潛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思念亦如潮。檐前巨大的漂亮的香樟樹上,那些知了正在不知疲倦的歌唱。</p><p class="ql-block">忽然間,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擾了我。我倏然回頭,啊,原來是仲哥哥,他去坎上溫伯伯家,借了一本臥龍生的新作,剛好路過我這里。</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招呼他坐下,急忙起身去給他沏了一杯新茶。仲哥哥呷了一口芳香濃郁的橘花茶,抿了抿嘴凝望著我:</p><p class="ql-block">“云兒,你很久不去我家串門啦,到底怎么啦?</p><p class="ql-block">我蕭索地笑了笑:“沒什么啊,仲哥哥,俺家里忙”。</p><p class="ql-block">正午的驕陽似火,似乎能將人活生生的烤得滋滋地冒出油煙來。見時辰尚早,仲哥哥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他索性留下來納涼、看書。</p> <p class="ql-block">臥龍生是個什么樣的鬼才?奇異的寫作天賦,能將武俠與男女之情的描寫,不經(jīng)意間的摻雜揉和在一起,甚至毫無半點違和感。</p> <p class="ql-block">我不知仲哥哥此刻看到了什么情節(jié),只見他面紅耳赤、眼神迷離地進入了忘我境界。我湊過去瞟了一眼,天哪,是那種赤裸裸的男女之事的描寫。</p><p class="ql-block">意亂情迷的仲哥哥,見我湊過去,他一把攬住了我,熱烈的擁吻便像雨點般地落在了我的唇邊、耳角、眼周。</p><p class="ql-block">他輕聲囈語道:“云兒,你知道嗎?我是那么的愛你!但是,父母之命不可違,我當年什么也不敢也不能向你表示!但請你相信,我是真的真的很愛你”。</p><p class="ql-block">于是,一切該發(fā)生的,抑或不該發(fā)生的,它終究還是給發(fā)生了。</p> <p class="ql-block">我不知道,這是否是仲哥哥精心編織的一道美麗而又欺騙的羅網(wǎng)。但這羅網(wǎng)似乎本身華麗而又珍貴。但我卻并不能付之一笑并且輕松淡忘。我相信仲哥哥亦是。</p><p class="ql-block"><b>然而,命運饋贈送給你的所有禮物,其實早已在暗中標定了砝碼。</b></p> <p class="ql-block">事后,仲哥哥止不住的后怕和慌張,一個勁兒地給我道“對不起!”。</p><p class="ql-block">而我,到底也還是不知所措,只知道嚶嚶的抽泣。</p><p class="ql-block">是的,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那個閉塞小山村里,這絕對是一件忤逆的大事!盡管今人似乎不太能理解。</p><p class="ql-block">傍晚,母親回來了,她疑惑我到底是怎么啦?是的,我看上去是如此地魂不守舍,必定引起母親的懷疑。她清查地詢問我為何看上去這樣地郁悒不樂?我的心瑟瑟發(fā)抖,但也只能緘默以對。</p><p class="ql-block">半夜,我躲在被窩里悄悄哭泣,可壓抑的抽泣聲仍是驚動了母親。在母親聲色俱厲的逼問下,我終于防線崩潰和盤托出。</p> <p class="ql-block">沒想到這下可真是闖下滔天大禍了!我真的把天,給捅了一個大窟窿 !</p><p class="ql-block">母親咆哮著,嘶吼著,掄起她布滿老繭的大手,對著我的臉左右開弓,重重地憤怒地扇了兩耳光,頓時我整張臉一片火辣辣地生疼。</p><p class="ql-block">她私下里污言穢語地罵著仲哥哥不覺解氣,又惡聲惡氣地詛咒我,說我敗壞了傅家家風。</p><p class="ql-block">然而我更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她通知了傅家所有的叔叔伯母,把仲哥哥及他父母都叫來,要開家庭坐堂會議,說是要冼家的一個說法,說是要替我撐腰討回公道。</p><p class="ql-block">我這個沒有文化、平時對我疏于管理和關切的傻娘啊,她是圖解一時之恨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傅家所有的叔伯嬸娘都來了,仲哥哥與他父母也來了,連我那啞巴小嬸嬸也來了,她同情地用偵伺的眼光望著我,輕聲地咿咿呀呀著一些什么。</p><p class="ql-block">堂屋里坐滿了人,氛圍如此凝重!連根針掉地上也能聽見!仲哥哥像一只犯了錯被捕捉的待宰小羔羊,他耷拉著腦袋,滿臉羞愧,恨不得有個地縫給鉆進去。德高望重的大伯發(fā)話了:</p><p class="ql-block">“仲娃,你干的什么好事?你是有婦之夫啊,你有打算離了婚娶我們家云兒嗎?你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們傅家嗎?云兒那么乖巧善良,你真忍心對她拿起屠刀,做一個摧毀她前途的劊子手?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可你倒好,什么你都敢做!”</p><p class="ql-block">冼伯伯冼伯母聽后立馬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給在座的大家一一賠過不是。我的腦袋吟吟嗡嗡的什么也聽不進去,只覺得時間好漫長,生命好羞愧好負累!最后,仲哥哥給在場的每個人,逐一地在他們面前跪下來,磕了一個重重的長頭才算收場了。</p><p class="ql-block">臨走時,仲哥哥他一刻也不想看到我!他肯定是恨死我了,他一定以為是我主動地狀告了他的吧!我只能,默默地淚流成河,默默地目送他滿是落寞凄怨的背影遠去。</p> <p class="ql-block">也許,生命是那庭前的一株花樹,而有的人,只是躑躅在花樹間的那場短暫的流螢。但我深信,曾經(jīng)善良美好的仲哥哥,他絕對不是那場流螢。</p><p class="ql-block">終是紙包不住火,萍兒還是最后一個知道了。她惱羞成怒,對仲哥哥惡語相逼,拳腳相加,什么難聽就撿什么來罵。絲毫沒有半分原諒的意思。還說要帶走他倆視若掌上明珠的女兒,另謀他路。村里的謠言也是一出又一出地千變?nèi)f化層出不窮,各種離奇荒誕的版本一時間都甚囂塵上。</p><p class="ql-block">平日里風光無限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仲哥哥,他哪里見過這等仗勢。在他那里,面子大過天,大過愛情,甚至大過生命。他從來,都沒有為自己開托過半分!他的理想世界徹底坍塌了!他被埋在了一片殘破不堪的情感廢墟中!無力嘶喊,更無力掙扎!</p><p class="ql-block">他覺得,這偌大浩渺冷酷的世界,竟無半點他的藏身之處!他被大伙,不,被世俗還有輿論,給血淋淋地剖開,甚至連塊遮羞布都殘忍地不給!是的,我親愛的仲哥哥,他就這樣固執(zhí)地,悲傷地將自己禁錮囚鎖在了情緒的孤島上,脫身不能!</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七月的村莊,總是不時的遠遠的傳來牧童一陣又一陣哀怨的笛聲。仲哥哥的情況杳無消息,可我卻不敢去貿(mào)然探聽。</p><p class="ql-block">可沒過多久,仲哥哥的音訊,便如平地驚雷般地炸開了!聽說內(nèi)憂外患的仲哥哥出大事了!一大早萍兒去叫他吃早餐,可沒想到等她的卻是往生了的仲哥哥!他的眼角,還淌有淚痕!刺鼻的農(nóng)藥,從口角溢了出來!</p><p class="ql-block">天哪,聽到消息時我瞬間淚崩,如五雷轟頂!如天崩地裂!是我,是我害死了仲哥哥嗎?我是個天地難容的罪人!是的,倘若我當初堅強一點兒,膽大一點兒,守口如瓶一點兒,那么我親愛的仲哥哥他一定還好好的!一定還好好的呀!可是,這世間再也沒有可是……</p> <p class="ql-block">輿論的威力,極端情況下可以把一個人給活活逼死,也可以把一個死了的人給從墳墓里逼得爬出來!仲哥哥被它,產(chǎn)生的巨大威力,給活活地被逼死了!</p> <p class="ql-block">是的,他遇到了他今生最大的情劫!沒能挺得過、逃得了!他終是賠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p><p class="ql-block">而我,也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此后的我,還能有什么去還給仲哥哥?還能用什么方式去還得他凌亂之靈魂的安息?今生的我,還能有資格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嗎?</p> <p class="ql-block">整整一個月,我把自己關在屋里,以淚洗面,為了續(xù)命時才會吃上一點點東西。</p><p class="ql-block">我無法原諒我自己,醒時夢中都是仲哥哥最后一次留給我的那哀怨悲慽的眼神!有時,半夜醒來,我總是聽到仲哥哥在呼喚我的名字:</p><p class="ql-block">“云兒啊,云兒”!</p><p class="ql-block">那聲音,那么凄切,那么哀怨!仿佛就在耳畔響起!我總是即忙起身去尋找,但每次總也是落空。原來,這世間,再無親愛的仲哥哥!</p> <p class="ql-block">不知是誰,帶給了郝盟關于我的消息。在仲哥哥走后的第二個月,郝盟來了,看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的我,他心疼得要死,沒有丁點兒嫌棄的意思,心里眼里全是理解和愛惜。</p><p class="ql-block">他知道,在這個小山村里,我實在已經(jīng)沒有辦法好好地活下去!一個大膽的計劃,就這樣悄悄的商定好了!</p> <p class="ql-block">我不敢再奢望愛情,但我知道,面前這個憨厚老實又格外堅韌大氣的男人,他可以讓我有茍延殘喘下去的勇氣。如果他不來救我,我也只能日漸枯萎、遁了仲哥哥的腳步而去!</p> <p class="ql-block">山上的夜,更深露重,陰冷而又蕭寂。點點流螢和著陣陣蛙鳴,更是增添了夜里無邊無涯的寂。一輪冷月的清輝,淡漠地穿透了檐前的香樟樹葉,安靜的灑在了院落里。一陣山風吹來,竟然涼得人瑟瑟發(fā)抖。</p><p class="ql-block">我僅帶了幾件貼身衣物,在郝盟輕手輕腳的攙扶下,顫巍巍地坐上了他的摩托車后座上,悄悄地逃離了!臨走時我回眼望了望這生活了整整二十年的家,萬千情緒襲上心頭,我終于還是咬咬牙,逃離了!就這樣,披星帶月,落荒而逃 !</p> <p class="ql-block">連夜的,郝盟把我載回了他山村的家,好吃好喝地把我伺候著。他父母待我,也極盡溫柔,像疼自家的女兒般待著。</p><p class="ql-block">白天,郝盟會去附近的縣城攬活,什么臟活累活他都愿意干,只要是能掙錢,他一定在所不辭。</p><p class="ql-block">在這樣的氛圍中,我終是慢慢的活了過來。一年后,我為郝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全家人其樂融融,簡單而快樂。</p><p class="ql-block">只有我,總是把寥落印在歡樂背面哭泣。我知道,我是個茍活于世的罪人!即便我費盡一生,永遠也忘不掉仲哥哥!永遠也還不清仲哥哥!根本就沒辦法還!</p><p class="ql-block">郝盟他,對我的過去,也是謹慎地只字不提。</p> <p class="ql-block">郝盟其實是知道我悄悄回去過的,回去看過仲哥哥,但是他佯裝不知道。</p><p class="ql-block">是的,憨厚樸實善良如他,他確鑿知道,沒有必要為一個死人爭風吃醋。誰都有過去,誰都有自己獨立的不愿讓人涉足的世界。也許這世間,許多人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另一個世界。</p><p class="ql-block">只是當他看到午夜夢回時,還糾纏在仲哥哥呼喚聲中的我,脫身不能,心里極度不是滋味。</p><p class="ql-block">山村隨著社會日新月異的發(fā)展,也日漸蕭條了下來,許多人都走出了大山去。弟后來去接了父親的班,母親也被父親接過去單位分的大房子里安度晚年。聽說萍兒后來嫁給了鄰鎮(zhèn)的一個大齡青年,但那男人,遠沒有仲哥哥待她好!</p> <p class="ql-block">郝盟除了吃苦耐芳,其實他還是一個有思想有頭腦的人。他一路上從小工人干到了包工頭,直到后來有了自己的建筑公司,我們的日子越發(fā)紅火了起來。</p> <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深思熟慮,郝盟在F城的島嶼上費盡半生積蓄,終于咬咬牙買了一套小別墅,離得彼此的家鄉(xiāng)遠遠的。</p><p class="ql-block">他說知道我喜歡海,喜歡看海的浩瀚博大,以及聽那海濤聲聲地拍打在堤岸上的聲音。所以他把新家安在了一個大海較多的城市。</p><p class="ql-block">其實我知道,郝盟是想我忘掉痛苦忘掉過去,忘掉那午夜夢回時糾纏我不放的聲音!但深愛過的人,當他以殘忍的方式作別了你,作別了這個世界時,你這一輩子還確定忘得掉嗎?還忍心忘掉嗎?</p> <p class="ql-block">島上就有個日光巖寺,閑暇在家的我,每周會去寺廟里轉轉,給家人祈福,同時更給仲哥哥祈福,祈福他從往生的世界里早日歸來,重生后做個一生無慮多福的人,不再被情感的泥澤深陷!</p><p class="ql-block">唉,時光是多么殘忍,太多人的一生,剎那間就被抹殺得干干凈凈,甚至不著一點痕跡;它早早地把年輕帥氣的仲哥哥,殘酷地拋下了時光的列車,定格在那個已經(jīng)蕭索荒涼了的小村莊里。</p> <p class="ql-block">回望這跋山涉水的半生,真是虛幻而又真實,真是無比地懊悔而又如此地驚悚!但我真的很感謝夫君郝盟,是他毫不嫌棄的給了我寬容與照顧!同時,我也分外地牽掛惦念萍兒母女。只是不知道,她倆現(xiàn)在過得可都還好嗎?惟愿歲月,對她倆永遠善良溫柔以待!請別再,憑空地給她們?nèi)魏我欢↑c兒苦難了!</p> <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每當午夜夢回時,我依然還是會聽到仲哥哥呼喚我的聲音,我似乎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呼喚!盡管那聲音,仍是那么悲涼徹骨,仍會像皮鞭一樣重重地抽打在我的心上,仍會讓我魂不守舍悔斷肝腸,但我知道,那是仲哥哥的靈魂,在與我的靈魂進行深刻地對話!</p><p class="ql-block">我愿這余生,醒時夢中,都懷揣著這悲哀的苦痛!都懷揣著這噬魂的懺悔和刻骨的思念!因為,今生的我,是無論如何,永遠也還不清這欠下的了!是無論如何,永遠也見不到仲哥哥并祈盼到他的原諒了!</p> <p class="ql-block">《大魚海棠》里說,你相信奇跡嗎?生命是一場旅程,我們等了多少個輪回,才有機會去享受這一次旅程!這短短的一生,我們最終都會失去。你不妨大膽一些,愛一個人,攀一座山,追一個夢,是的,不妨大膽一些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