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難得有時間到體育館走步,發(fā)現(xiàn)看臺下蘆臺春酒的廣告,廠家不知何時變成了衛(wèi)酒集團,記得原來是泰達酒業(yè)。不知道是一個集團還是蘆臺春又易主了,本來易不易主,不是我等小老百姓所關(guān)心的,并且從蘆臺春被泰達收購,我基本上就不再喝它了,總覺得酒還是那個酒,味已不是那個味了。之所以生出些感嘆,因它曾經(jīng)是寧河人的驕傲,并且我家和它還有些淵源。</p><p class="ql-block"> 文革中父親停職接受審查,一九七零年結(jié)束了干校勞動,被重新起用分配到酒廠工作。那時的蘆臺白酒廠只出產(chǎn)散裝的白干酒和高粱酒,父親到任時酒廠正準備出品牌酒。這對渴望工作的父親來說無疑是興奮的,但落后的工藝和技術(shù)很難產(chǎn)出好酒。在酒類專家建議下到陵川酒廠去學(xué)習(xí)取經(jīng),恰好陵川酒廠的廠長是父親戰(zhàn)友的兄弟。那時已經(jīng)入冬,父親要帶技術(shù)人員去錦州。記得父親穿上了棉襖棉褲,還帶著皮襖,同住二街的一位大哥哥來我家約父親一同去火車站,他只穿著絨衣絨褲,因為趕火車,回家再換已經(jīng)來不及了,到了錦州大哥哥凍得直蹦,父親的皮襖成了大哥哥身上的御寒之物。</p><p class="ql-block"> 憑著戰(zhàn)友情和父親的真誠,不但取來了真經(jīng),還請來了真佛——陵川酒的工程師。在他的指導(dǎo)下研制生產(chǎn)了新酒,這就是日后風(fēng)靡一時的“蘆臺春”??珊髞頌榫幮1窘坛?,我查找資料,縣志上關(guān)于蘆臺春酒的研制,只有酒類專家周恒剛一個人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一個人。父親早已離開了我們,我也無從考證了。后來從卞先生的文章中得知,陵川酒廠工程師叫李忠民,與酒類專家周恒剛不是同一個人。應(yīng)該是他們共同指導(dǎo)研制了蘆臺春酒。</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制酒過程的艱辛和波折父親從沒談起過。我當時還小,只知道父親那時很忙。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到廠里轉(zhuǎn)轉(zhuǎn)。父親血壓高,母親每晚都要開會,就讓我跟著父親(小鎮(zhèn)上那時沒有路燈,道路也不是很好,怕他摔倒)。那時酒廠非常紅火,每個車間燈火通明。父親挨個車間轉(zhuǎn)一圈才放心。我那時最愛去的是制瓶車間,紅紅的坯子在流水線上一轉(zhuǎn)就成了綠色的瓶子,很是神奇。那時制瓶的原料除了廢舊瓶子還有本色的玻璃球,那可是我們那時最好的玩具,可父親沒讓我拿過一粒。當時干部的清廉可見一斑。</p><p class="ql-block"> 緊張忙碌的工作掃去了挨斗被整的陰霾,使父親得到了快樂??筛5溈偸窍嘁?,那位跟父親一起奔波勞頓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大哥哥,在迎來蘆臺春研制成功的大喜之后,要完成他個人的人生大喜之事??删驮诨榍敖o好友送喜訊的路上,遇上了車禍。知道消息后父親很難過,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如今四十多年過去了,父親也辭世二十多年了,不知那位哥哥的父母是否還健在,如果不在了,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是否還有人像我一樣,時時想起這位哥哥,那位沒被迎娶到的新娘的夢里,是否會有大哥哥高大的身影、英俊的面龐……</p><p class="ql-block"> 蘆臺春以優(yōu)質(zhì)高粱為原料,多種微生物為發(fā)酵劑,形成醬香突出、醇和優(yōu)雅、回味悠長的獨特風(fēng)格,一出品就受到公認,譽為“北方小茅臺”,供不應(yīng)求。只有春節(jié)時,天津市民每家才能憑票購買一瓶“蘆臺春”。那一年春節(jié)前,我家門庭若市——都是來要酒的。但沒有誰,從父親手里,批走一瓶計劃外用酒。那時我十來歲,一天有個叔叔來串門,我說什么也不給他開門,隔著門縫說:“你走吧,我們家沒酒。”成為笑談。老鄰居連娣大姐來給她的老師—— 一中的崔成樞老師要酒。父親在一中工作過,崔老師也是他曾經(jīng)的同事。大姐在商業(yè)部門工作,崔老師可能覺得學(xué)生一定有辦法弄到。那時計劃經(jīng)濟,控制的非常嚴,大姐也沒辦法,只能來磨父親。最后,父親把我家的酒票拿給了姐姐,讓她送給崔老師。那一年,全市居民家除夕宴,大概都有一瓶蘆臺春,而我家——寧河酒廠廠長家,喝的是大哥從廊坊帶來的迎春酒。</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是父親駁了所有人的面子,還是有其他原因,蘆臺春研制成功后不久,父親就調(diào)離了酒廠。而此后多少人因為蘆臺春酒而升了官發(fā)了財,辦了什么大事,父親從不去關(guān)注,酒廠的事情也從不提起。我們一家始終過著清貧而安寧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酒廠的事情重被父親提起,那是一九七六年大地震以后。地震讓蘆臺鎮(zhèn)幾近夷為平地,尤其是蘆臺北街,只剩一排泥坯房在一片瓦礫中挺立。而這排房子,就是父親帶領(lǐng)工人們自己蓋的職工家屬宿舍。父親得知酒廠宿舍沒坍,住在里面的人無一人傷亡的消息,異常興奮。得知消息時在文安工作的大哥正好回來了,因地震不通車,大哥是騎車回來的,單位領(lǐng)導(dǎo)不放心派個同事跟來了。為了招待客人和慶祝震后第一個好消息,父親抱著試試看的想法,讓四哥去刨廢墟下的酒和雞窩,特別神奇:放酒的柜子砸的稀爛,酒居然一瓶沒碎,順便還挖出了父親的手表—扣在一個酒盅下面也安然無恙(為此父親感慨—這酒還得喝,從進酒廠那天起父親就戒酒了并規(guī)定哪個部門的客人哪個部門陪他不參與)。廢墟下雞窩沒坍,幾只雞靠食自己下的蛋也撐了一個禮拜—都還活著。父親開了二哥從廣州買來的茅臺,實在沒有吃的,只好對不起那幾只堅強的雞,用它們招待客人連同左鄰右舍窩鋪里的人也都改善了伙食。喝著酒父親給大家講了蓋酒廠宿舍的經(jīng)過。 實際上因為我那時經(jīng)常陪父親上班,熟悉整個蓋房的過程。</p><p class="ql-block"> 當時 隨著生產(chǎn)規(guī)模的擴大,廠里招了一些亦工亦農(nóng)的工人。這些人,家不在蘆臺,結(jié)婚要用房;老職工子女大了,住房也需要調(diào)劑。主管后勤的父親,首先要解決職工的住房問題,消除一線工人的后顧之憂。</p><p class="ql-block"> 父親1949年到蘆臺,一直租房子住,開始是父母二人,后來陸續(xù)有了我們兄妹五人,二十多年父母從未向組織要過房。直到1970年二哥當兵,公社照顧軍屬才分了我家兩間房??蔀榱寺毠ぃ赣H天天跑房管所要房,那時蘆臺鎮(zhèn)住房奇缺,再怎么打人家也沒房給他。無奈之中父親相中了房管所所長家前邊的空地,要來了地基(不知道是人家批的還是他硬占的)。每天下班以后父親跟工人一起脫坯、打地基自己蓋房?;究蚣苡辛耍赡菚r木材很難買到,父親通過關(guān)系買來大竹篙做脊檁,一排房子的脊檁都綁在一起,這樣房子蓋起來了……父親猜測房子沒坍可能是這個原因——整排房頂是一體。</p><p class="ql-block"> 如今地震過去了四十五年了,當年住在酒廠家屬宿舍的,最年輕的也七十出頭了吧,不知道你們還記得你們的老廠長——閆玉瑞嗎?</p> <p class="ql-block">百花盛開時 不爭艷麗</p><p class="ql-block">萬物蕭條處 自立剛直</p><p class="ql-block">這種品格就是我父親的品格。也是他留給我們的最珍貴的財富。</p>